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父亲聂荣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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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父亲聂荣臻-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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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 
  据父亲回忆,老同志们被分别编在不同的小组,林彪一伙、“四人帮”和康生、陈伯达等一齐出动,在各个组对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进行无情打击,把这些人往“反党集团”上生拉硬靠。父亲被编在陈伯达掌握的第二小组,组里成员大多是历史上与父亲共过事的老部下。他们这样安排,一方面可以挑拨父亲和这些老部下的关系,另一方面又可以增加简报的分量——这些老部下揭发的材料不是更可靠吗? 
  还好,那些老部下除了一般的表态之外,没有揭发什么。有位老部下私下里对父亲的秘书说:“聂老总是个正派人,几十年了我们都知道,什么参加反党集团?我就根本不信。你们心里也要有个数,把他的身体照顾好。” 
  父亲清楚,如果不做点检讨,这次会议上,要想过关,不是那么容易。况且他承认,工作中有失误。谁没有失误呢?有了,就要承认。于是,他交了一份“检讨”,主要还是关于“多中心论”的问题。 
  八届十二中全会上,他对这个问题再次进行了深刻的检讨。他想用这个事情冲一冲所谓“二月逆流”的事情。“多中心论”的问题不至于让他成为反党分子。他最不愿意的,就是戴上反党的帽子。 
  但是,林彪、江青一伙就是抓住不放,说他和叶剑英、陈毅等老同志是一条线上的,谁也逃不脱。他们就想把老同志“一棍子打死”。最终,八届十二中全会为“二月逆流”定了调子,“二月逆流”成员全都成了反党分子。从此,父亲成为国防工业、国防科研系统的主要批判对象。 
  一夜之间成了反党分子,这让父亲感到很痛苦。他变得更沉默了,常常是老半天一言不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段时间他的饭量也很小,端给他的饭,常常是没吃几口就又端回来了。 
  母亲张瑞华自然也受到了冲击。解放后,她一直在中组部工作。父亲出事后,中组部的造反派逼她交待历史上的问题,说她在白区工作过,坐过敌人的监狱,是叛徒。母亲既不辩解也不抗争,该干什么干什么,她表现得很冷静。 
  有一天,我问母亲:“妈,人家说你是叛徒,到底怎么回事呀?” 
  母亲严肃地说:“力力,你信吗?” 
  我说:“我不相信。” 
  母亲欣慰地点点头,也使我心安了许多。 
  母亲以前吃过太多的苦,经历过太多的事情,所以她意志坚强,特别有韧劲。文化大革命中,尽管父亲和她的处境一直不妙,但她从不消沉,从不唉声叹气,从不愁眉苦脸。她对父亲说:“我了解你,你知道我,我们是啥样的人,咱们自己最清楚。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嘛。”   
  “逆流”中的沉与浮(3)   
  母亲的乐观主义精神感染了我们。“文革”期间,尽管父亲时时坐在火山口上,但我并不是那么恐惧,不像有的高干子弟,整天吓得要死。 
  当然,在政治上我也受到了父亲的影响。在我们研究所,我被贬为“‘二月逆流’的小爬虫”,不允许再搞科研,被撵出实验室,在所里搞卫生,扫院子,打扫厕所,什么脏活都干。我以前吃过苦,这点苦不算什么,脏点臭点也没啥。我主要是担心父亲的身体。八届十二中全会结束后的第二天,父亲因肺炎高烧39度以上,住进了301医院,他的心率每分钟达150多次,非常危险。他住院时,我不能照顾他,因为所里不准我请假。他出院回到家里后,我只能晚上偷偷跑回来看一下,然后再连夜回到所里。我发现,父亲突然之间变得苍老了。那个阶段,父亲给我的印象是:他好可怜。 
  那个时期,父亲不仅深受“二月逆流”事件的折磨,还受到“杨余傅事件”与“华北山头主义”事件的影响。在文化大革命中,这两个事件也都是著名的冤假错案。 
  1968年3月,林彪、江青一伙策划了又一起篡夺军权的阴谋活动。经过密谋后,22日,他们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的名义突然发布了两个命令。一是宣布代理总参谋长杨成武、空军政委余立金、北京卫戍区司令员傅崇碧“犯有极严重错误”,决定撤销他们的一切职务。二是宣布广州军区司令员黄永胜任总参谋长,温玉成任副总参谋长兼北京卫戍区司令员。 
  在这个事件上,显然毛泽东受到了蒙蔽。他同意这个结果。而军队中如此重大的人事变更,父亲他们几位军委副主席却被蒙在鼓里,事先毫无所知。显然又是一次突然袭击。 
  在这两个命令宣布以前,杨成武等3人就已经被拘禁。“杨、余、傅事件”平反后,有一次傅崇碧将军来看望父亲,他对父亲说,早在3月22日,他就被拘押了,当他扒着铁窗,看到对面墙上有条标语,写着:“打倒杨余傅!”他心里很纳闷:“杨余傅”是个什么人呢,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父亲听了哈哈大笑。现在可以当个笑话来说了,但在当时,却是压抑得很,几乎令人窒息。 
  谁都清楚林彪、江青一伙这样做的目的。他们的终极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篡夺党、国家和军队的最高领导权。在这几个关键位置上换上他们的人,是他们清除障碍的一大步骤。联想到几年前罗瑞卿被突然打倒,情况何其相似。 
  说起来,黄永胜和吴法宪也都是父亲在一军团时的老部下,对黄永胜这个人,父亲认为,他历史上打仗就不行,抗战之初,因为没有当上团长,心怀不满,平型关大战后,擅自率部离队打游击,父亲知道后,马上派人把他找回来,很少开口骂人的父亲,忍不住大骂了他一顿。解放战争初期他随林彪到了东北,以后便成了林的红人。此人生活作风不好,可以说声名狼藉,父亲“文革”前去广州时,他老婆曾多次找父亲告状,让父亲管管他。就是这样一个名声很差的人,而且他根本没有能力当总参谋长,但林彪却认为,只要大节好,小节无所谓。所谓小节,就是乱搞男女关系呀,多吃多占呀等等,所谓大节,就是忠于他,忠于他就行,因此委以重任。至于吴法宪,更是有名的“草包司令”。刘亚楼担任空军司令时,他鞍前马后,惟刘亚楼马首是瞻。刘亚楼去世后,他混上空军司令的宝座,马上就变了一副面孔,要搞臭刘亚楼。1967年7月26日,中央政治局召开碰头会,批判武汉军区司令员陈再道在武汉“7·20事件”中的所谓错误,堂堂中央政治局的会议上,身为政治局委员的吴法宪竟然对陈再道动起了手,打了陈再道几下子。父亲看在眼里,非常气愤。就从这个事件上可以看出,吴法宪此人恶劣到何种程度。这样一个人,最终也被林彪看上了,为了帮他把空军牢牢抓在手里,就得把碍手碍脚的余立金搬掉。 
  对于黄永胜、吴法宪、邱会作这几人,“文革”初期,父亲和叶帅都曾经保护过他们。那时他们还没这么得势,军队的造反派屡屡冲击他们,黄永胜在广州呆不住,邱会作被总后反对他的群众组织整得够呛,吴法宪也被人冲得厉害,父亲和叶帅把他们叫到西山保护起来,西山那里,警戒严密,造反派冲不进去。可就是这几个人,到后来都是反咬一口。 
  3月24日,中共中央在人民大会堂召开万人干部大会。林彪在会上说:“杨、余、傅”有个人野心,互相勾结,阴谋篡权,为“二月逆流”翻案,是“二月逆流”的一次新反扑。林彪还特意说明杨成武是晋察冀的,杨成武的错误主要是山头主义、宗派主义。言外之意,是指杨成武在搞晋察冀的山头主义。康生在讲话中更露骨地说:“我相信杨成武的背后还有后台的,还有黑后台。”   
  “逆流”中的沉与浮(4)   
  康生显然是把矛头直接指向了我的父亲,与会的人都听出来了。他们一唱一和,配合默契。谁都能看出来,要挖晋察冀的“黑后台”,父亲当然是首当其冲。 
  父亲在这之前因心脏病严重发作,身体在恢复中,医生坚决不同意他参加会议。事后想起来,幸亏他没去,否则可能在会上给气死也说不定。 
  第二天上午,叶剑英来到父亲在西山的临时住处,气愤地把头天晚上开会的经过说了一遍。父亲听完叶帅的话,陷入了沉思。问题显然是很严重的,因为历史上杨成武长期是他的老部下。叶帅安慰了几句就走了,父亲心事重重,半天无语。最后,他叹口气,坦然地说:“揪就揪吧,反正我不是什么黑后台。” 
  父亲了解杨成武和傅崇碧,相信加给他们的罪名是莫须有的。林彪、江青一伙打倒杨余傅,“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还会有更大的动作。 
  “二月逆流”的问题还没搞清,又被影射为“黑后台”,父亲承受着双重的压力。虽然没人上门找他,但他知道事情不会善罢甘休。果然,从4月1日起,应该发给他的一些文件、电报停发了。这说明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父亲冷静地对秘书说:“不管他,文件爱发不发。‘杨余傅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还弄不清楚,我也不知道谁是黑后台。” 
  社会上的传言越来越多,揪“黑后台”的邪风越刮越猛,矛头大多是指向父亲的。父亲不想再保持沉默,任人宰割,他想小小地反击一下,于是,4月6日那天,他把电话打到林彪家。 
  电话是叶群接的。父亲问:“你们说的黑后台,究竟指的是谁?” 
  叶群支支吾吾,道:“并没点名嘛。” 
  那天在电话上,叶群自始至终没有说“黑后台”是父亲,但也没说“黑后台”不是父亲。只是说,社会上在轰,将来轰倒谁,就是谁。 
  当然,轰倒的越多,他们越高兴。 
  在林彪那里,是不会得到好结果的。无奈之下,父亲想到了毛泽东。4月7日,父亲又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说明自己对杨成武的看法,以及历史上同杨成武一起工作的情况,要求同毛泽东面谈一次。 
  信送走后,父亲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着回音。3天后,周恩来着秘书周家鼎给父亲打来电话,传达了毛泽东的批示。毛泽东在父亲的信上批了16个字—— 
  荣臻同志,信已收到,安心养病,勿信谣言。 
  这个批示让父亲心里有了一点底。父亲明白了,林彪搞的这一套并不是毛泽东的意思,或者说,毛泽东并不完全同意林彪的做法。 
  4月16日,父亲来到毛家湾林彪的住处。林彪表面上给“面子”,接见了父亲。一番寒暄后,父亲问林彪:“杨成武究竟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要把他打倒?” 
  说到底,杨成武是一军团的,不仅是父亲的部下,也是林彪的部下呀。面对父亲的诘问,林彪也是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一条理由:“杨成武不到我这里来了。” 
  这让父亲想起,当年打倒罗瑞卿,林彪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意思分明是说,你不听话了,不靠我了,我就打倒你。 
  父亲感到这个理由太可笑了,就对林彪说:“他不到你这里来,你是副主席嘛,打个电话他不就来了。” 
  林彪沉默。话不投机半句多,说了没几句,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于是,父亲告辞。出了林家的门,父亲更感到杨成武、傅崇碧等三人太冤枉了,他为他们的处境感到担心。“文革”爆发后,不知有多少老干部惨遭迫害,不知死活,但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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