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因颠簸剧烈,大多震得支离破碎了。只有一些仅存的几箱器皿没有打碎,这让第一次经商就遇上风险的李云经心中多少有一点安慰。
“娘,我上当了!”李云经做梦也没有想到,去时苦想多时的一场经商之梦,就这样无情地破灭了。好不容易债借款,好不容易随船远航,没想到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之后,李云经从马来西亚运回来的货物,非但没有赚到一笔大钱,甚至连起码的本金也搭进去了。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李云经呆然坐在母亲面前,他想起初进商海就惨败,不禁心灰意冷,万箭钻心。他想大哭一场,又欲哭无泪。
“孩子,还是收收心吧。不过虽然赔了钱,可也是一件好事,因为从此你也就断了经商的念头了。”母亲虽然经此损失,几乎血本无归,可她没有对儿子吐半句微词。只有她理解生性忠厚耿直的儿子,这么小的年纪就经此风浪,即便失败也可以理解。只有母亲才知道儿子在经商这条小路上是走不通的。于是她为李云经拭去脸上的泪水,劝慰地说:“云经,既然经商这条路走不通,还是马上回头的好。我想,还是你爸爸他临死前说的话有道理:咱们李家人,只能从书本里寻找一个饭碗!这碗饭虽然没有大鱼大肉,却总是有滋有味的。”
图3
经历这场经商的挫折以后,李云经重新回到书斋里。从此以后,李家小院又飘出他琅琅的诵读之声。那时小弟李奕已经进潮州的官办小学读书了。李云经决心自己在家自学,以便完成中学的学业。有时他遇上不懂的难题,就去潮州中学求教,可是因为他没钱读书,只能躲在教室外偷听教师的讲课。好在他勤奋认真,不久竟在1927年的潮州中考时获得了“同等学历”。这样,他就有了可以进学校教书的资格了。三年过后,也在这座桂花飘香的小院里,响起了喜庆的鞭炮炸响声。李云经结婚了!他给寡母娶回家来的新媳妇名叫庄碧琴,也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姑娘。这庄碧琴虽然不是大家闺秀,但在潮州也是一位有名气的小家碧玉。她不但生得娇美娴静,而且举止端丽,温文尔雅,她所以肯下嫁给清贫的李家,一不是看中李家的钱财,二不是看中李云经的社会地位。庄碧琴当时所看重的,就是李云经忠厚正直的人品,还有他学富五车的真才实学。庄碧琴嫁进李氏门庭以后,相夫教子,给这个书香门第平添了几分温馨之气。尤其让李云经深感宽慰的是,庄碧琴对其孤苦伶仃的老母亲所尽的孝道,很快就被民风纯朴的北门街面线巷的居民所知,传为美谈佳话。
李云经与庄碧琴燕尔新婚的喜庆气氛尚未从这桂树小院散尽,一年以后——1928年7月29日(农历六月十三),静静的桂树小院在凌晨时分又传来一声脆亮的婴儿啼叫。李云经的儿子降生了。这个婴儿就是日后财倾香江、名冠海内的香港长实集团主席李嘉诚!
第三章 时局动乱弃家园逃香港(1)
9、经商惨败,再执教鞭
李云经以优异成绩自省立金山中学毕业后,就开始挑起了沉重的家庭重担。
最初的职业是在潮州小学当代课教师。这在当时是既体面又有丰厚收入的职业。不过,李云经始终在心底有一个强烈的愿望,就是经商!虽然他清楚自己这一念头有些古怪,甚至是对亡父李晓帆遗言的严重背离,但他多年前跟随大哥李云章前往马来西亚做生意的往事,不知何故始终萦绕在心间。第一次经商他就吃了大亏,不过数年之后,这次失败的经历已经作为深刻教训隐埋在李云经的心底。他之所以在当上小学教师以后,仍对经商萌发强烈的欲望,无疑起因于李云经对商人的好感。尤其是叔伯哥哥李云章与他的交往,加深了李云经对经商者本质的认识。他认为“奸商”仅仅是一小部分人,绝大多数商人也有着善良的本质。
李云经痴情经商的另一个想法,是与他的特殊人生经历不无关系。父亲一生虽然才华横溢,然而至死家中也没有脱离清贫。再看他的祖父李鹏万,尽管已因文才卓越跻身于晚清朝廷的京官之列,然而在李云经的眼里,无论以执教为业还是在官场作官,永远都不如经商做生意。他认为在学校执教虽属高尚的职业,但自身的才华抱负却始终难以施展;为官者衣食不愁,但仕途凶险,弄得不好,甚至有杀身之祸;惟有经商做生意才可以兼顾两者中的优点,商人如果生意做得好,不但他一生锦衣玉食,甚至还可以供小弟李奕读书。当然,让李云经始终羡慕经商的另一个原因,也许与当时他所处的环境不无关系。
当时的潮州,商贾云集。各路经商大家,几乎都在古老的潮州设有商号。那些来自福建、上海、广州等地巨商设下的分号,几乎遍布潮州的几条主要街道。尤其到了民国年间,潮州不断泛起的商潮显得愈加势头强劲。最繁华的时期,在潮州古城几乎到了每条大街都店铺麟次、商号栉比,甚至条条小巷也到处挂满五花八门的招牌。李云经生活在这座以商为主的小城里,潮州城到了家家有人经商的地步。李云经受此环境的影响,自然难忘经商治家的初衷。不过,他再也不敢前往南洋了,有过14岁那年的苦难经历,李云经大有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之势。
既然不能像大哥云章那样继续远走南洋,又不想怀抱教师的饭碗老守田园。李云经曾经去给别人的店铺当店员。店员毕竟要仰人鼻息,而李云经胸有经商的韬略又无处施展,后来他毅然决定跳出私营店铺的狭小空间,有幸进了一家钱庄当起了理财的管家。不过当出纳也不是李云经所愿,老母亲还多次叮嘱提醒他:“云经,替人家管钱当然是一种信用,不过,经常和钱财打交道,毕竟不是一件好事。人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呀?我看,你最好还是另找其他职业,咱们的日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安稳稳。平安就是福啊!”
李云经侍母至孝,老人家的叮嘱他不敢不听。不过他又有些为难,由于他多年在钱庄替人管理钱财,从没有出过三差两错,所以钱庄老板听说李云经想另寻门庭,哪里肯依,故而百般加以挽留,一时弄得李云经左右为难。
倒是妻子庄碧琴精明,她为既想留恋钱庄又不想有违母命的丈夫出了一个两便之计。她说:“既然钱庄老板不肯放人,不如请老板在钱庄里另行调理。只要是不和钱财打交道,就是做什么咱也在所不惜。”
李云经按妻子的主意与钱庄老板相商,果然一拍即合。老板于是请老诚持重、善于理财的李云经改作钱庄的司库。如此一来,李云经决计继续在钱庄留任。因为他当司库虽然也在管钱,不过毕竟是一种入库和保管的责任。而且每天入库的钱财均有帐目,并不需要他亲自理财。如此既不担风险,又可以坐享钱庄优裕的待遇,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没想到这种平安的日子并不多,1929年夏天,李云经供职的钱庄忽然发生一起失窃银票案。老板发现一夜之间库存之银竟然丢失了过半,怀疑钱庄里有内鬼外通,于是报了官。潮州警署来钱庄侦察此案,因有人怀疑系李云经所为,所以对他百般查询,无论他如何解释,警察都不允许他过关。只是老板坚持认为李云经决不会做如此下做之事,为他百般辩解。但仍有两个钱庄小职员一口咬定李云经涉案。李云经无论如何辩解,警署仍然揪住他不放。李云经因此而被老板解了库房总管之职,每天受到警察和侦稽的查问。弄得他非人非鬼,自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李云经没想到钱庄的职业收入虽好,可是风险甚大。特别是每天夜里他都要亲自来钱庄的库房值班,时时都有遭到歹人袭击的可能。为此他曾经惴惴不安,而妻子和老母也都为他提心吊胆。那一段时间,他度日如年,这飞来横祸曾经把李云经的精神折磨得几近崩溃。所幸两月不到,一名窃贼便在广州因另案落网,供出他系与那潮州钱庄的两个小伙计(曾经指控和咬住李云经涉案不放的小人)合谋盗财,一桩迷案到此方才真相大白,也为本来就清白的李云经洗去了恶名。
经过这次不白之冤,李云经仿佛大梦初醒,暗自后悔不叠,他喃喃地对自己说:“如果早听老父一句忠言,岂能有这次风险呢!”年迈的老母亲也连连唏嘘:“好险好险,如果那盗库房钱财的歹人不落网不招供,你今生恐怕从此就背上了个盗贼的恶名。云经,我劝你还是就此洗手吧,就是当个读书人清贫一生,也总不至于有性命的危险啊!”妻子庄碧琴也苦苦相劝:“云经,娘所说之言都是实话,切不可为了赚一些钱财,就把性命丢在一旁。这次灾祸虽然没能让咱李家蒙冤,但如果继续在这是非之地做事,恐怕迟早有一天会有祸事加身。与其这样为钱财奔忙,倒不如过清贫日子的好。”
李云经对老母和妻子庄碧琴的劝告当然不敢等闲视之,于是,事过之后便向钱庄老板递上了辞职信。老板百般挽留又许诺增加薪酬,怎奈李云经经此风险之后,已经厌恶了尔虞我诈的钱庄。而这时他的小弟李奕已经考进了中学读书,李云经知道再过几年,李奕也可以谋生就业了,这样一来,他的后顾之忧也就少了许多。
这时,刚好他曾经任过短暂教职的潮州懋德小学,正缺少一名国语教员。1930年元月,李云经就回到了他曾经执教的学校,专教三年级小学的国语。李云经本来文学功底深厚,又经过几年的商海打拼,讲起课来旁征博引,颇受学生的好评。在他的教授之下,两名小学生的作文上了当地潮州报纸的副刊,因此李云经的名气更响。很快,城中一所名叫崇圣的小学,因羡慕李云经的人品才学,决定重金礼聘他前去该校担任训导处主任。李云经来到崇圣小学以后,狠抓校风校纪,只用了一年时间,就把一个校风校纪混乱的崇圣小学管理得井井有条。李云经让该校学生的纪律大有起色以后,又刻意加强各年级学生的国语教学,不多时,崇圣小学就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校长为此决定给治学有功的李云经加薪,学生家长也纷纷给李云经敲锣打鼓地送来金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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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经自此才尝到教书育人的乐趣。每当他徘徊在桂树小院时,就想起老父李晓帆临终前对自己的叮嘱。也是从那时开始,一度企图下海经商的李云经,忽然意识到从事教书职业才是他的用武之地。从1931至1933年,李云经又到隆都的后沟小学担任教导主任,总之他每到一所学校,都会把学校办得有声有色,学生的成绩明显提高。到了1934年的春天,潮州郊区郭垅镇的一所中学,由于多年管理不善,本来规模很大的一所学校,学生因无优良的教学秩序,纷纷转校读书。潮州教育局正在无计可施之际,听说李云经治理崇圣小学有方的消息,于是决定聘任他为郭垅中学的校长。李云经忽然接到教育局的聘书,有些愕然。他从前只想如何把书教好,从没想有一天会让他当校长。可是,任他如何委婉推拖,教育局的官员们就是不肯松口,李云经无奈,只好前往郭垅镇中学赴任了。
好在他虽然受聘为校长,但在李云经看来这并不是作官,也并不违背父亲生前多次告诫他的话:“孩子们听好,咱李家的后人,到任何年代都不能作官。这是你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