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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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前传- 第2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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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他家的一个老仆,随着王文韶的宦辙,到过许多地方,见多识广,人情熟练,断言决无他故。 
  “大少爷,你不要急!定下心来细想一想就知道了。惇王领衔的折子,已经将老爷洗刷清楚了,太后难道竟不顾王爷跟那么多红顶子的面子,硬要翻话,不会的。” 
  “就怕惇王表面一套,暗地里一套,当面见太后,节外生枝有许多诂。 
  “这也不会。这两天的‘宫门抄’没有惇王的‘起’。” 
  “啊,啊!”王庆钧觉得这是个好现象。 
  “再说,还有李总管在里头说话,一定无事。” 
  王庆钧听得这番解释,略微宽心了些。果然,到了月底那天,云南报销案终于有了下文,完全依照复奏治罪。景廉、王文韶“交部分别议处”。这一案办到这样的结果,言路认为差强人意,都不再说话,案子大致算是定局。当然,也还留下一条尾巴:第一是追赃;第二是吏部议处。 
  照常例,象这类议处的案子,至多三天,一定会有复奏,但这一案却牵延了好多天,因为投鼠忌器,吏部尚书李鸿藻和广寿,都觉得该保全景廉。多方设法,研究律例的空隙,竟无缝可钻,只好依例处分,专折奏复。 
  折子没有交下来,慈禧太后在召见军机的时候,用惋惜的口吻说:“这一案的处分,别人都无可惜。只有景廉,他当差一直很谨慎,而且有军功,在边疆辛苦了好多年。如今降两级不准抵销,未免太过。不过,王文韶也是实降两级,如果加恩景廉,就变成同罪异罚,似乎也不足示朝廷一本大公的意思。你们看,有什么办法,开脱景廉?” 
  于是李鸿藻复奏:“皇太后圣明!臣等查核旧案,咸丰十年,曾奉朱笔,不敢违例。”接着便陈奏这件旧案的始末。 
  咸丰十年正月,刑部尚书瑞常,因为秋审案中,复核发生错误,得到“降一级留任”的处分,但随后发觉承办此案发生错误的司官,上年京察,由瑞常保送一等。京察一等,立刻可以升官,所以是件很郑重的事,堂官保送不实,依律例“降二级调用,不准抵销”。 
  当时文宗特旨,改为降调留任,但朱笔特别批示:“以后有类此者,实行实降。”景廉误保福趾,情形正是“类此”,既有成宪,自然不敢违背。 
  慈禧太后当然亦不便违反文宗的朱谕,只好宣示:“既然如此,就照吏部所议,实降两级,不过,仍旧在军机跟总理衙门行走。” 
  “是!”宝洌Т鹩ψ牛俅嗡萄铮骸盎侍笫ッ鳌!薄
  “各部侍郎有什么缺,可以安插景廉?” 
  既然降调以后,又在军机,就不必亟亟于调补侍郎,而且这一案中,降级的侍郎虽多,大多可以抵销,一时亦无缺可补,所以宝洌Ыㄒ椋傲档魑诟笱浚褥笸饬恕!
  “那么,景廉的原缺呢?” 
  景廉是户部尚书,因为有云南报销案的风波,得要找一个操守格外好的人去补缺。李鸿藻便保荐他的同年,镶蓝旗籍的额勒和布,他的外号叫“腰系战裙”,跟“额勒和布”是个无情对。此人沉默寡言,除操守以外,别无所长。 
  此外当然还有大倒其霉的,第一个是已调吏部左侍郎的前任户部侍郎奎润,跟景廉一样,实降两级。第二个是云南巡抚杜瑞联,滥保崔尊彝大计卓异,以及听任属员,移挪公款,实降三级。云南巡抚由藩司唐炯升任,这是一个颇为人所注意的任命。因为中法越南交涉,正趋严重之际,唐炯以举人在四川带过兵,临阵有进无退,外号“唐拚命”,用他补杜瑞联的缺,意味着对法交涉,有不惜用武之意。而最可以表明朝廷意向,也最令人感觉意外的一件措施是:特旨“派醇亲王奕譞会筹法越事宜”。闲散将近十年的“七爷”,到底出来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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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越南正式受清朝的册封,是在顺治十八年,承认前一年九月自称国王的黎维祺为“安南国王”。到了嘉庆八年,改安南为越南,国王阮福映,年号嘉隆,越南人民称他“嘉隆皇帝”,是一位英主。 
  阮福映在统一越南“三圻”时,曾经委托天主教神父,请求法国援助,与法王路易十六,订立条约,愿割土作为酬谢,后来法援未到,条约当然不须履行,但法国的势力却就此伸入越南了。 
  从嘉隆皇帝以后,阮朝三代皇帝都不喜欢法国和天主教。因此,在道光、咸丰年间,越南也象中国一样,常闹教案。英法联军侵华的那几年,法国海军附带在越南攻城略地,于是在同治元年夏天,越南被迫跟法国订立了条约,赔款割地之外,另有专条:越南政府承诺,此后不以领土的任何一部分,割让给法国以外的任何一个国家。 
  法国得寸进尺,五年以后吞并了整个南圻,而心犹未足,还打算攘夺北圻,仅留下中圻给越南。到了同治十二年,借故攻陷河内,越南政府派出一员名将抵御法军。这员名将叫刘永福,是中国人。 
  刘永福本名业,字渊亭,原籍广东钦州,落籍广西上思。早年跟过“洪杨”,洪杨失败,余众四散,其中有个叫吴鲲的,领余众数千,进入越南,刘永福就在他部下。吴鲲一死,刘永福带了两百多人,翻山到了越南的高平省,自树一帜,旗帜用黑布所制,号为“黑旗军”。 
  刘永福生得短小精悍,不但勇壮豪迈,善抚部属,而且善于术数,多谋能断,在北圻披荆斩棘,招兵买马,势力日渐雄厚,越南国王阮弘住特加招抚,传说还招了他做驸马,颇为倚重。这时受命御法,在河内西门外遭遇,法将安邺不敌而退,退到城门附近,为刘永福的先锋吴凤典赶到,一刀砍掉了脑袋。这是同治十二年冬天的事。 
  安邺一死,法国反倒慎重了,派文官办理善后,展开交涉,因为中国采取不干涉的态度,因而法国和越南订立了新约。 
  这一同治十三年正月底,在西贡订立的法越和平及同盟条约,重要的条款是:第一、法国承认越南为独立国;第二、定河内等城为商埠;第三、开放红河,也就是富良江而上到河内,法国有自由航行之权:第四、越南的外交事务,由法国监督,不得与他国有联属关系。这完全是为了排斥中国,而朝廷因为台湾番社事件,对日交涉正吃紧的当儿,无暇四顾,只下了一道密旨给广西巡抚刘长佑,“固守边围”而已。 
  不过,越南迫于法国的城下之盟,并不心服,所以一方面仍旧向中国上表进贡,一方面重用刘永福,授官为“三宣副提督”,准他在北圻商务繁盛之地的保胜,设局抽税,以助军饷。 
  这在法国,自然将刘永福视作眼中钉,必欲去之而后快,只是三番两次用兵,刘永福屹然不摇。同时,中国由于言路的呼吁,朝廷亦渐渐重视越局,明的是由驻法公使曾纪泽照会法国政府,不承认同治十三年的法越条约,暗的是密谕云南、广西派兵支援刘永福。这样到了光绪七年年底,由于曾纪泽的电报,说法国谋占越南北境,并拟通商云南,不可置之度外,因而总理衙门奏请降旨,派李鸿章、左宗棠、刘长佑、刘坤一、张树声会商办理。 
  这五名疆臣中,除了李鸿章,都是主战的,言路自然更为激昂,甚至驻法公使曾纪泽亦主张对法国采取强硬态度。但是谈洋务也好、谈海防也好,恭王总是尊重李鸿章的意见,所以对法交涉,仍然出以持重。这样到了三月初,李鸿章丁忧,不奉夺情之诏,而就在这时候法国在越南有了举动,法国海军上校李威利,率领一支四百五十人的队伍,攻占了河内。 
  于是照例交涉与备战双管齐下,但不等曾纪泽向法国外交部提出抗议和要求,法军先已将河内交还越南,前后一共占领了六天。越是如此,越见得法国居心叵测,推测缘故,或者是借此向越南示好,进一步又有修约的要求,而修约的目的,是为了驱逐刘永福,向中国要求通商云南。因此,主战的议论,又复甚嚣尘上,而朝廷的举指,也是朝不惜决裂的路子上去走。 
  第一步是调动西南疆臣,曾国荃复起,署理两广总督,云贵总督刘长佑年纪大,鸦片烟瘾亦大,被免了职,调阴鸷沉毅,有霸才之称的福建巡抚岑毓英督滇,“唐拚命”唐炯也放了云南藩司。同时不准李鸿章回籍服三年之丧,只准假百日后,仍回天津驻扎,督率所部各营,认真训练,并署理通商事务大臣。 
  当然,清流对此大事,是不会不讲话的,张佩纶与陈宝琛联名上了一个折子:“存越固边,宜筹远略”,共建两策,一策是“命重臣临边”,用以“镇抚诸国,钩络三边”,或者可以吓阻法国。这“重臣”自然是左宗棠、李鸿章,择一以钦差大臣驻扎两广,督办法越事宜。 
  这一策之下,又有四个纲目,除“集水师”、“重陆路”的军务以外,又主张“联与国”,说德法世仇,应该联德制法,而联德之道,不妨向德国订造铁轮,多买枪炮。 
  第一策是正,第二策是奇,奇兵之用在声东击西,张佩纶和陈宝琛建议:以左宗棠的南洋和李鸿章的北洋两支大军,假作全力对付日本,而另简贤能,“秘寄以滇粤之事”,如彭玉麟、丁宝桢、张之洞都可膺选。如果说,以左宗棠或李鸿章,出镇西南,象晋朝陶侃的移镇广州,唐朝的郭子仪备边以服回纥,是重在威名慑敌。那么用彭玉麟等人的作用正好相反,象汉高祖识拔韩信,孙权重用陆逊那样,名气不大,敌人便不甚疑忌。 
  这样的部署,可使法国错认为中国对越南局势,不甚在意,然后乘其不备,水陆大举,进兵越南,包围法军。相持日久,法军力不能支,“外惧德人,内耗兵饷”,只要稍微许法国一点好处,一定可以和得下来。万一用兵小挫,重臣如左宗棠,李鸿章还在,可以让他们出面转圜谈和,对国体亦无大损。 
  虽是纸上谈兵,倒也头头是道。奏折中还力保广西、云南两藩司,滇藩就是“唐拚命”,广西藩司叫徐延旭,山东临清人,咸丰十年中了进士,就放到广西当知县,号称知兵。 
  过了半个月,山西巡抚张之洞,也上了一个密折作桴鼓之应,认为宜筹兵遣使,先发预防,建议派李鸿章坐镇两广,筹划一切,同时保举一批京外文武人才,总计三十九人之多,第一个就是张佩纶。 
  这就是李鸿藻一系的清流,所提出的国是主张。因为主战,所以推重左、李,其实左宗棠还是陪笔,所真正重视的是李鸿章。但是,李鸿章对和战大计,却不肯轻易发言,要看内外情势而定,交卸事毕,五月里回合肥老家奔丧去了。 
  不久,朝鲜京城发生兵变,攻占王宫,袭击日本公使馆,大院君李星应称“国太公”,自行专政。日本决定以武力处理,中国驻日公使黎庶昌处置明快,直接打电报给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张树声,认为中国亦应当立即“派兵船前往观变”。于是张树声跟总理衙门议定,派广东水师提督吴长庆、统领北洋水师记名提督丁汝昌,道员马建忠领兵到朝鲜平乱。南疆多事,东邻生变,恭王忧劳交并,一下子病倒了,而景廉和王文韶又正当云南报销案初起,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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