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而下的关羽水军会合,一同乘船东下。在夏口(今湖北武汉市)进入长江之后,又顺流鼓棹,一直到江夏郡鄂县(今湖北鄂州市)的樊口才停了下来。
鲁肃西上荆州吊丧之后,孙权关心荆州局势的发展,也起身溯江上行,到豫章郡的柴桑县(今江西九江市)住下。这柴桑西接荆州,距樊口约四百里水路,在这里能够迅速得到西方的消息。
此时此刻,西面的曹操已经率军抵达江陵重镇。他在这里广集军资,大作舟舰,准备乘胜东下,毕其功于一役,把刘备和孙权两股敌对势力一并铲除。消息传来,在樊口的刘备顿时寝不安枕,食不甘味。诸葛亮对他说道:“事情十分危急了,请派我去向孙将军求援吧。”
刘备正等着诸葛亮这句话,自然马上应允。于是诸葛亮当天就和鲁肃起程东下,到柴桑去见孙权。
顺流扬帆,其行如飞。第三天午后,诸葛亮和鲁肃即已抵达彭泽湖口的柴桑。鲁肃先把诸葛亮安排在馆舍住下,然后独自来见孙权,报告此行结果。
孙权听说曹操兵不血刃得到荆襄,治兵江陵,立即感觉到危险的临近。他告诉鲁肃:马上接见诸葛亮,看他怎么说。
不料诸葛先生见面致意之后,即大说一番曹操势力如何强大的话,末了还劝孙权最好投降曹操。鲁肃很有一点尴尬,但是孙权知道诸葛亮是在用激将法,他不动声色地反问道:“如君所言,那么玄德将军又何以不投降呢?”
诸葛亮微笑着答道:“刘将军乃大汉皇室之后裔,英才盖世,众士仰慕,他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屈膝投降曹操呢?”
孙权果然中计,他愤然作色道:“我也绝不肯拿江东这么大的地盘和十万军队,去受他人的任意摆布!我已打定主意与你们刘将军联合抗曹。可是,你们在当阳大败,又有什么力量再和曹操相抗?”
诸葛亮见孙权明确表示了抗曹态度,暗中松了一口大气。他不顾孙权语含讥讽,诚诚恳恳地说道:“我们虽然新败于当阳,但是现今逃回的战士和关羽的水军,加起来也有精兵万人。另外,与我们合作的江夏刘琦,也拥有不下万人的兵力。至于曹操方面,他的军队人数虽多,但是经过长途跋涉之后,已经疲乏不堪,成为射不穿薄缟的强弩之末;何况其战士多为北方人,不长于水战;此外,现今荆州的百姓,又不拥戴曹操。如果孙将军愿意派遣猛将统兵数万,与我们同心协力,必定能够击败曹操。一旦曹操败退回北方,鼎足三分之势就形成了。所以成败的机会,就在眼前!”
听了诸葛亮的坦诚陈述,孙权开始转怒为喜。他告诉诸葛亮:数日之间,他将就联合抗曹问题正式给予答复。
送诸葛亮回馆舍之后,孙权立即召集手下的文官武将,讨论对付曹操的方略。这时,曹操派专使送达的一封信函已经到了孙权手中,并在会议开始时当众宣读,这封信很短,不多不少三十个字。上面写道:“近者奉辞伐罪,旌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
曹操很懂得幽默,他不说“踏平江东”,而说“会猎于吴”;曹操也很懂得夸张,他能把二十万多一点的人马,说成是“八十万众”。然而就是这样一通文学意味很浓的挑战书,竟也把孙吴的大多数臣僚吓得魂不附体,以致纷纷提出投降曹操的馊主意来。而主降最力者,便是位高望重的文臣首领张昭。
坚决主张抵抗的硬汉子有两位,一位是鲁肃,另一位是武将首领周瑜。鲁肃从政治前途着眼,敦劝孙权抗曹,他说:“以现今的情势而论,我可以投降曹操,而主公却不能。我投降了曹操,可以接受他给我的一官半职,依然能生活得优哉游哉。但是,像主公如此尊贵的人,一旦投降了曹操,还能有什么好的归宿?请主公千万不要听信投降的谬论了!”
周瑜则从军事实力着眼,痛斥投降派的主张,他说:“主公,诸人看到曹操信上自夸有八十万众,就信以为真,这实在太可笑了!据我所知,曹操的实际兵力并没有这么多。他从北方带来的不过十五六万人,而且是疲乏之兵;他得到的刘表降兵最多七八万人,而且他们对曹操并不信任。这样的军队人数虽多,却并不可怕。我只要有五万精兵,就足以制服曹操,愿主公勿虑。”
在此生死存亡的关头,孙权终于下定决心:联合刘备,共抗曹操。他委派周瑜、程普为前军左、右主将,率精兵三万西上迎战,又以鲁肃为军事参谋长,协助筹划作战方略。至此,诸葛亮的使命总算圆满完成了。
在樊口等候回音的刘备,日日派人到江边瞭望有无下游的来船,真可谓“望穿秋水”!这位屡败屡起的英雄,年已四十有八。他很清楚:如果孙权不同意发兵抗曹,自己独力难支,从此将一蹶不振,所以诸葛先生的柴桑之行,决定着自己今后的命运。一日,下人来报,说是江东大兵已至。刘备大喜,急忙上马奔到长江边去迎接。
此刻,秋江之上,上千艘战船扬帆东来,队列齐整,旌旗鲜明,看得刘备兴奋不已。于是,他立即点起麾下一万水军,与友军一同向上游进发。
东边的孙刘联军正在斗志昂扬地扬帆疾进,西边的曹操兵马却在异常艰难地向前移动。确如诸葛亮和周瑜所料,此时的曹军,一是出征已久,过度疲乏,二是不服南方水土,疾病流行,三是不惯乘舟,多要呕吐晕眩,所以从江陵出发之后,行军速度非常缓慢。二十天中,才从江陵下行到八百里处的赤壁(今湖北赤壁市西北),平均每天只走了四十里。在此期间,孙刘两方不仅结成联盟,而且联军上行数百里挺进到赤壁。单凭这种气势来看,曹军已经处于下风。
联军与曹军在赤壁遭遇,周瑜麾下的老将黄盖建议用火攻对方之密集战船。结果,一把火烧光曹军水中的舟船和岸上的营寨,曹操由陆路经华容县境,狼狈逃回江陵。孙刘联军乘胜追击,并且随即开始动作,瓜分荆州。
当时的荆州,下辖七个郡。北部是南阳郡。中部两郡,东为江夏郡,西为南郡,长江由西向东,穿过南郡与江夏,进入扬州。南部四郡,东北为长沙郡,东南为桂阳郡,西南为零陵郡,西北为武陵郡,这四郡地域宽阔,约占荆州总面积三分之二左右。
曹操败退江陵,稍微喘息之后,赶忙北还以避联军兵锋,同时继续占领北部的南阳郡(治所在今河南南阳市)。行前留大将曹仁镇守江陵,遏制联军北进。周瑜率水军追到江陵,立营南岸,然后不断向江北的江陵城发动猛攻。与此同时,刘备与麾下将士则挺进到江陵的北面,准备截断曹仁的归路。曹仁见势不妙,急忙放弃城池向北退走,周瑜大军便得了江陵。此时,孙权已经率后备大队进驻到江夏郡的沔口(今湖北武汉市汉阳区),他获知前线军队大胜,当即命令周瑜领兵守南郡(治所在今湖北荆州市荆州区),程普领兵守江夏(治所在今湖北武汉市新洲区)。刘备一看荆州中部两郡已被孙权割去,急忙从江陵抽身南下,去抢占荆南四郡。
刘备首先攻占的是武陵郡。这武陵郡的郡治汉寿县(今湖南常德市),位于江陵正南四百里,由曹操委任的太守金旋据守。刘备兵临汉寿,金旋率众出战。两军相交,赵云挺枪直取金旋,几个回合即将金旋刺死于马下,余众溃散。于是,刘备顺顺当当得了武陵。
接着,刘备挥军直指东南四百里外的长沙郡郡治临湘县(今湖南长沙市)。曹操委任的长沙郡太守,姓韩名玄。韩玄虽是一个平庸之辈,但是他手下那位统兵将军,却是一员“勇毅冠三军”的沙场老将。这位将军姓黄,名忠,字汉升,乃南阳郡人氏。其人早年为刘表部属,曹操得荆州,命其留任原职,镇守长沙。刘备客居荆州,曾与黄忠有一面之交,并且知其作战勇敢。诸葛亮建议利用这层关系,离间对方,以便顺利攻取长沙。当下刘备以旧交身份,写了一封情意殷殷的问候书信,派人潜入临湘,送给黄忠,同时带去一批金银宝物。故意装得鬼鬼祟祟的信使,一入临湘城就被巡城军队抓住,送交黄忠府邸处理。黄忠看了刘备的信函,觉得向韩玄报告不好,不报告也不好,只得暂时搁置一下再说。不料数日后韩玄得知此事,大起疑心。他是曹操的人,对出身于刘表麾下的黄忠确实信不过,便下令把黄忠囚禁起来,另派自己的心腹指挥临湘驻军。韩玄刚一易将,刘备的大军就展开四面围攻。不到三天,临湘城即被攻破。刘备不仅夺得长沙郡的偌大地盘,而且还收容了黄忠这员勇将,消息传开,荆南为之响震。
刘备正要引兵沿湘水上溯,去攻取长沙南面的桂阳郡,不料桂阳太守赵范先派了使者前来请降。刘备喜出望外,立即派偏将军赵云兼桂阳郡太守,领兵两千前去接收桂阳。赵云临行,诸葛亮特别叮咛他一番,要他提高警惕,赵云唯唯而去。到了桂阳郡的郡治郴县(今湖南郴州市),赵云立即以“受降如受敌”的持重态度,接管了全郡军政事务。赵范本以为自己主动投降,当能保住太守的职位,而今却被剥夺了一切权力,十分后悔之余,便萌生出反扑夺权之心来。为了麻痹对方,赵范便提出,要把自己美貌的寡嫂樊氏许配给赵云。赵云严词拒绝,不为女色动心。赵范见无隙可乘,情知回天乏力,只得伺机逃走,桂阳郡的局势,从此迅速安定下来。
零陵郡(治所在今湖南永州市)的太守刘度,看到荆南四郡已有三郡落入刘备之手,不愿作螳臂挡车之举,马上献地投降。
刘备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攻占了荆南四郡。至此,他终于又取得了一块完全属于自己管辖的地盘。不过,他并不满足,甚至还有几分不满,因为荆州最为重要和富庶的两郡——南郡和江夏,被孙权先行割去,而自己得到的荆南四郡虽然面积广大,却是交通不便物产不丰的“蛮荒之地”。于是,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一直与诸葛亮想方设法,要挤进南郡这一北通宛洛、西连巴蜀的荆州腹心地区。这正是:
赤壁鏖兵谁得意?刘郎一举得荆南。
但是,令刘备更加得意的事情还在后面,要知道刘备还碰上哪些得意之事,请看下文分解。
一六 刘郎得意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刘备屈居于荆南四郡,转眼即快一年。在此期间,他一直没有找到挤进南郡的机会,心中好不焦急!
机会终于来了。
东汉献帝建安十四年(209)冬,孙权正式委任周瑜兼南郡太守,程普兼江夏太守,吕范兼彭泽(治所在今江西彭泽县西南)太守。至此,孙权的辖地,东起长江入海口,西至三峡西端,真像鲁肃所言是“竟长江所极”了。上述任命宣布之后,刘备立即以汉朝左将军的名义,向汉献帝呈上一通表章,请求天子升任孙权为车骑将军,兼徐州牧。
众所周知,那时的汉献帝纯粹是曹操挟制下的傀儡一个,而徐州又是曹操的地盘,何况孙、刘二人刚刚才同曹操恶战了一场,彼此是生冤家死对头,所以刘备的表章绝对得不到天子的批准。不过,天子批不批准,孙权并不在乎,只要刘备推荐,他也就正儿八经以车骑将军兼徐州牧的名义发号施令起来。在汉末的割据群雄中,这种彼此上表推荐的把戏多得是,都是不管天子意下如何就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