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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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千-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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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眼泪有时候比女人更有说服力。小荣宝怔在原地良久,最终,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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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文昌平的行动方案,首先要去买下赝品,再把赝品高价卖给戴笠的手下,用这笔钱从黑猫王吉手里买来真正的夜明珠,最后跑路。两相转手打个时间差,只要不出纰漏就是稳赚。当晚,文昌平和小荣宝谈好了条件,全部活动经费由文昌平负担,得手后赚的钱小荣宝分两成。

不过,计划永远不可能一帆风顺,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麻烦。文昌平和小荣宝这对刚刚结下的搭档很快就遇到了第一个麻烦。

第二天,小荣宝乖巧地跟在文昌平身后,扮作他的小跟班。这一大一小两个老千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步——找夏春秋买赝品。

夏春秋才二十多岁,却在京城琉璃厂大有名气。他的养父是宫里的大太监,从小就见惯了大世面。表面上他专帮人掌眼,其实也兼做假货。正因为知道真货真在哪,他经手的假货也就格外的真,也从来不愁卖不出去。文昌平所说的赝品就出自夏春秋之手,这位久居京城的大少暂居上海也是要借道去香港,并且已经买好了船票。

他们见到夏春秋时,这位穿着白色缎子长褂的夏少爷正在喝茶。他生得皮肤细腻杏眼高鼻,手里还捏着块白色真丝帕子,活像位梨园名伶。

“夏少爷,这几天让您久等了。我准备好买那两颗珠子了,能先让我看看吗?”文昌平年过不惑,却对这位大少十分客气。

夏春秋的架子不小,居然没有答话,只抬手示意下人去取。

假珠子很快拿来了。做工考究的黄花梨木盒里,黑色的丝绒衬底,盛着两枚桂圆大小晶莹透亮的圆珠,珠色褐中带青。

“真货我见过,唯一的区别就是真珠子见一次光能亮上六七个时辰,我这珠子只能亮上半个时辰。”夏春秋轻描淡写地说着,把一块大大的黑色厚绒布盖在珠子上。

文昌平定睛细看,两枚珠子透过黑绒布荧光闪闪的,心中大喜,这玩意儿绝对以假乱真。

“夏少爷的东西我最放心,您瞧,钱带来了。一两重的金条,两根,您可以过秤。”文昌平从怀里掏出两根手指粗细的金条,放在桌上。

“你那可是一颗的价钱。”夏春秋斜眼看看金条,不紧不慢地竖起四根手指,“要想两颗都带走,得这个数。”

“这……说好的价钱,夏少爷你怎么能临时变卦?”文昌平心头火起,这才几天的工夫价钱就翻了一番。

第四十五章 番外篇韩枫(2)

“眼下不是我求你买,是你求我卖,我可不着急啊。”夏春秋年纪不大,做生意却很是老辣。

文昌平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夏春秋说的没错,现在是他求着人家,这坐地起价的事他自己也不是没干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不情愿地挤出一句:“就按您说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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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到手了,虽然花的钱比原计划多出一倍,但只要一切顺利,这笔买卖的利润依然可观。为防夜长梦多,文昌平立刻就联系戴笠的手下,约定两小时后在法租界一家俱乐部的包厢交易。

文昌平带着小荣宝早早地到了,他对蓝衣社不敢大意,这里地处租界,相对安全一些。小荣宝扮演的角色是王吉的心腹,作为王吉的代表出席这场交易。

半小时后,一个头戴黑礼帽身穿黑西装的中年男人走进了包厢。这人相貌平凡,薄薄的单眼皮,眼神却异常凌厉。

文昌平站起身,点头问候:“陈先生你好,东西带来了吗?”他很清楚,和这种人打交道不必寒暄,最好是单刀直入。

“先让我看看货。”陈先生坐了下来,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双眼。

“真金不怕火炼,您是懂行的,我什么都不说了。”文昌平打开精致的木盒,里面只有一枚珠子。

陈先生拈起珠子,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又摘下帽子把夜明珠罩在帽子里,珠子发出的荧光温润明亮,他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东西不错,还有一颗呢?”

“陈先生,咱们说好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文昌平正色道。

“行啊。”陈先生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布包,摊开,布包里露出黄灿灿的四根二两重的金条。

文昌平吃了一惊,怎么会是四根?谈好的可是十根。文昌平冲小荣宝使了个眼色,该他上场了。

“这位先生,您要不是诚心,这笔买卖就做不成了。”小荣宝关键时刻毫不怯场,一边气恼地说着一边收拾起珠子和木盒来。

“不,我倒觉得这笔买卖一定能成。”陈先生打了个响指,忽然从旁边冒出两个持枪的大汉,黑洞洞的枪口正对文昌平和小荣宝。

“陈先生,你这么做就不太合适了,毕竟咱们是一家人。”枪口之下文昌平强作镇定,其实冷汗已经湿了后背。

“谁跟你是一家人。”陈先生斜眼看着文昌平,“两个选择。乖乖把珠子拿出来,我就让你们带着这几块金子走出这个大门。要是不知好歹,东西被我搜出来,你们就马上去见阎王。”

孰强孰弱,形势是显而易见的,所谓的选择其实是没有选择。文昌平立刻服软,乞求道:“陈先生,我只不过是个帮忙的,你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这个价钱的确是太对不住王小姐了,怎么说这也是国宝,这不是让我们为难吗?”

“我数三声,到三的时候还不把东西拿出来就开枪。”陈先生完全无视文昌平的废话,“一。”

“先生,你倒是说句话呀!回头我可怎么跟小姐交代,她真的会扒了我的皮!”小荣宝不住地摇着文昌平的手。

脸色发白的文昌平哪还敢再说半句,蓝衣社杀两个人不就像捏死两只蚂蚁?

“二。”陈先生冷漠的声音。

文昌平在颤抖,四根金条是无法接受的,可对死亡的恐惧战胜了一切。

他从怀里掏出了另一枚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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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踉跄地走在法国梧桐下,文昌平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他和王吉谈好的价就是八根二两重的金条,本以为除了得到两枚真正的夜明珠外,还能白赚两根金条的差价,可现在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怎么办,咱们还去不去找王吉?”小荣宝无精打采地问。

“去!”这个字是从文昌平紧紧咬住的牙里蹦出来的。都走到这一步了岂能回头,不久前他才说过,真正的赌徒要敢于一搏。

“可咱们的金子不够啊。”

“放心,我去想想办法。”文昌平扔掉手里的烟蒂,下定了决心。手上的金条只有王吉要求的一半,但他还有些积蓄,时局每天都在恶化,去香港的船票也是一天一个价码,别无他法了。

文昌平让小荣宝在王吉的公馆附近等了好一会儿,他再出现时口袋变得沉甸甸的。

王吉穿着黑色的睡袍,披散着一头卷发,像只慵懒的波斯猫。她托着杯白兰地,嘴里叼支女士雪茄,旁若无人地跷起腿在文昌平和小荣宝对面坐下,用一口婉转的苏白问:“金条带来了吗?”

“带来了。”文昌平示意小荣宝拿出金子。这幕戏中小荣宝转而扮演戴笠的手下,金子自然放在他身上。

“总共十六两,您过目。”小荣宝摊开八根金条,认真地说。

“十六两?不,我改变主意了,怎么说也是老佛爷的东西啊。昨天有个英国人愿意出二十两,而且可以马上交易,要不是我看在大家都是中国人的份上,才不愿意等你们。虽说国宝最好别落在外国人手上,但是太吃亏的事情我也不干。”王吉点燃了雪茄,以优美的姿势弄灭了火柴。

“二十两……”文昌平一脸苦涩,这笔大买卖竟然会如此的波折。

“没错,二十两,没得商量。就算我不卖给英国人,还有法国人,德国人,美国人,随便挑一挑也能找到买主。那宝贝如果送到国外的拍卖会上去,一定能卖出大价钱,要不是我现在钱不凑手,倒是很愿意留着。”王吉讲话的调子像唱戏,听着好听,却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如果您坚持这个数的话,恐怕我还得请示上头,又要等上几天。”小荣宝倒是很深入角色,自觉地加了句台词。

“戴先生的底子我非常了解,他是不会在乎这几两金子的。不过我不想等了,就今天,你们要的话就拿二十两来,不行的话我就卖给外国人了。我去拿瓶酒,你们好好想清楚。”王吉不耐烦地说完,转身上楼去了。

文昌平深深地叹了口气,真是见鬼了。

“老大,我有个提议。”小荣宝凑近文昌平小声说,“我刚好有四根一两的金条,现在就可以拿过来,不过提成我要占四成。”

“四成!你小子疯了,这生意的买主和卖主都是我找的,不成。”文昌平坚决反对。

“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走,这戏你一个人唱下去。”小荣宝牙尖嘴利,也不是省油的灯。

文昌平瞪着小荣宝,气不打一处来,似乎今天每个人都可以摆布局面,而他却只能像只死猪一样被宰。让小荣宝走肯定是不成的,这两颗珠子他势在必得,又怎么能在即将成功的节骨眼上放弃,“最多给你三成。”

“三成五,不能再少了。”小荣宝见他松了口,露出狡黠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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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半小时后,文昌平梦寐以求的交易终于达成。

王吉收下二十两金条,把装有两颗夜明珠的锦囊递给了小荣宝。小荣宝和文昌平打开锦囊看过珠子,同样盈盈地暗自放光,总不能在这里等上大半天看到底能亮多久,以王吉的人品气派,她的东西应该不假。

王吉好意地提醒:“千万揣稳了,要是半路上弄丢了,戴先生找上门来我可不负责。”

“您放心,丢不了。”小荣宝春风满面地拍拍口袋。

于是王吉亲自送他们出了门,还为他们叫了辆黄包车,并预付了车资,临了扔下一句:“别让戴先生说我对他的人刻薄。”

一离开王吉的视线,文昌平就开始掏小荣宝的口袋。小荣宝捂紧了口袋,“急什么,我人还在车上,宝贝又不会跑掉。”

他们没有注意,黄包车夫听到“宝贝”二字时回头看了一眼。

文昌平懒得解释,仍旧执着地掏着口袋,锦囊终于落在了文昌平的手中。小荣宝也不甘示弱,两个人对那个小小的锦囊展开了争夺。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人飞快地经过他们身边,伸出了一只手。眨眼的工夫,锦囊从二人手中消失了。

“赶快调头,给我追那辆自行车!”文昌平这才反应过来,宝贝被人给抢了!

可那车夫反而加快了脚步拼命朝着一条弄堂跑去。

“停车,停车!你给我停下!”文昌平从腰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准备动武,小荣宝则看上去被吓呆了。

弄堂口停着辆黑色的小汽车,车门边有个穿黑西装带黑礼帽的男人正在抽烟。文昌平一见那人就傻眼了,刀子也掉了。那是陈先生,难道他想要黑吃黑?

第四十六章 番外篇韩枫(3)

车夫把车拉到陈先生面前,领过赏钱后放下车就走了。陈先生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抽烟,那双杀得死人的眼睛在文昌平和小荣宝身上扫了一圈,他们感觉背上像爬着一条蛇,不敢动弹。僵持了片刻,陈先生扔掉烟头,打了个手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几名黑衣大汉,用黑布把二人的头给蒙上,然后拖下了车。

文昌平脚下磕磕绊绊的,上上下下又曲曲折折,最后,他被人扔在地上,头狠狠地撞向地面,晕了过去。

不知道躺了多久,再次睁开眼时头上的黑布套不见了,他发现自己在一间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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