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后的话,有这么回事,他是来京找人,碰巧他找的那人不在,而那人又与我有点熟悉,这人盘缠也不多了,我就让他在府上暂住几日,等几日后他那亲戚回来我就让他走。”
“醇王爷过虑了,本宫也只是随便问问,决无他意,急人之所难是我祖上留下的美德,我后世子孙岂敢背弃,这是好事,今后可以多做嘛!”
奕譞无法对答,他偷眼看了一下坐在太后身边的光绪,见他两眼儿泪汪汪的一声不响地坐着。光绪见阿玛看他,他回头怯生生地望了两宫太后一眼,见她们没说话,就大着胆儿站起来向奕譞走去,扑通跪在奕譞下跪的身旁,用手拉着奕譞的手来来回晃动着,哭喊着说:
“阿玛,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回来!”慈禧一声怒喝,也顾不了许多,走上前一把抓起光绪的胳膊,“这成何体统,简直不可教养!”
光绪哭得更厉害了。奕譞做梦也想不到事情变得这样糟,他浑身发抖,满脸汗水,叩头不已。慈安急忙上前,从慈禧手中接过光绪抱回坐位。
“醇王爷回安吧!”慈禧气哼哼地向奕譞挥了挥手。
奕譞此时可是巴求不得,立即转身匆匆退出。只听背后光绪用力撕蹬着,哭喊着:
“阿玛,阿玛……”
奕譞的心不知是啥滋味,他三步并作两步向外走去,穿过一道又一道门,下了一个又一个台阶,两眼模糊,看不清周围的景物和过往的行人。平时人宫出宫都是那样轻松自在,今天为何突然觉得那么疲劳,有那么多的门和数不清的台阶。他喘着粗气,浑身大汗淋淋,走出最后一道宫门,这才稍稍感到一阵轻松,也稍稍放慢了脚步,但始终没敢停步,只略微回头看一眼:
“呀!”宫门这么高大!”
光绪啼啼哭哭了一个下午,慈禧太后十分气恼,训斥一通便独自休息去了。恰在这时,钟粹宫慈安太后派人来接光绪。慈禧也省得心烦,让人把光绪带走了,天渐渐黑了下来,慈禧折腾了一天,这时她感到十分疲劳。草草吃了点晚饭便回床休息了。
刚睡下不久,总管太监李莲英悄悄进来报告。
“老佛爷,两江总督李鸿章求见,见是不见?”“让他进来。”
不久,李鸿章一身便服走进房内,李莲英道一声安退下了。李鸿章见慈禧太后不发话,急忙下跪行大礼:
“臣李鸿章叩见太后!”
李鸿章跪拜后,估计太后一定会说免礼赐坐或用更亲热的话语邀请他上床。但这次不同了,慈禧一声不响,装作没听见。李鸿章也认为慈禧可能考虑别的事,没听见,便放大点声音说道:
“臣李鸿章给太后请安!”
“李鸿章,你只管在外逍遥,京中出了这等大事,你也不提前来京一趟,就如此放心在外胡闹,万一出了一点差错,岂有今天?”
“我何尝不想早来,两江事务繁忙,最近又出了点乱子,一些教匪闹得凶,我让吴长庆前往剿灭,至今尚不知结果。唉,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难呀!”
“我送出的密旨几时接到的?”
“接到时也挺早,我又把地方的工作布置一下,便上京来了,不想到山东地界时出了点差错,差一点命都没有了,这才耽搁至今,我心中也急如火燎,担心京中有个闪失,但我相信你能妥善处理的,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能阴沟里翻船吗?这不?现在不是处理得很好吗?”
“这些人哪个敢跟你斗,是东边的还是两位亲主?”
“唉,难说呀!都是我那吃里扒外的儿子,他在宾天之际有心将皇权让给他人,连那个不争气的阿鲁特氏皇后也从中捣乱。”
“皇上准备让给恭亲王?”
“你从哪里得到的风声?”
“我哪也没听到什么风声?”
“那你怎知是让给奕欣呢!”
“这是我推算的,你想想满朝文武大臣和亲王能够有资格有能力接替皇位的能有几人?除了奕欣还有谁?皇上如此做法也算为大清社稷的江山着想。但如此做法,也的确有点吃里扒外,不过肉烂在锅里,奕欣是你亲王弟弟,当年还有段血肉相连是不是?”
“不过,奕欣这人是不好惹的,你千万留个心眼,对他可不比奕譞,来硬的一下子拿个精光。奕欣的才能是满朝文武皆知的,暂时还要重用。当然,对于皇位,如今他的心境也许不再有非份之心了,几十年的风雨磨炼,已不再同当年为皇子时,今天他把这些看得淡多了。奕譞虽然表面看似无为,心境恐怕还没到奕欣这种地步,他的辞退只是为了身家性命着想,由于新皇上的即位,怕走前朝旧路,这也是他的聪明,待几年后,奕譞清静养性后仍可重新任用,否则,皇上长太后,对你不利。”
“李鸿章,你看李鸿藻这人怎样?”
“这人文采是有的,但他为人世故圆滑,胆小怕事,不可重用,你问他干嘛,难道他也参于这次皇权的角逐?”
“没有,他是仙逝皇上的老师,我原想提拔提拔他,经你这么一说,也就算了。”
“如今你与慈安太后二次垂帘听政,不知有何想法?”
“第二次听政不比往昔,更应注意方略,对内如此,对外更是如此,如今是大清朝内困外扰的多事之秋,许多国家都在虎视耽耽,一定要小心从事,不可太过放肆。”
“唉,你说的也是,我怎能不想让国家治理好,只是大清已呈败亡之像,你看今天新皇的登基大典上竟出现两次不祥之兆?”
“你说的是殿上落下一对青斑蛇儿?也可能是燃放礼炮时,响动太大,从房上震落的,也没什么。”
“话虽这么说,但毕竟是不祥之兆,蛇是屋龙,龙自上摔下岂不预示大清的龙子龙孙要摔倒了。在这太和殿上有多少位皇上登基。但发生这样的事却是第一次。更可恨是东边那臭娘们说的一句话。”
“东边说的什么话?”
“她在新皇上吓哭之际,竟哄着皇上说别哭了,马上就完了。你说气不气,这‘完了’不就说明大清的天下完了吗?”
“唉,你也太过迷信,她只是随便无心说说,那有如此深意,当然,大典之时说这种话的确不吉利。”
“发生这两件事实在是太不吉利了,我怎觉得这大清的天下是一天不如一天。”
慈禧说着,猛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刚才只顾讲话,有一件事你忘了告诉我?”
李鸿章一愣,“什么事?”
“你说回京路上在山东地界出了点差错,差点连命也搭上了,是什么事?”
“提起还怪令人后怕的。”
“讲给我听听?”
“好吧!”
原来,李鸿章接到慈禧的密旨后,便安排一下两江事务就星夜赶回京城。这一天,来到山东济南附近,李鸿章原打算弃船上岸到济南拜会一下山东巡抚丁宝桢。但一想,这次是奉太后密旨回京,况且这一去又要耽搁一定的时间,还容易引起太多的人注意,倒不如不声不响地过去算了。就这样,李鸿章仍是随同几名贴身侍卫,乘船前行。
刚过济南不久,天已近晚,一抹晚霞即将沉入西方。李鸿章独自站在船头,望着渐渐隐去的落霞,思索着京城局势的可能变迁。正在这时,有两艘小船向这边包抄过来,截住李鸿章他们的去路,接着,十几个人蹿上船,李鸿章见势不妙,急忙向舱内退去,呼喊侍卫。双方经过十几分钟的撕打,几名侍卫终因寡不敌众被擒,李鸿章也早被一个持刀的汉子拿下。
“大哥,怎么办?”一人说道。
“搜!”那位擒住李鸿章的持刀汉子说。
“是!”
整个船舱被翻了个过。
“报告大哥,也没有太多银两,只有一些随身衣物和二百两银子,还有这么一个东西。”
那位持刀汉子接过一名兄弟递上的东西一看:“哦,官印,两江总督。”
几个人小声嘀咕一下,其中一个说道:“前面兄弟探得的情报十分准确,果然是官府的,却不曾想到还是个大鲤鱼,原想是条小毛鱼呢?”
“大哥,怎么办?”
“先审问一下再说!”
“是!”
“喂,你就是两江总督李鸿章?”
“是又怎样?”李鸿章头一昂傲慢地哼一声说。
“娘的臭蛋,问你是不是,是就说是,不是就说不是,你是李鸿章又怎样?还不是朝廷的走狗,洋人的鹰犬,那些当官儿的怕你,老子却不吃你那一套,别说两江总督,就是三江总督,老子也敢宰了你。”
那人说着,骂着提刀向李鸿章靠近。
“先别胡来,押回去报告给总坛主处理。””
“是!”
李鸿章见这些人并不敢对自己怎样,只是想把自己押走,也不知押到那里,就大着胆子说道:
“你等大胆的盗贼,竟敢抢截朝廷一品命官,王法不容,要满门抄斩,快把我等放了,否则,官府追究起来,罪加一等。”
几名随行人见李鸿章叫骂,也大着胆子骂道:
“快把我等放了,否则,回到京城,调遣大军一到,杀你等老小不留。”
“他妈拉个臭屁,还说大话,老子就是要跟朝廷作对,你大军未到,我先把你给宰了!”
一个人说着,提刀就向这位叫骂的侍卫走来。
“先别宰,想宰还不容易,让他多活一会儿,听坛主的。”
“好吧!”那人把刀插回刀鞘,便上前朝那捆绑住的侍卫就是两个耳光,打得那人满口直流血,“叫你再骂!”
李鸿章和其余几人见同这些山野之人无法讲法讲理,为了不吃眼前亏,也都不再言语,一个个被捆得老老实实,由他们押解到哪里,等见了他们的头头再想脱身的办法。
船和船夫被几人控制着驶向一个河叉。李鸿章几人被带到一个地方。
夜已经很深了,一座偌大的寺庙守卫很严,后院一个禅房里灯火通明。海静大师接过张德成递上来的官印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对李福田说:
“福田,这官印是真的,的确是两江总督大印,你派人将那两江总督李鸿章押来。”
“是!”李福田退下。
不久,李鸿章被带了上来。海静大师冲李鸿章点点头,一抱拳,说道:
“不知是两江总督李大人到,有失远迎,罪过,罪过。来人,给李大人松绑看坐!”
李鸿章舒活一下被捆疼的手,也不客气地坐下了,抬头看一眼坐在正面首席位上的人竟是位和尚,很诧异,心道,莫非这位和尚就是他们所谓的坛主,也不知道他们属什么教派,如今的大清朝内各地民间教派林立,好坏难分。不知他们这一教派是否与朝廷对抗,一切要小心从事,敷衍过去再说,将来再调派我的淮军来剿灭他们。
李鸿章正思索对策,就听海静大师发话道:
“李大人,我倒是本地一个秘密民间教派,其宗旨是劫富济贫,反抗洋教,一般不和官府作对。当然,对待那些贪官污吏。欺压百姓、为非作歹的官员除外,而对一些为民做事,一向秉公正直的官员十分敬仰,并帮助他维护地方治安,也在适当的时候给他们做点事。”海静大师看了李鸿章一眼,又缓缓说,“像李大人这样的一品朝廷大员——”
李鸿章心一凉,认为他们可能不放过自己,因为李鸿章明白自己的平时所作所为,虽然不能说是贪官污吏,也为朝廷出过不少力,为民办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