换手帕还要频繁。最近她曾经和穆塞·阿尔弗勒瘟一同来了意大利,所以,
这一次她极有可能和巴尔扎克同行。马尔布提夫人很可怜,忽然被男男女女
们从四面八门包围起来,他们都热切希望与她谈论文学,听她那幽默的话语,
并且想得到桑德·乔治的签名,如果可能的话。
巴尔扎克是素愿搞恶作剧的,但对这种情形也感到有些不好对付了。他
想籍他的智慧从中摆脱出来。他把这男装美女的真相告诉了德·圣杜马斯·菲
力士候爵,但却为他的行为杜撰了一个道德的动机来掩饰:
“她信任我,因为我的身体和灵魂都已溶于神圣的爱情当中了,她对此
深为了解,我已不知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其他女人存在。”
无论说什么,他懂得应该结束恶作剧了,以防止它发展为一个大的笑料。
在维斯冈地家的事务成功的办好之后,他没有别的更好办法了,只好离开杜
灵,动身回到巴黎。
日内瓦是最后一次让他们歇了不止一夜的地方,这是一个具有幕景意义
的城市,在这里,他的生活史上发生过两次决定性的事件。就在这城里,他
受到德·葛丝特丽夫人的最后的回绝,把德·韩斯迦夫人最后的犹虑反抗摆
平了。现在他又同马尔布提夫人回来了。如果他给德·韩斯迦夫人的情夫我
们可以相信的话,在这里,据说他不干别的事,只是任神思追思甜蜜的往事,
含泪思念远方天涯之外的爱人。事实上,他过得非常有趣,而不是那样浪漫
的如其所描绘般。他异样焦争地摧促他的马车夫快马加鞭,说是越早到达目
的地越好,其实正好相反,在日内瓦到巴黎之间有旅途中花费了数十天的时
间,在不同的市镇之间,他每夜都要留下住宿。这几夜的时间我们有什么理
由假想他在苦苦思念那远不可及的“北极星”。
在八月二十一日到了巴黎,几个星期的异国销魂已成过眼烟云。在他公
寓的门上贴着一些由执达吏送来的通知书,没有清理的帐单堆满了桌子。在
他呆在家中不到一个钟头,他的出版家魏尔特破产的消息就传来了。这些并
没有使他产生惊慌。在这从残醋的失败经验中得来的认识使他更加确信他每
一口夸张骄傲的口气都会增加对他命运的压迫。他还从那一堆信中找到一封
报丧信。德·柏尔尼·阿力山大来信说他母亲在七月二十七日去世。巴尔扎
克受到了很大打击,这我们可从巴尔扎克自己的信件里了解到。在这几个月
来,他都在为她而担扰,在到意大利之前,他还去看望了她一次,是最后的
一次,他已感觉到她连谢一声的力气也没有了。因为在《幽谷百合》中他把
她描写为德·莫尔梭夫夫人。但是,他总是应该感到惭愧和羞辱的,因为在
她在僵卧冰床时他却和马尔布提·卡洛琳这个毫无价值的女子在意大利过着
放荡的生活。也许在这个女人,一个第一次给予他爱情、比他生命中任何人
都真心爱他的女人,埋入坟墓之时,他还谈笑于杜灵的贵族大客厅里。一两
天之后,他就离开了巴黎去了她的坟墓看望她。他的一段生活时代已结束了,
他有一种深刻的直觉,他的青年是时代已经随德·柏尔尼·罗尔而埋入坟墓
了。
第三节分解金银的法术
一八三六和一八三七两年对巴尔扎克来说很是紧迫;悲剧、惨剧是不断
地接踵而来。就拿最普通的意外事物而论——如果用普通的标准来判断巴尔
扎克的生活的话——那么他最后生活的转折点应是一八三六年。在前一年的
夏天,他的债务已由伯爵夫人为他清理了,他也通过《毕骆都·恺撤》赚取
了比以往任何都巨大的数目。在以前还没有所有税之说,而法郎也是值钱的
多,只是依据册数抽取的两万法郎的版锐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读者对他作品
的欣赏,再加上他那地无比的写作能力和无穷的材料,每年弄到六万到十万
法郎是不成什么问题。对他的债务他可以利用两年时间还清,而且能够保证
生活的舒服水平,也不必过分的用功。现在,一年比一年畅销的他的小说,
以及准备全套出书的计划和他在全大陆声名的扩大,他所处的环境也是比任
何时候都有利他把混乱的幸运建立在有秩序的基础之上。但是,在天空出现
晴阳时,他那久已压抑的放纵的天性又开始复活,而且召来了新的白云。在
他驶艇驶到看见港口时,他总是又转向驶回风暴的转轮中。一八三六年,他
的事情正处在顺利的时候,他的秩序又因两个极端蠢笨的念头而混乱起来。
巴尔扎克的蠢笨总是这种样子,在开始都是有道理的。他的各种投机都
是建立在完美的观察之上的,这些都是通过正确的计算的。正如以后通过他
的继承人证明了,从他的印刷所和他的铸字所中都可能为他产生价值。有了
他这样全能的编辑部,他的巴黎时报也应该成为法兰西的领导报刊。他的急
躁的性格正是破坏他的企业、破坏他的事业的元凶,他的这种性格使他一开
始便展开大规模的行动,这便远远超出了他可能应付的程度,从而使他的支
入总是不成比例。他的这种原始的天性和他那原始的天才作家能力相比是微
不足道的,但是这应用在需要持之以恒到最微小的范围时却得到了不令人满
意的效果。
巴尔扎克从艺术家的天然欲望出发的头一件计划的事情便是找一块可以
清静地工作的地方。这个诱惑一切创造家的幻想也一直在勾引巴尔扎克,他
幻想在那碧绿的田野中间盖上一间小草屋,好像福尔泰尔的德里斯别墅,卢
梭的孟莫莲西别墅或者柏特拉尔克的芜克鲁斯别墅,使他清静的精神工作不
被外人来扰乱。巴黎在他刚开始发展的那几年的确是一个好的背景,只要他
能像隐士一样生活在那里,观察巴黎的活动,使它保持不被别人所窥视的情
景。而现在在别人眼里他又成了好奇的观察对象,现在新闻报纸上到处都有
他的那些被卖掉的私生活的一切细节,他的门铃也不断被新闻记者和债权人
的执达吏拉响,他的自由也受到限制,他们损害了他的集中的艺术能力。
但是,为什么他要继续留在巴黎呢?这也不需要他到编辑和出版家的办
公室里去谈判了,为什么巴尔扎克不去那远离追踪的山村,在那里他照样可
以控制舆论和读者。无论如何,他对和马尔冈一家人,或卡罗夫妇,或其他
客气的朋友们一起过夏天的兴趣已经没有多大了。在巴尔扎克三十几岁时,
有一个小小的“陋室”已是他的一个愿望,就像一个小农民或地方一样来享
受一样。几年以前,他曾经在杜尔兰设置了个名叫葛勒那地埃的一个小房子,
但是对必要的款项他一直没有凑齐。他决定要节省一下生活——他开头都是
为了要缩小他的预算,但鲁莽的冒险总不如他所愿——他把占有两所房子的
思想放弃了。巴黎为什么还要保留一个么富呢?既然已在乡村里有了房子。
在都城近郊一个美丽的山村中找一所美丽的小屋,让他可以永远的居住,免
得住在巴黎使他耗费更多的精力,而且可以随时到城中去办事或是享乐,这
不是更好的最便宜的方法吗?
这上合宜的地点他用不着到更远的地方去寻觅。他在以前的生活史中在
他眼睛中一闪而过的那些每一个山岭和房屋对像他这样强记的人主尖该是不
会立刻消失的。无数次去拜访凡尔赛的旅行中,最初是拜昭德·阿布郎台公
爵夫人,后来是去访问伯爵夫人,他在记忆中已深深印下了施维尔溪谷和达
芜雷镇的印记,他也是希望再到这里寻找一个“瑞土山谷的一切新鲜空气,
景色、香气和绿草。”如果他能离开他疲劳的工作,立身于施维尔山巅,奔
目于广阔的山景和如带如玉的赛纳河,周围是迷人的葡萄田,花圃和田野,
却又和巴黎如此接近,他发誓要征服的巴黎如此之近,这是何等的美妙啊!
在这里他可以盖上一座小屋,不必太奢华,一所不必花费太多像手套一样台
他心愿的小屋,一所他可以一劳永逸地躲避那交房租的优愁而安心地置于其
中写作的房屋。
依据他的习惯,他作出了迅速的决定,为这所“简陋的小屋”开始在“遥
远的山村”进行搜寻,这是依据他对韩斯迦夫人的话说的。一八三七年九月,
他跟一对叫发勒的夫妇签订契约,他成为了九千方尺土地和房舍的主人,这
花掉了他大约四千五百法郎。对于巴尔扎克来说,这只是一个微小的投资,
从事务的角度上说,这也是一笔台算的谨慎买卖。四千五百法郎对于一个每
年可赚五万到八万法郎的人来说不算什么,而且这样大方的拥有了一块合宜
的土地,这是他能够应付的一件小事。他多年的梦想就要实现,而他三四个
星期的工作就可以赚回这笔费用。
但是,巴尔扎克好像受了一种强制的赌徒一样用双倍或四倍的压宝的力
量的催促,这在他一切的事务尤其在金钱事物上一样。这一块土地他才刚刚
拥有,他又从天性中萌发了一种扩大的欲望。不知从什处他打听到,他小屋
下面要修筑一个火车小站,一条到凡尔赛的铁路要经过施维尔他的小地产,
他估计不久他周围的田野要涨价,他有一种正确的直觉。现在要做的事情显
然是买下周围的土地,但是他那急燥的天性又使他失去分寸。并不太聪明的
农民和地主不久就发现可以利用他的这种急躁来抬高他们土地的卖价。他把
一个清静的小屋的梦想已抛开,在他心灵中又呈现出了占有一个果园、许多
森林以及一个美丽的花园的蓝图。他在几星期之内差不多成了四万方尺土地
的主人,但却花费了一万八千法郎,他不去请细心的专家来观察土地,自己
甚至都不去仔细考察。
开销从来不被巴尔扎克看做是实际的金钱花费,只要这种开销还是以债
务的方式存在。他为他当了地主而欢欣庆祝,他在建造房屋之前也从未考虑
过怎样去付钱。无论如何,他对他那一种可以点石为金的笔,可以化白纸为
法郎钞票的笔具有相当的自信。何况他想还要在新土地上栽种果树,这也会
为他带来财富。如果他种菠萝蜜呢?在法兰西,菠萝蜜都是从远方运入,而
从未有人想过在暖室中培植。他告诉他的朋友高提埃说,如果开头顺利的话,
他就可以赚取十万法郎的利润,这三倍于他的房价。而实际上他又不会花费
一分钱,他这辉煌的冒险事业已有被说服的维斯冈地夫妇来参加了。他在建
造新房屋时,他们就在布置以前的小屋做为自己留居时用,而且还要付给一
笔合适的房租,所以,他是没有什么可以发愁的。
对于此,巴尔扎克没什么可以担忧的,他所急的是他要立刻搬入刚刚建
起来的新房屋。在这里已出现一大批工人,泥水匠、细木工、本匠、园丁、
油漆匠和锁匠都已开始工作。一道支持房基的墙已经匆匆忙忙间盖了起来,
在上面建立小屋的土地也已挖掘了,石子路也铺好了,四十棵苹果树和八十
棵梨树已经种下去,搭起棚架,等着让其他的果木去盘旋;一夜工夫,“遥
远的山村”的附近就在吵闹声中改变了,这是巴尔扎克需要拿来刺激心灵和
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