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债人的追逐了。开始的时候,巴尔扎克照例小规模的进行,因为他在巴黎
要和她过一种“十分简朴的生活”,虽然他们每年至少得花费四万法郎。他
说,这已不能够再便宜了,因为雨果花了两万法郎而只过着“一个老鼠一般
的生活。”
对巴尔扎克说,买房子并非仅仅是找一个居住的场所而已。这还应该是
一笔好买卖:
“这三年来,买一所好房子的念头不断在我脑中出现,而这大部分是考
虑经济的结果。无论怎么说,买房子是个有利的买卖,毕竟是一个最自然的
想法。”
他又到处物色,看到任何有可能的房子,他就感兴趣。巴土有一所价值
十万法郎的房子。他在这房子上没法只花了六万法郎:
“他们要筑一条通过巴土的新路,免得通过山岭,房子的地基底下十二
尺左右就是这条路。政府还要向我们购买一些土地,人家告诉我,政府可以
再给我们一万法郎的补偿。除此之外,佛兰克林街的土地我们还可卖他这么
三万法郎。”
十二月的时期,他为了勘查房子的地势而到了莫索一次:
“我们的资本可以无疑的加倍增加。”
最后,他就在蒙巴尔拿斯街发现了一所房屋:
“这房屋像手套似的对我们合适。”
其中必须加以考虑的只有一件小事情:
“必须拆下一部分。”
内部要进行完全的改造,这又要花费两万法郎。不过,这可以很简单轻
松地恢复这笔费,只要简简单单的进行购买其他可以转售获利的基地。这种
老方法就像当年那样购买一所印刷所去使他的出版公司立住脚,又买一个铸
字所去防阻他的印刷所破产。
春天的日子里,他把目光放到乡下,他们不但可以无需花销地生活在那
里,同时又可安闲地过平静的日子,直至地价涨高为止。他们需要的只是等
待,不久之后就有金钱落到他们袋中。生活是如此的简单啊!
“芜夫利的一块葡萄园可以生产我们足够花销的利润,而且只值两万或
两万五千法郎左右。”
然而买这个葡萄园,在他们拥有杜尔兰的那个带葡萄园、果子树、土台
和眺望罗瓦尔河的风景区的别宫时,实在是一桩傻事。的确这也值两三万法
郎,但巴尔扎克却计算这不会花费他们一个子儿:
“你一定在我告诉这件事给你后高兴的跳起来!是出售蒙刚杜尔的时候
了!我所怀抱了三十年的美梦就要实现了,至少应当可以实现了。”
其实,最多也不过付出八万法郎的现钱,但是可以出售一部分零星的土
地:
“光这地产上的葡萄园——按照十年的平均产量来加以正确的估计——
就可以担保出产资本的百分之五的利润。如果我们卖掉十亩葡萄田,我们就
可以弄到四五万法郎。这么一来,全部购买本钱我们就可以赚回。”
最后结束这封信他用了抒情诗的词藻:
“你还回忆得起在罗瓦尔河中映托出两只小塔楼的小别宫蒙刚杜尔吗?
它可以俯瞰整个杜尔兰。。”
替他办理交涉的是一位从前学校的同学,但巴尔扎克又觉得这计划似乎
太小了,可是又设想了一个理由,他认为地产越大,价钱越是便宜:
“小康之家太多了,因此小地产荒谬的贵。要想干真正的一笔大买卖,
你就要选择一块大地产。”
为何不买圣葛拉田别宫呢?这是已经破产的德·方斯丁先生的产业,巴
尔扎克也曾为约尔地破产:
“他在圣葛拉田上花费了三十万法郎,但是他告诉我,第一个来客他准
备以十五万法郎价格卖出。。最后,他的地产总要卖掉的。”
但是德·古斯丁先生可不是巴尔扎克,他的别宫他似乎不想送给别人。
巴尔扎克继续物色,他所寻觅的房子终于在一八四六年秋天找到。这是
幸福街的保庄楼,是一座革命之前的十八世纪属于一个富有国家佃农的房
屋。他把他所有的奢华的家具,珍贵的瓷器,霍尔拜因和鲁易斯达尔的图画,
他的铜烛台等等都搬到这所新居里面。这房子等待着变成巴尔扎克博物馆,
他的私人罗佛尔王宫,他技巧的无中生有的创作出艺术杰作的纪念碑。后来
高提埃看了这房子后大声惊呼巴尔扎克一定已是百万富翁了,但是巴尔扎克
却痛苦地说:“不,朋友,什么时候我也没这么穷过。我对这些奢华的东西
不拥有一丝所有权,我的身份只是这公馆的看门人和管理人罢了。”
他并没有立刻住进保庄楼里面。为提防债权人的搜寻,他暂时还住在巴
士街的小寓所里面,保守在他的书桌上面。其实我们看起来,真正的巴尔扎
克博物院还应该是这所小房子,而不是那满是地毯、铜烛和瓷器的保庄楼。
和他们真正的成就相比无足轻重的特点就是最伟大的天才家们也是愿意让人
崇拜的,这的确是人类社会生活中一个不容置疑的定律。作为这个定律的一
个显著的例证,就是巴尔扎克这个奇怪的收藏家。
第六章伟业者
第一节对小说的最后告别
在两三个没有间息的年头中,巴尔扎克最少暂时地损失了排除干扰集中
全力创造的基本力量。他成了一个收藏家,这并不是从本义来看,而是它的
引申义。他不但聚集他那些拿来布置新房子的奢华适宜的家俱,并且他要体
验他向来未体验过的生活——跟心爱的女人一起散步,长期的闲逸,在怪异
的地方度过恋爱的夜晚,并且不受到她丈夫来自背后的威胁。创作的方式改
变了方向,从专一发展一个虚构的图景①变为他从自己的现实生活中寻觅一个
愉快的结尾。
从他的写作中可以看出这种效果来。紧挨着这一篇生活的短章之前几
年,他曾出版了一部伟大的政治小说《一桩可怕的事》,活生地描绘政治阴
谋;用近代的眼光去看性问题,他写了《打水姑娘》,又写了最后的一部,
《幻灭》。随着这些卓越作品之后,《妓女盛衰史》问世了,把财政界和文
学界联系了起来。芜特冷又回到场景上,早期小说的主旨全结合在一块,变
成一个大全景。虽然此书侵入了侦探小说的范围,偶然间渗进一些官僚主义
的色彩,但此书却比别的任何书都要成功地处置了巴黎和巴黎社会的精神。
但是他却无法完成《农民》。这是试图研究社会问题和城乡斗争的小说。这
种城乡斗争在巴黎只被当作股票和市场的一桩事或是一个文学题材,却在乡
间保留着原始的形式。并非看不见摸不着,而是每一块看得见大小的土地。
巴尔扎克觉得这部书应当是《人间喜剧》中带有决定性意义的书,他花了好
几年的工夫去写。他常常回过来写,甚至于把第一部印了出来,如此地压着
他去完成它。但他又不得不放下它。他在写一些无足轻重的作品。小说《柏
阿特里克斯》只有开头八章有一些文学价值,痴情主义导致缺少人生的真谛,
他又写出一些不重要的作品,如《夫妻生活的悲剧》,其实是他细细地切割
了他的旧作《婚姻生理学》,虽然掺杂有一些魔力和机智。《谦虚的米昂》
是由德·韩斯迦夫人供给他题材的,(于是此书便题上献词献给她),这个
作品若说是有人模仿他写的也未尝不可。其中并没有多少雄健的笔力。他曾
说过一个艺术家离开工作不论我久都要花相当的时间来恢复他的手艺。巴尔
扎克在寻觅古董时已经忘记他的工作时间太久了。在这段时期的信件中都没
找到他提出所要写的书或写书的计划。
他清楚自己的变化。他知道当他放纵自己去“懒洋洋地享受生活”时,
他已损失了工作的乐趣和他的手艺。一八四六年一月,他给当时居留在拿破
仑的德·韩斯迦夫人写信说:
“我的脑筋不灵活了。。我觉得所有东西都厌腻并烦琐。”
他并未因未能继续《农民》或《小资产阶级》的写作而觉得烦闷。他仅
仅为了债务而写作,人们也渐渐地发觉他对艺术失去了兴趣。三月时,他突
然放弃了一切,跑到罗马去了。
回巴黎时,他给德·韩斯迦夫人前后连续地写了很多信,依旧地发誓他
将怎样地《大规模地写作》。他再次地相信,假如他日夜地工作,“毫无停
①
虚构的图景,指巴尔扎克的创作小说。
顿,最多让我们的婚礼推迟两星期而已”却写了三个月的话,他一定能够偿
还他所有的债务——现今他只欠六万法郎了。但是其间并未提到艺术的灵感
问题。但是,最后,在六月一日他告诉她道:
“这四天来,我筋疲力竭地工作着。。”
六月十二日,他又报告说:
“我正计划写《农民》,另外,外构思了一部新短篇小说的布局。”
六月十四日,他竟然能够宣布两部新小说后写作计划了:
“我将着手写这些东西。第一,《可怜的亲戚们的故事》包括《蓬斯好
好先生》可占上三四页《人间喜剧》的篇幅,和《从妹贝特》则可以占十六
页之多。第二,《一个检察官的罪行》。”
他在两天之前提到的一部短篇小说现在却变成两部短篇小说,可是这两
篇短篇小说的深度和广度连他自己也并不清楚。他只想把它们写成短篇小
说,却不是长篇小说,他仅仅关心小说的长短,那是说他只关心他的报酬。
但是,他以前的野心又突然地萌发了。当他写草稿时,他感觉到小说的潜能,
并且创造的快乐又转回到他的身上来。六月十六日,他划明了他的工作范围:
“现在,上帝对我的要求是让我写两三部一流作品,可推翻那种虚伪的
文学作品的神明,同时指出我比任何时期都更新鲜,伟大和年轻。《老音乐
家》是被恶运所摧残的“可怜的亲戚”,一个心灵纯洁的人物。《从妹贝特》
是女性的“可怜的亲戚”,也受到不幸的迫害。她把她的生活消磨在三四所
不同的家庭中,并报复了她的所有痛苦。”
当他饶舌于地产的投机,金钱的事情,瓷制的饭具,铁路的股票和别的
所有东西以后,又能见到他觉悟过来去创造艺术产品,实在是一件令人快乐
的事情。当然,他依旧固执地在他的书稿写出之前便和出版商可怜地谈判他
那报酬,但处理好一切之后,他便全身心地投入他的创作。他保持了旧习惯,
把黑夜当成白昼,在他的书札中我们可以找到一段参考资格,可以证明他怎
样为日常生活激动和分散精力,特别是古董商的代办人到来时,对他的一个
烦恼的干扰:
“我愿望打开所有的篮子,快点结束它。我急于知道如何送来这些美丽
的物品,它对我的影响实在太大了,特别是当我现在被灵感的火光所困扰并
不能安睡的特别激动的情况之下。如果我能像今晚一样一点钟起床的话,我
希望在星期一写完《老音乐家》。你可以看出来的,我又执行以前的时刻表
了。”
这部小说即是巴尔扎克用他所讲的很特别的速度完成的,可以发现他在
六月二十日用少有的方式批评自己道:“我十分满意我的《老音乐家》。”
以后,我们又可以听说受了伤的图画如何地交给他,或买铜器时上了当,
并提到他裁缝和债务。六月二十八日,他放出几年来人们从未从他口中听到
的一声雀跃的欢呼:
“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