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语塞,没想到他的手下调查这么细,不过那个该死的老头肯定忘了“性骚扰”这个新词。
他随手拉下液晶屏幕,打开来按下一个号码,响了一会儿传出嘈杂声,他问道:“钟助理,你现在在哪儿?”
画面闪了几下,现出胖乎乎的小钟,这小子,几个月不见更胖了,眼睛都细成一条缝。父亲特别喜欢他,经常说钟胖子厚道。他看看我,挥挥打了个招呼:“少爷好。”
我皱皱眉,从心底不喜欢这个称谓,可是没办法,整个家族、公司上下都按父亲的要求这么叫。细细看去,小钟坐的车好象位于某个办公大楼的停车场,这是……。
“那件事办妥了?”父亲又问。
“我现在就在黄海航空公司停车场,刚刚从人力资源部出来,您交待的事他们已经得到指示,明天就能到位,没有遇到她本人,手机也关着,听说正在航班上……”
父亲打断他的话:“荆红花的情况了解得怎样?”
小钟继续道:“有关荆红花的资料并不多,她25岁,比少爷小一岁,去年八月份通过公开招聘进入公司做空姐,负责从这里起飞途经上海、香港、伦敦的航线,档案上她自己填列的父母亲姓名、单位我们都调查过,完全都不对,家庭地址也是空的。据她的领导和同事说很少听她提到家庭。平时在单位口碑很好,服务周到有礼,作风正派严谨,无恋爱史。”
老实说最后一句话让我大大松了口气,觉得钟胖子还不错,工作务实,调查细致,想我所想。
父亲却不满意,皱眉道:“无父无母,她从哪儿冒出来的?继续调查!没有结果不准回公司!”说完关掉屏幕,淡淡说,“你们进展到哪一步?谈婚论嫁了?”
第46节:第十九章 父子相逢(2)
我摇摇头,心中奇怪今天父亲为何一反常态,既没有为我擅自离家出走而大动肝火,又没有强行要求我立即跟他回去,反而在女朋友问题上纠缠不休,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时我看到一辆杏黄色轿车停在大厦面前,芮尧从里面出来,四下看了一眼,急冲冲走进去。她一定发现我离开单位追到家里找我的,我想。她对晚宴的意义看得很重,希望我能在公司新领导面前露一下面。
父亲用手指指说:“她是不是叫芮尧?”
我点点头,从他在我面前出现起,我的所有一切他应该了如指掌,对此我早习已为常,丝毫没有惊讶。
他用欣赏的口吻道:“是个不错的女孩,聪明能干,反应迅速,事业心强,不过你好象不太喜欢她。”
我有些反感地说:“我有自己的标准和爱好。”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怒色,沉声说:“小羽,古人说一日三省,自从你离家出走后,我和妈妈也反省,在很多方面对你是不是太苛求太严格,让你承担许多不应有的压力和责任。但是有一点你要知道,无论我们做什么,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有些事你可能暂时不理解,需要时间的考验和证明。在一些问题上你同样需要自省。象你这样不打招呼,只留一张纸条就离家出走,算不算错误?古人还说过,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有没有明确对我们说过?”
我噤若寒蝉,凭多年经验看得出,父亲动了真怒。幸亏我在公司混得还不错,不如他们想象中那么狼狈,这让我面对他时有了对峙的资本。
父亲倚在椅背上慢慢地说:“为什么对你交女朋友的事情这么重视,甚至使我修改了这次来找你的初衷,因为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个女人,将要和你生活在一起几十年直到终了,从法律上讲她是所有财产的共同主人。她关系到整个家族、整个产业今后的兴衰存亡,祸起萧墙、后院起火是我最担心的问题啊。所以我不能不慎重,对你谈的每个女朋友都严加审核,甚至,我会干涉。”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语气。
这深深刺伤了我的自尊,揭起我对不堪回首往事的回忆。翻脸就翻脸,索性吵个够吧,我挺直腰,盯着他说:“你已经干涉我了,纪雨容就是被你这套理论逼走的,一个单纯不通世故的女孩子,难道符合你后院起火的判断标准?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将她从我身边赶走?”
出乎意料,父亲没有大发雷霆,反而笑了笑道:“你终于说出来了,难得憋在心里好几年,到底还是耿耿于怀。本来我就想,这件事如果你不说,我也不会提,不愉快的事让它自生自灭好了。纪雨容是个好女孩,只是不适合你,不适合我们家族。”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是找我自己的女朋友,不是为你们找媳妇,为家族找仆人。”
“你了解纪雨容多少?你只知道她的外号叫‘开心果’是吗?你有没有到她家里玩过?你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吗?”
“开心果”的外号他都知道?我怔了怔,勉强嘴硬道:“这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相处快乐……”
“你以为她有多快乐?她只不过让你和身边的人开心而已。在这个世上谁能真正无忧无虑?象你这样含着金钥勺出世的尚且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她能做到超脱于名利二字?”
“你不会告诉我她和我谈恋爱是为了钱?”我脸涨得通红,无法容忍他的话中有话,将单纯率直的纪雨容与钱财联系起来是对她的亵渎。
“当然不是,我刚才就说过纪雨容是个好孩子,”这时我们都看到芮尧焦急地从大厦里面出来,边打手机边走向车子,可能在反复拨打我的电话,幸亏我关了机。父亲继续说,“这位芮小姐很在意你呢,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再说纪雨容吧,你知道她上学的时候在外面兼职打工吗?不要惊讶,我说过你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所以你更不会知道她的妈妈患了严重的尿毒症,每周都要到医院做一次血液透析,她的父亲是工厂退休工人,每月退休金只有五百元,一家三口一直住在三十多平米的破旧平房中。这些事她肯定没有对你说过,而你和我一样,不善于主动关心别人,何况从小到大你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当然想不到问起这些看来是很俗气的事。”
第47节:第十九章 父子相逢(3)
电光石火间大学里历历往事从脑海中闪过,霎那间我明白了很多,我痛苦地揪着头发,陷入深深的痛苦、懊恼、自责和愤怒中,一时激动得不能自己,冲他大叫道:“这些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既然你知道她这么可怜和善良,为什么要逼迫她离开我?你是存心让她无法过上幸福的生活,你亲手在她伤口上撒下一把盐!”
父亲冷静地说:“第一,上大学谈恋爱违反校规,也违反家规;第二,从大学到工作,是你人生转折的关键时期,不能将时间精力用在恋爱上;第三,我们白家不仅需要贤妻良母,更要可以辅佐事业的左膀右臂,纪雨容不符合要求;第四……”
“不要说下去了,总之凡是令你不满意的都可以打入地狱,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小羽!注意你的言行!你是在和你的爸爸说话!”父亲威严地叱道,将我镇压下去,“听我说下去。后来我让人找她,只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离开你,从你身边消失。她不知就里,一口拒绝。然后去的人简单告诉她我们家庭的择偶标准,明确说做为你的父母我们反对你们谈恋爱,接着开出条件,一套四室一厅住房,替她本人找一份满意的工作,将她母亲送到省级医院找最好的专家为她做肾移植手术。”
我喃喃道:“她答应了?”
“第三个条件令她无法拒绝,她是个极孝敬的女孩子,宁可放弃爱情以换得她母亲身体康复,同时她表示不要房子,后来我们通过努力,还是将钥匙交给了她的父亲,他们需要改善居住条件。”
“但是是以牺牲真正的爱情为代价,对吗?”我神经质地笑起来。
父亲面不改色:“对,任何获得都不是无偿的,否则她有什么权利得到本来不属于她的东西?出身于我们这种商业世家,你本来就不该问出这么低级的问题。”
“你们将她分配在哪个地方?哪个公司?”
“很巧,”父亲顿了顿,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在这个城市,黄海航空公司,和荆红花在一起。”
第48节:第二十章 暗箱操作(1)
第二十章 暗箱操作
“什么?”我瞠目结舌,大脑失去运转能力,立即指责父亲道,“你是不是又想破坏我和荆红花的事?你为什么要将她们扯到一起?这分明就是设置麻烦制造危机!”
父亲做了了让我冷静的手势,过了会儿才慢慢道:“临危不惧,临阵不乱,这一点你怎么总是做不到?现在想明白了吗?纪雨容是前年毕业后通过我们协调进公司做空姐,而荆红花是去年通过社会公开招聘进去,原本八竿子打不到边,谁想到正好是你前任和现任女朋友嘛?不过至少她们碰不到一起,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我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翻翻眼睛看着他。
“纪雨容的愿望是做国际航班的空姐,大学毕业时她虽然通过英语四级考试,口语能力不行,只好先跑国内航班,给她两年时间勤加练习,最近航空公司要进行内部调整,据小钟了解的情况,公司正好计划将纪雨容和荆红花调换一下,以后荆红花就跑国内航班了。”
我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个很重要的问题,但此时脑中千头万绪,一团乱麻,不知从哪儿着手。
父亲安慰我似的说:“纪雨容的情况还不错,现在的男朋友是跑法国航线的机长,家境不错,准备年底结婚,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了结?”我猛然惊醒般地说:“如果你想以后看到你的儿子,就不要对荆红花做任何事,我不想再发生象纪雨容的事。”
父亲脸色一变,冷笑道:“你在威胁我?从商业谈判的角度讲,你的底牌太无力了。不管你和荆红花发展到什么阶段,在我没有掌握了解她全部资料前,她只能是你的临时女朋友。我说过,我保留对你选择女朋友的最终否决权。就象前苏联在联合国大会上表决那样,我可以连续说三十次NO。”
我坚定地说:“我已经不是大学时期任人宰割的学生,无论我是否与荆红花相处下去,决定权在于我自己而不是别人。你说得对,也许我就甘心过小职员的生活。”
父亲冲我怒目而视,我不甘示弱地反盯着他,两人象斗鸡般寸步不让,车内陷入僵持和难捱的寂静。
车载电话突然响起,父亲拿起来听了会儿道:“你和钟助理联系一下,晚上由你们两人出面,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在这边。”
我想起来了今晚还有一场明争暗斗,不禁问:“你是否真想收购田丰化肥厂?你知道连重达去年签下巨额期货合同的事?这家工厂真实财务状况你了解多少?”
他看我一眼,露出几分嘉许之色:“能注意到这个情况,说明你认识问题的能力提高了。由于你与连家有些渊源,我不好透露太多,以后你也少管这件事。”
我胡乱猜道:“收购只是一个骗局,真正的目的是整倒某个人?”
第49节:第二十章 暗箱操作(2)
“有点沾边,我的老冤家,老对手与连重达有些私怨,想通过收购打击他,连重达心中有数,也想利用机会金蝉脱身。这事凑巧被我知道了,哼,我岂能让老冤家太得意?他想买我偏不让他买,横插一杠子搞得他措手不及,连重达又摸不清我的底细,弄不清我的真正意图,哈哈,这手玩得如何?”
父亲脸上露出顽童诡计得逞后得意之色,眼中闪烁着与他年龄不相称的狡诡兴奋的光芒。多年的商务生涯使他养成深沉内敛,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