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洋大人早,这么早来我府到底有何事,尽管说,我王某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为首的那个洋人站了起来,操着生硬的中国话说:
“王大人,在你的辖区内,竟有人大胆妄为,跑到我们教堂内行凶,杀死多人,还放火烧了一个教堂,死伤好多人,你口口声声保证我们的安全,这怎么交待?”
“这,真有此事?”
王正起不敢相信,他平时处理的案子多是洋人打死当地老百姓的,虽说有一些老百姓不服气,和洋人相争斗,也发生打斗,但杀死洋人的事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哼!王大人不信,要包庇你管辖的匪徒吗?如果王大人不过问,我等将到北京找我大英帝国的大使到总理衙门质问。”
“不,不,不!洋大人息怒,这事在下刚刚得到报告,详情不知,等我亲临现场查明此事,一定将凶手捕获交洋大人发落。”
“限你三天破案!”另一个洋人站起来说。
“三天?太少了,我将尽力去查处,一定能抓到凶手,请洋大人放心!”
“那好吧,限你十天交出凶手!”
“十天?”王正起略一思索说,“好吧,在下一定竭尽全力追捕凶手。”
“到时不交出凶手,我们一定到北京告你,我大英帝国的炮舰是厉害厉害的。”一个洋人翘着大拇指对王正起说。
“明白,明白!”王正起只好点头称是。
“那我们走了!”
“洋大人走好,洋大人走好。”
王正起点头哈腰地把洋人送出好远。
“呸!鬼奶奶的老子的觉也没睡好。”等洋人走远,王正起回头不服气地骂了一句。
骂归骂,事情仍得做,况且这可不是小事。洋人是惹不得的,别说是自己这么个小府台,就是老佛爷慈禧太后都惧怕洋人,这事弄不好,自己丢官小事,引起两国交兵,自己全家性命搭上也不能拉倒,几年前的第二次鸦片战争不就是为几个洋鬼子的性命引起的。想至此,王正起打了个冷颤,这才感到今天的天冷,这么好的雪景也没有心思欣赏,急忙命令佣人准备早餐。
早饭后,王正起急忙升堂,带领几位当地官员和亲兵赶到案发地点,远远就望见济南府东南角山一座大教堂正在时断时续地冒着烟。火已被扑灭,但整个教堂已化为灰烬,到处见是残垣断壁,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群众,尽管人们叽叽喳喳,但谁也没有上前,只有一些洋教士在翻捡着什么,口里骂骂咧咧。老百姓边看边说,甚至有人叫好。
王正起分开众人,和官兵一起到周围及教堂内查看一遍,从洋教士介绍中得知,昨天晚上后半夜,突然闯进几名穿黑衣的凶手,见人就杀,还放了几把火,把教堂给烧了,由于天黑,还下着雪,他们分辨不出黑衣蒙面人是男是女,据估计可能是男的。从死去的几名传教士身上的伤口看,洋人是用刀杀死的,且凶手必定身强力壮,可能还会武功。因为这几名被杀的传教士都身高人大,颇有体力,但每人身上仅是一刀就结果性命,似乎还没来及反抗就做了刀下鬼,可见来人的身手。
王正起让手下仔细搜索蛛丝马迹,查找尸首,一共二十一具尸体,有被杀的,也有被烧死的,所找到的痕迹也仅是一串血迹,从教堂隐向西北,但十米之外,连血迹也没有了,脚印也被前往看热闹的群众破坏了。如果说最重要的线索就有一条,前来教堂行凶的人中可能有一人被一名传教士用枪击伤,那滴溅在雪地上而洒向西北十多米的血迹就可能是中枪者留下的。
王正起大致问了几个仅受到惊吓而没有死的传教士,他们也只能说个大概:来人一律是黑衣盖面,但究竟有几人,他们也不知道。这下王正起可犯难了,根据描述和现场查看,这可能是一起预谋已久的作案,并且是一个团伙,作案的动机不说他也清楚。这些狗日的洋人平日里也太不象话,为非作歹,以传教为名,什么恶事都干,死也不亏,杀他们老百姓都会叫好。但王正起可真的怕起来,十天破案不容易,但无论如何必须尽快抓到凶手。
王正起派兵驱散围观的人,安慰一下洋教士,又下令派人立即着手修造教堂,一面回府派人破案,并迅速将此事报告给上司巡抚大人丁宝桢,并征求他的意见。
二十多个洋人被害,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王正起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在大厅内踱来踱去,骂来骂去,却一直想不出破案办法。这时,师爷刘鹗从外面进来,刘鹗还没开口,王正起就急忙停步说道:
“铁云,快给我想想办法,这个案子到底如何破?”
“大人,你说的洋教案一事?”
“不是这事还能有什么更让我心急的,你知道这帮洋人是惹不得的,我平时小心再小心,想不到在我的地盘上还是惹出了这等麻烦。这老虎屁股太后都不敢摸,竟有这等大胆的毛贼,本官抓住一定千刀万剮!
“大人息怒,现在可不是发怒的时候,应立即着手破案。”
“可这案从何下手?简直是无头案!”
“不可操之过急,慢慢查找总会有线索的,只是十天的时间太紧,但不知大人是如何吩咐的?”
“根据现场周围有一串殷红的血迹,又听活着的洋人讲他们曾开枪射击,可能击中一位,这血可能就是那凶手留下的。那凶手中了枪无论伤势轻重一定要包扎,我已传令到周围大小药店和郎中,凡是遇到枪伤者一定前来报案,否则,一经查出隐匿不报者抄斩全家。同时,我又暗中派出按察司和一些捕快秘密侦破此案,凡是可疑的人全部抓获。”
刘鄂沉思一下说:“王大人,你对凶手有何估计?”
“这——”王正起抬头看一下刘鹗,不置可否地说,“铁云,你的看法呢?”
“大人,自我大清立朝以来,各地反抗势力就不断兴起,像白莲教、天地会、天理会、太平教、捻党之类。今天这件洋教案是否与这些民间的秘密反动组织有关呢?”
“嗯,这事我也考虑过,但据我所知这些组织早已被消灭镇压,虽有个别人暗中信奉但早已不成气候,况且这些组织多在江浙,安徽等地,没听说我们山东一带有什么反动组织!”
“大人,据在下探得我们济南府一带也有一民间秘密组织,他们有男有女,经常在一起集会、亮拳,做一些有反大清律例的事,但尚不成气候,不知此事是否与他们有关联?”
“你整日呆在府内,很少外出,如何知道这等民间之事?”王正起不相信地问。
“这……”
“难道你也是其中一员吗?”王正起笑了笑说。
“不,不,我有一个亲戚是其中的一名信徒,我是从他那里得到消息的。”
“噢,是这样,既然你估计此案可能与这股匪徒有关联,何不暗中侦查一下,万一有所收获,这可是大功一件。”
“大人,功不功是小事,在下只想帮助大人侦破此案,让大人早早解除这心头之忧。”
“好的,难得你一片诚心,这事就由你去办理,需要人马或费用尽管说。”王正起满意地拍着刘鹗肩膀说。
“这事不可声张,当然也无需什么人马,至于费用,小的也还拿得出。”
“既然这样,你就火速行事吧,果真破获此案,本官一定重重有赏!”
“谢大人对在下的信任,不过,大人仍不能放松其他方面的搜捕。”
“当然,当然!”
刘鹗告别府台大人王正起,来到济南西北十多里的一个村庄,找到自己的那位亲戚家,轻轻敲了几下门。
“来了!”一声答呼,开门的正是自己的表弟李金斗,“哦,是表哥,有事吗?”
“到屋里再说吧。”刘鹗答道。
两人说着进入屋内,坐定,刘鹗才开口说道:
“金斗,表哥给你带来一个发财升官的机会,你可不能错过。”
“升官?小弟不是那块料,发财倒是小弟梦想的事,不知表哥说的是什么机会,我能否担当得起?”
“你一定能,就看你愿不愿做?”
“表哥你就别卖关子了,直说吧,也让我好好想想?”
“好吧,你知道,你表哥在府台大人手下做事,消息灵通一些。最近发生一件事让府台王大人坐卧不宁,吃住不安,为此,府台大人绞尽脑汁也不得解决,准备悬赏求人办理——”
“表哥,你说的事可是指济南火烧洋教案一事?”
“你已经知道了?”
“传这样的事还能不快?死了二十多个洋人,轰动整个济南府,人都当头号新闻呢?府台大人不为这件事苦恼还能为啥事?洋人是惹不得的,弄不好,他王正起丢官是小事,说不定还要满门抄斩。”
“好了,好了,金斗,既然你知道我就直说了,你若知道这凶手的消息可是大功一件,必有重赏。”
“哼!表哥,你当我是什么,我李金斗再穷也不是靠出卖朋友发财的人。即使我知道也不会说,何况我一无所知,表哥你如果有事就回去吧,没事就在这里喝碗水,休要再提此事,我帮不上忙,也不想发财。”
刘鄂一见李金斗说话动气,不肯帮忙,便也脸一板,硬了起来。
“金斗,你表哥也不是那种出卖朋友的人,但人活着也要讲究分寸,知道个远近,做事也灵活一些。你知道我今天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李金斗一愣,抬头看看气哼哼的表哥,缓了缓语气说:
“表哥,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们毕竟是姑舅老表。”
“亏你还说得出口,不是这样的亲戚关系,我会跑十多里急匆匆赶来吗?我不知道这大冷的天呆在家里舒服吗?”
“表哥,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别生气,快说吧?”
“唉,金斗,我把这消息告诉你也就是出卖朋友,出卖官府吧。”刘鹗抬眼看了一下李金斗又慢慢说,“金斗,你和你们教坛的兄弟将有灭门大祸。”
“什么,表哥。你说清楚点,我们教坛的事官府怎么会知道?你从哪里得知我也是教坛的成员?”
“嘿嘿,金斗,你应该知道我在府台大人那里的位置。什么事也能瞒,不过,这事我也是刚刚知道。洋人被杀,洋教堂被烧,王大人已派出几批捕快四处追捕凶手,也许见追查太紧,或其他什么原因,你们教坛中有人被捕,经不起严刑拷打,已经招供出不少人,并说出这刺杀洋人的事也是你们内部兄弟干的,王大人正在集中人马前往追捕,这追捕的人中就有你的名字,我得到这一消息,才找个借口前来告诉你,不想你竟信不过我。”
李金斗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也是一惊,最近入坛人数增多,难免有所疏忽,混进一些贪生怕死之徒,况且他虽然没参与这次刺杀洋人的案件,但多少也了解一点风声,具体情况不太知道。刘鹗连哄加蒙,李金斗不能不信,他疑惑地问道:
“表哥,那被捕的人叫什么?”
“现在那人已被严密监视起来,不准与外人接触,还在进一步审讯,具体姓名我也不便过问,以免引起怀疑,但听内部人说此人个子不高,也很瘦弱。”
李金斗不再说话,思索一下问道:
“表哥,那我得先躲一躲?”
“金斗,你想想,你上有老下有小,躲了和尚还能躲了庙,况且上了官府的花名册,躲到哪一天才是尽头呢?”
“那你说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