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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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 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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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将一被拖离了现场,群兵只能依遵已发的命令行事,栅城内外,也有侍卫列队,一队飞龙骑兵,由高力士亲领而到,在栅外的广场上,列成四方阵,人数不过两百,但齐整和肃穆。
  高力士很快入栅城,在见皇帝之前,先命令里面的卫队分出四十人去西驿,接着,他入见皇帝,韦见素把设朝的建议又说了一遍。高力士冷静地说:
  “陛下请移驾西驿,恒王殿下及遗后官员均已自后面赶上,老臣请皇上移驾西驿召百官议事!”
  李隆基疲弱地点点头。于是,高力士转向陈玄礼:
  “请陈大将军护驾先行,再命左右将军率部分别戒备道南道北!”他说完,不待回答,就上前扶起皇帝向外走。
  陈玄礼被绊住了,在无可奈何中随着皇帝向西驿,而高力士于事先得知驻西驿的前头部队没有变,那是右羽林军的所属,虽然只有八十人,但在此时,却用得上,此外,他带来的飞龙厩兵是另一组不曾参加叛乱的。栅城的面积大,防护较为困难,西驿本是旧驿站,已废弃不用的,地方小,但规模尚存,高力士相信,有两三百精兵卫护,即使三倍的叛兵,也不敢贸然行动。再者,他在奔走中已大致弄明白情势,真正谋叛的是将军们,附从的兵士并不多,因此,他要求再转移和隔离。
  这是成功的一着,高力士和韦见素相配合,既把陈玄礼绊住,又分开了叛部,以及自后面召到了几位王和官员,把第二度叛乱的可能压抑了。
  皇帝才到西驿时,寿王李瑁、恒王李瑱、永王李璘、凉王李浚等和十来名奔散的朝官也赶到了,他们带来的从骑也有六十人,西驿人多了,又有了较严密的部署,至少暂时是不会再发生叛乱事件了。
  韦见素力请设朝,又请召太子。高力士则主张启程。
  于是,寿王密奏,后面的情势不佳,现在上路是不适宜的,召太子,只怕也不会来,他建议举行朝会,确定杨国忠有罪,再宣布今日在马嵬坡安营,明日再走。
  皇帝接受了这一建议,立刻在破旧的驿中设朝,以韦见素为首席丞相,以替杨国忠。由于御史大夫魏方进被杀,眼前无人可任,便以韦见素的儿子韦谔史中丞。
  安营休息的命令很快传达到军中,休息令使得军中的情况松弛下来,马嵬坡的大危机过去了。
  李隆基的神志,似乎直到此时才清醒过来,他命令寿王和高力士到后面去和太子谈判,随着,长叹着说:
  “我抱恨终天了!”


  第四部分
  杨贵妃的故事,到了马嵬坡被缢杀便结束了,但是,就在当时,便有杨贵妃不曾真死的传说。正统的史书上记载,改葬时墓穴内找不到贵妃的尸体,只有附葬的香囊一只尚存,《旧唐书》则说改葬时贵妃的尸体肌肤已坏,只香囊犹存,执事者以香囊献太上皇李隆基。从杨贵妃死到改葬,中经一年半的时间,尸体不可能腐尽,如果尸体腐尽,那只随身而葬的香囊,也必沾染腐烂的血肉而不可再献呈给上皇了,何况,改葬所重为骨殖而非肌肤,因此,新唐就不取肌肤已坏这一句,很干脆地指出了疑案,墓穴中只有香囊而无其他,这不一定是说杨贵妃不曾死!而是指出:在埋葬了一年半之后,尸体失踪了。当时经手埋葬的人应该生存着,何以会失去尸体?这是历史上的谜,也是当时就已传述的谜。当时人因此而说杨贵妃实际上未死,随日本遣唐使人员东渡大海而到了日本;白居易的“长恨歌”,就保留了当时的传说:“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以及也说出了东渡日本的传说:“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白居易以“虚无缥缈”四字来点明这不过是传说而已。但是,在日本却有了进一步的表现,杨贵妃有坟墓,也有子孙留下,六十年代之初,还有她的后裔携了家谱文件而上电视。
  这是历史的小说化,不必去认真,但正适合于历史小说,因此,这一个故事加上“外传”的尾巴。
  马嵬坡的驿亭和佛堂地区,当杨贵妃被缢杀之后不久,皇帝赴栅城,随从的内侍、女官、宫女、宫廷车仗等等,都匆匆地走了,叛兵们也走了。
  事变来得极快,人们走时,也非常之快。
  一瞬间,驿亭和佛堂地区,冷冷清清,但前路和后面,鼎沸的人声依然传来。
  缢死杨贵妃的马嵬驿亭旁的佛堂,执事、行刑的内侍都已退走了,剩下来的人,是办理贵妃后事者,由高力士亲自命长期侍奉贵妃的内侍张韬光,在宫廷中只是亲侍宦者,他的官阶是正六品下的内谒者监待遇,但不做内谒者的本职,只供贵妃差遣,他留下自己一组内侍,先找了板,架起,把贵妃的遗体抬放在上面。然后,他派一名内侍去守佛堂大门,两名内侍则去购买棺木,另外三名内侍则去后面择地掘墓穴,准备埋葬。
  贴身服侍贵妃的宫女,有四人留着,此外,宫廷中著名的舞人谢阿蛮也留着。宫人们仍然呆呆地看着贵妃的遗体。
  谢阿蛮看着被放在板上的贵妃,缓缓上前,刚才,她看到杨贵妃的舌头上伸出在口外,但在被移到板上后,舌头却缩回了口腔之内,这发现使她想到一个人死后,应该口眼闭合,而贵妃的眼睛,仍然半睁着。阿蛮上前,用手指摩挲贵妃的眼皮,使之闭合。
  阿蛮的行动,使得呆木着的宫女们抬了一下眼,娟美也移动脚步上前,伸手为贵妃的遗体整理衣服。
  于是,有细碎的啜泣声自其他的宫人口中发出……
  “贵妃,贵妃,想不到你会如此下场,你这样好……”谢阿蛮摩合了贵妃的双目,和泪低诉,然后,她拿起一幅巾,准备覆到贵妃脸上去,但她的动作很慢,看着贵妃的颜面,再度用手指去按摩贵妃的嘴角。
  就在这时,为贵妃的遗体拉挺衣服的娟美,右手接触到贵妃的心房部分,她的手震颤了一下,她的双目忽然睁大了,迅速地,转而按住贵妃的手腕脉搏。
  娟美的反应使同在旁边的谢阿蛮愕异,但是,当她一眼看到娟美的手指接触着贵妃的脉腕时,便本能地以手背靠近贵妃的鼻孔。
  “阿蛮——”娟美已试探到贵妃脉息未绝,手臂也尚有体温,她低细和促迫地叫了一声。
  在同时,谢阿蛮的手背皮肤似乎有感应。她惊诧,做了一个手势,再把面颊凑近贵妃的鼻孔。
  文郁看到了,在迷离中挨过来——
  “贵妃——她……”文郁发现了,急促地吐出,但被谢阿蛮以手势制止,她们发现一个被缢杀的人死去复活,有微弱的呼吸,心跳和脉动也似存若亡,阿蛮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复苏,但她又以为不该有声音发出,她想象一个声音会把可能在复活中的人惊死。
  文郁的年纪比阿蛮大,又曾经在尚服、尚食二局学习执事,尚食局有司医、典药的职务,教人普通医药常识,她学过,虽然不精,但在这时,灵智上有了触发,她想到宫中自缢的宫人,被发现时的急救——
  忽然,她凑上,以自己的口对着贵妃的口呼吸。谢阿蛮和娟美吃惊着,欲阻止,旁边的意儿和阿芳见状惊起,意儿也在尚食局学习过,她想到文郁的行动,便以手势制止旁人,同时,她指使阿芳轻轻地抬起贵妃的手,另外,以手掌徐徐压按贵妃的腹部。
  文郁呼接了几次,再以手指轻轻地插入贵妃口腔中,拨开牙齿,她用力以嘴吸,吸出了一些痰涎和血,迅速地吐在自己掌上,立刻再凑着呼吸——贵妃的心跳稍微增强了。
  在驿亭那边遣走杂务内侍和巡查的张韬光,闭锁驿亭侧门而回入,看到了众女这一情景,惊呼了一声,谢阿蛮连忙回身,促声说:“贵妃不曾死!”
  张韬光一凛,他不相信,因为刑验已宣布了贵妃气绝的,不过,众女的情况也使他不能忽视眼前的事,一瞥之间,他迅速转向外面嘱咐了守门内侍,赶回来,拉上幔幕,才再凑近去看。
  贵妃的衣服被拉松了,文郁已吸出了几口痰涎和血水,贵妃有呼吸和脉息已无疑问,但人仍在昏迷中,张韬光对于贵妃是否会复活,不敢想,但情况如此,自己也不能不参加进来!他急促地为贵妃除去了鞋袜,命阿芳按摩着,再向阿蛮低说:
  “我去后面看,你们分出两人哭泣——”
  “贵妃会活——”娟美低说,她的手试着心跳。
  这是生死俄顷的新紧张时分,谢阿蛮从张韬光的话中领悟到危险会自外面来,她低说:
  “让文郁和意儿照料,阿芳、娟美,你们哭,我去和张韬光商量,倘若一被外人晓得,贵妃会再死一次——噢,娟美,你守在帐幔口哭,一面留心看外面!”她说完,急向后面走。
  张韬光到后面察看掘墓穴的小内侍,距离颇远,看他们,一时也不会掘好的,他吐了一口气,回头见到谢阿蛮,阿蛮紧张地问:“怎么办?”
  “这事很严重,不晓得救不救得活,如果救活了,那也是不得了的大事——皇上赐死的人,已宣布了死亡,怎可再活?被人知道了,会再处死,也会牵涉更多人……”
  “韬光,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总要救贵妃的,出了事,我们大不了一死!韬光,你想想办法!”谢阿蛮以义无反顾的神气说。
  张韬光沉吟着,但说了“第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然后,请谢阿蛮守了后门,便匆匆转身,再入驿亭,搬来一些用具和遗下的食品等,再过去,将通向佛堂的侧户加锁,他从驿亭正面出,又从正面走入佛寺,他看到路侧不远处停着一辆中车,有两匹马已上辕,又被拴在树上。他正想过去巡看,忽然听到马蹄杂乱,正向这边来,他看了一眼,匆匆入内,向众人说:
  “小心,龙武军的人来了,不知会不会到此地!”
  娟美一凛神,指指贵妃的身体,询问:
  “搬到后面?”
  张韬光摇头,做了一个手势,急向后面走——他去替谢阿蛮,他以为,事情如果不太严重,阿蛮必能应付得了。
  阿蛮也已听到骑声杂乱,张韬光说了,她沉重地应是,接着,张韬光问她路侧的马车。
  “那是我留下来的,有人在照料,锦梦儿也该在——咦,锦梦儿好一阵不见人影——”谢阿蛮说至此,外面马蹄声渐近,她急促地回向前面,佛堂上的宫女们已惊惶失措,阿蛮挨近文郁做了一个手势,再指指蒙面的巾,随着,又嘱她们哭,稍缓,她向帷幔边的娟美低说:“守住,不能让人进入!”与此同时,有马匹停下和人的步声,已近在佛堂阶外,阿蛮入室,心跳使她无力向外走。
  外面,步声中,有人声发出,是守佛堂山门的内侍说:
  “贵妃灵堂,不能擅入!”
  阿蛮一凛,终于掀帷而出,她看到三名龙武军的军官被内侍阻于阶下,其中一名军官正举腿踢那内侍;情况显然紧急了,阿蛮倏地走出。
  于是,她看到三名军官中,有一人是自己的旧情人,有过婚嫁之约的陈方强,她立刻尖锐地叫出:“方强!”
  三名军官中的一人踢倒了内侍,正上阶,谢阿蛮的出现使他们止步,陈方强呆住了,他看平时华美的谢阿蛮,此时,双目哭得红肿,头发松散,衣服上多有尘土,与过去完全变了样子,再者,她那一声呼唤,凄厉而破碎,动撼着人的心弦,陈方强怔愕了。
  谢阿蛮在自己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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