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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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前传- 第3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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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倒不要做,只要打退夷人就是了。”张阿火问,“招五百人容易,从山上下来,得有住的地方… 。” 
  “这你放心。我点了人数,马上发号衣、发饷,自然也要拨地方给你安顿。” 
  张阿火欣然应诺,当天就回山。在淡水西北的竹仔山,一呼百诺,来了有七八百人,挑成五百,大多是猎户,带着土枪下山,直奔台北,守城的兵不敢放他们进城。张阿火倒也很讲理,留他的弟兄在城外,单身去见李彤恩复命。 
  李彤恩细问究竟,听说都来自基隆、淡水之间的山中,这支士勇,先得地利,已为胜人一筹。等到出城亲自编点,益发觉得是一支堪以大用的新锐之师,所以逐一抚慰,异常殷勤。张阿火和他的弟兄们便益发起劲了。 
  “阿火!”李彤恩说道:“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象你这样子向上心切,很快就可以立功做官,你的名字要不要改一改?阿火是小名,将来报到朝廷,不大好听。” 
  “那就请李大人给我改一个。” 
  李彤恩想了一下说:“改名李成好了。姓张就是张李成。” 
  李成之“李”是李彤恩,李成之“成”是成功,取这个名字的意思很容易明白,张阿火由于李彤恩的识拔而能成功,或者也可以说是成全。总之张阿火是非常珍惜这个新得到的名字。 
  在李彤恩,亦觉得这是一大快事,又看到张李成约束部下,言必信,行必果,更有喜出望外之感。得意之余,喜孜孜地去报告刘铭传。 
  刘铭传正在苦恼。兵既不足,械亦不精,见到李彤恩,正好发一发牢骚。这也难怪他,驻扎台南的台湾道刘璈,是左宗棠的嫡系,而他与李鸿章的关系,尽人皆知,左李不和,势如水火,因而刘璈对巡抚衔的长官刘铭传,并不买帐,四十营防军倒有三十一营摆在彰化以南,自加节制,对北面的粮饷接济,亦是多方拖延。如今基隆已失,台北府岌岌可危,长官向部属求援,而刘璈居然置之不理,刘铭传如何能不气恼? 
  “南北洋三次增援,不过六百人,连以前调到的,总计亦只一千三百人,章营只有两百余人。怎么得了?” 
  当然,还有孙开华、曹志忠两军,不过孙曹是湘军,而且出身霆军,尹漋河之役,鲍超与刘铭传失和,因而霆军与铭军一向是死对头。现在刘铭传对待孙、曹二人,虽然刻意交欢,但内疚于心,总觉得格格不入,所以有意不提这两个人。 
  李彤恩当然知道他的心病,实实在在是心病,孙、曹二人对于当年的嫌怨,已经淡忘,曾经在李彤恩面面有过表示,此时正好用来劝慰刘铭传。 
  “省帅怎么不提孙曹两位?”李彤恩故意这样问说。 
  “老兄不是明知故问?”刘铭传苦笑着答说,“他们两位总算捧我的场了,我又何敢苛求?” 
  “如何谈得到苛求?大家在一起,生死以之,祸福相共,省帅如果心存芥蒂,反倒小气了。” 
  “那里?老兄这番责备,我可不认。我是怕人家心存芥蒂。” 
  “不!适得其反。孙曹两位,都以为省帅原是推诚相与,但太客气了,反让他们有见外之感。”李彤恩说,“我看省帅还是脱略虚文,该如何便如何的好。” 
  “真的?”刘铭传惊喜地问,“他们真的有过这样的话?” 
  “自然。我何敢在省帅面面瞎说?” 
  刘铭传决定接纳李彤恩的建议,唤一名亲兵,去请孙开华、曹志忠来议事。相见携手,特致亲切,加以李彤恩从中穿针引线,极力拉拢,十几年的嫌隙,到此才真的涣然冰释。 
  然后商定了诱敌之计,各自返回防区,准备迎敌。 
  到了八月二十清早,淡水口外的法国兵舰开炮大轰,不下数百发之多,然后法国陆战队八百人,在炮火硝烟掩护之下,分乘小艇,强行登陆,目的是想占领炮台。 
  首当其冲的是孙开华的三营,中右两营在前,后营接应,短兵相接,各尽全力。孙开华所部吃亏的是枪械不如法军精良,看看有抵挡不住之势,而午潮初涨,却又有后援的法军,继续涌到。 
  于是埋伏在后山的张李成一营出动了。五百人分成两队,第一队两百五十人,打扮象是野人,散发赤身,口喷大嚼槟榔而生的红沫,到达炮台前面临水的斜坡上,一字排开,卧倒在长可及胚的野草中,右足屈起,左足跟搁在右膝盖上,揸开脚趾,枪管就搁在当中,静静等待。 
  后援的法军,乘潮上坡,端着枪直往上冲。张李成屏息以待,看看距离够了,朝天放了一枪,这是“号炮”,二百五十支枪应声而发,法军立刻就倒了几十。未倒的不知弹从何发?相顾错愕之间,草丛间又来了一排枪,打死了好几十。 
  这一下,法军不能不后退了。然而还有伏兵,张李成的另外一队,两翼包抄,直逼面前。法军抢艇退去,其时正当落潮,小艇胶着在沙滩上的很多,退走不及,又死了好些。 
  孙开华的部下,见此光景,士气大振,奋勇肉搏,冲动了法军的阵脚。孙开华身先士卒,阵斩法国军官一名,夺旗踏阵,终于将法国兵驱出淡水口外。 
  在口外,有日本海军大佐东乡平八郎率领兵舰在观战,在山上,有英国商民用望远镜在了望。这一仗打得不坏,法军伤亡惨重,还被俘了十四人,英国人大为喝采。 
  但是十四名战俘为孙开华下令枭首,亦为英国商民所亲眼目睹,认为中国军队违反万国公法,提出抗议。刘铭传当然置之不理,飞章奏捷,盛道孙开华的战功,请求破格奖赏。 
  提到张李成,只有一句话:“领队袭之”,但保奖却不没其功:“五品军功张李成,拟请以守备尽先补用,并赏戴花翎,并加都司衔”。 
  十二天以后,孤拔布告封港,北起苏澳,南至鹅銮鼻,一共三百三十九海里,禁止所有船只出入。航行限在距岸五海里以外。 
  这一来,商货断绝,文报不通,台湾日用所需,除茶米以外,无一不缺。当然,各国的商务亦大受影响,尤其是英商的贸易停顿,损失最重。 
  朝廷得报,大为焦急,但亦只有以严旨命令南北洋选派铁甲快船,多带兵勇器械,星夜驰援。而南北洋一共只有五分厚的铁甲船五只,何敢闯关?就算敢闯,这些小船上也载不了多少兵。所以李鸿章决定趁此机会,逼一逼朝廷,回心转意,重新谈和。只是不敢明言,只用“另设他法,解此危困”之类的话,旁敲侧击。 
  因此,刘铭传由厦门转发的电报,到达北洋,转给总理衙门时,李鸿章往往加以增删,张大其词。台湾海口不过封锁了两天,他就这样电报: 
  “顷刘提督初三由厦门转电,初二日法又到船六只,在台北者不下二十只。上月二十八日,法四船扰台南、澎湖,存亡无信,富绅多举家逃走,士勇已募五千余,无器械不受约束,不能御敌,徒索饷闹事。土匪四起,疫疠不止,日有死亡,能战者不足三千人。敌势甚大,日内必有恶战,如十日外无电到,北不保。传同将士惟拚命死守,保一日是一日,现在洋火药已缺,食盐无来,百姓扰乱,饷路亦阻,台局不堪设想,可为痛哭,请转电总署。” 
  李鸿章转发了这个电报,自道亦为“痛哭流涕”。其实电文中他加上了许多显而易见的假话,既然法国封锁,“富绅多举家逃走”又往那里去逃?刘铭传自己说过,在官绅中“有可用者,无不广致礼罗”,所以除林朝栋自成一军,扼守狮球岭以外,台北板桥的林维源捐饷二十万两;新竹绅士林汝梅招募练勇二百人,自筹两个月的粮饷,协守海口;基隆与台北接壤之处,由武举人王廷理、周玉谦捐款募勇三百人,据险防堵。此外量力捐助兵饷的也很多,绝少举家逃走的情形,就是逃,亦不过由前线逃到后方,由法国所占据的基隆逃到台北。 
  当然,希望谈和的,不止于李鸿章,在台湾有贸易利害关系的各国,亦希望中法罢兵议和。特别是英国,因为台茶不能出口,约会驻英公使曾纪泽,打算出面调解。 
  英国调处的条款,一共四件,主要的是要求中国履行天津条约,劝请法国不索赔偿,撤出台湾海口。这些条款,对中国可算有利,但是醇王跟总理大臣都不敢答应。结果提出对案八条,要修改天津条约;要在镇南关外设官;要法国不用保护越南的名义;要法军退出基隆,……最后一条是:“中国不索赔款,如法有不允之条,应先赔偿中国损失。” 
  这是南辕北辙,自然谈不拢。同时法国又向作调人的英国提出条件:中国完全履行天津条约,法军占据台北,直到中国允赔兵费,方始退出。这当然更谈不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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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局面凶险,和战两难,军机处及总理衙门当政的王公大臣,除了极少数的孙毓汶之流,依然能够好官自为以外,其余的都觉得肩头沉重,心头郁闷,渴望着能够有人分担艰巨,打开困境。 
  而在言路方面,早有人在批评,醇王实在不如恭王。这话在醇王当然听不到,但许庚身和阎敬铭等人,却很重视这些舆论,不过这是大大的忌讳,自然只能藏诸心底,即使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亦不能透露。 
  如今又不同了,至艰至危的局面,百孔千疮,一时俱发,外面全靠一个李鸿章左支右应,极力撑持,朝中是连醇王自己都觉得这副千斤重担,实在挑不动了,一再向他所信任的许庚身和孙毓汶说:“总得再找一两个有担当的人,帮着点儿才好。” 
  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孙毓汶只是顺着嘴敷衍,许庚身却终于忍不住了。 
  “王爷,”一天单独相处,他故意不着边际地问,“这一向见了六爷没有?” 
  “那里有功夫去看他?”醇王答说,“听说他三天两头跟宝佩蘅逛西山。我就不懂,国事如此,他那儿来的这份闲情逸致?” 
  “王爷忧国心切,六爷只怕也是借此排遭。”许庚身又说,“王爷的难处我知道,就少个身分相配的人,来跟王爷配戏。” 
  “这话怎么说?” 
  “王爷主张大张挞伐,一伸天威,谁不佩服王爷。不过形势所迫,和局能保全,亦不妨保全。苦的是王爷又主战,又主和局,虽是承懿旨办理,话总说不响……。” 
  “着啊!你这话说得太痛快了!”醇王抢着说道,“我就是为这个,觉得说不出的别扭。一个人怎么能又做岳飞,又做秦桧?” 
  “提起秦桧,近来不知那个刻薄的,做了一副对子骂阎丹老,王爷不知道听说了没有?” 
  “没有啊!你念给我听听。” 
  “上联是:‘辞小官、受大官,自画招供王介甫。’下联是: 
  ‘舍战局、附和局,毫无把握秦会之。’” 
  “辞小官、受大官”是阎敬铭前两年授职户部尚书的谢恩折子中的话,所以说是“自画招供”。“上联倒还好。拿他比做王介甫,也有点儿象。”醇王说道:“下联是比较刻薄一点儿,而且于史实亦不符,秦会之当初谈和是有把握的。” 
  “咱们现在谈和就是没有把握,连李少荃都没有,就因为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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