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还不如苟且偷生。”中君不耐烦的推开他,向着树林深处看去,微微皱眉,搜来的军队会是哪支势力,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眼云天祈,应该不会是北狮子军。
云天祈依然站在原地,背上的三处枪伤深及肺腑,鲜血已经打湿了脚下的草丛,他的呼吸依旧有条不紊,却越来越艰难,身姿挺拔,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痛楚,好似踏雪赏梅,断崖赏花。
被践踏过的自尊只有靠着仅剩的骄傲维持,就好像你将鲜活的心脏以及所有的感情捧在掌心,满心希冀带着惴惴不安的卑微递到她面前,却被嘲笑这颗心长得好丑,这些感情太过廉价,嗤之以鼻的丢在地上的同时,顺带上踩上两脚,怎知,这心他只有一颗,这些感情,是他剩余的所有,珍贵而又罕稀,对他来说是无价之宝,对她来说,一文不值。
中君俯身拔出腰间最后一把匕首,薄傲寒递给她一把左轮枪,中君绕开他,走到一棵枝干簇拥的树下,冷冷道:“不要。”
薄傲寒竟也不恼,反而更是欢喜的走到她身边,随着她的目光往树林里看去。
密集的脚步声越发的近,她回头看了眼云天祈,见他仍然站在断崖边,不躲不避,不由的有些恼火,却还是若无其事的扭回头,他被打死了,不正好省了她的事?反正她想要的东西也到手了。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缴枪不杀!”为首的男子看着断崖这边的草丛低喝道。
听着粗哑的声音,应是汪锐,他没死?
中君眸子动了动,缓缓站了出去,薄傲寒眯了眯眼,也跟着站了出去,挡在中君身前。
中君微微一怔,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站在他身旁。
汪锐趁着远处的战火看去,瞥见中君笑意盈盈的脸,下巴上还有他打得血迹,当下脸色变了变,不动声色的带着士兵走到中君面前,无声的敬了一个军礼,却没开口称呼。
山腰上所有的军人都汇集到山顶,刚刚还一副腐军的模样,此刻个个神情严肃,透着刚毅的站在中君身后。
没有整齐划一的队伍,也没有隆重的形式,一切都是无声的,却让人从这些军人身上感到由衷的肃然起敬。
汪锐看着中君胳膊上他打的伤,愧疚的低声道:“末将该死。”
“演技不错。”中君呲牙一笑,眼睛却犀利的眯了起来,突然厉声道:“我好像没有说过利用秋儿引云天祈上山!”
汪锐脸色一白,低头不语。
“你想没想过,我若是出了什么事,秋儿那边你要怎么收场?她还是个孩子,我命令你利用我引云天祈出来,你一意孤行,违抗军令!”
“汪某自作主张,愿接受军法处置。”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中君淡漠的眉间凝结了一层冰霜,他竟敢拿秋儿大做文章。
远处的战火还在持续,山间却静悄悄一片。
中君抽出汪锐腰间的枪,利落的扣动扳机,眼见就要开火,突然枪身翻转,一个耳光用力的抽在汪锐的脸上。
这一声,却是足够响亮的,传遍整个山谷,落在每一个人的心间。
“这一巴掌我要你记住,引云天祈上山的办法有很多种,唯有你用的这种办法最见不得光,最不可取,你们是军人,不是流氓!你们的职责是保护妇孺百姓,不是滥用职权,烧杀抢夺!”
“是!”山顶上的军人统一齐喝,声音雄厚,传遍山河。
薄傲寒脸色微冷,凤目变得幽深,深不可测。
中君回身看着云天祈,突然翘唇一笑。
云天祈孤身一人站在敌对的断崖边,犹如站在九重天外,整个人好似笼罩在山间深黑的雾气中,若影若现,仿佛抚手间就会消失的毫无踪迹。
他唇角带着笑,优雅冰俏,白玉般的面容俊朗如神,泰然气定,高贵中透着浑然天成的淡定从容,薄雾轻绕,身后的远山绵延万里,大气磅礴,犹如一幅浓重的水墨画,藏青色的狼毫挥笔记下那一笔凝重的青史佳话,薄烟相伴,远山相衬,断崖相送,愈发的显得他的天神之姿,不落凡尘。
好似一人之力,胜得过千军万马的踏踏铁蹄。
中君眸子翻涌着幽冷的光,压制的情感暗潮使她的目光莫测而又神秘动人,她一步一步走进他,轻笑道:“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年。”
三年的筹谋策划,日日夜夜的殚精竭虑,想了成千上百种杀你的方法,都无法安抚二十万东南英灵的滔天怨气,正如你说的,生不得,死不能才配得上你,在你充满感激,满心希望的时候,剥夺你幸福的权利,将你拉进地狱,给你致命一击,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然而尝过幸福之后的绝望,才是真正的炼狱折磨,才能真正的毁掉你,你的人,包括你在乎的权,当初你不也是这样对我的?
云天祈墨色的瞳仁愈发的漆黑,深不见底,寂静如斯,他勾起唇角,动了动唇,喉间堵着粘稠的血腥,发不出声音,只得远远的看着她的眼睛,目光里竟莫名的含着一种赞赏和不知名的若即若离。
他想笑,大笑这世间的荒谬无常,然而从心脏处传来的剧痛将他刚及唇角的笑意定格在脸上,有那么一刻,他想用刀划开胸膛,看看这颗心残缺不全成了何种模样,一定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中君看着他的眼睛,笑道:“我骗了你,你能原谅我吗?或者说,你能告诉我怎样你才会原谅我吗?”
山腰间传来几声枪响,隐约可听见军车的轰隆声,汪锐退回人后,不一会儿跑了过来低声道:“云天祈的救兵来了,我们该撤了。”
中君微微眯起眼睛,冷笑道:“你的救兵来的还挺快,这样抽兵出城是已经安定了城内的叛乱,还是上海已经失守?”
见云天祈仍然不说话,保持着刚刚的动作表情一直没有变过,中君微微皱了皱眉,他身重三枪,能挺到现在已经不错了,在拖下去,定然性命难保。
中君有些恼,突然转身,低喝道:“撤!”
“云天祈怎么办?”汪锐上前一步问道。
中君回头看着云天祈,冷笑道:“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战争合约在我们手上,上海失守,他只是一文不值的败军之将,不用我们动手,自有人替我们收拾他!对了,云天祈,我忘了告诉你,我不姓云,那些炸药都是假的,外围的军队是真的,山腰上的伏兵半数都是稻草人。”
说罢冲他狡黠的笑了笑。
“告诉外围的弟兄们,鸣金收兵。”
“是!”
军队像山脚下撤去,择了一条小路带着庞大的队伍盘龙一般缠绕在山脚,如湍急的溪流,向着大山尽头游去。
等走出八宝山那个地段,到达安全地带以后,中君突然站定,看着汪锐,淡笑道:“我就不跟你们走了,你带弟兄们先走,找地方藏起来,等安定下来了,在露面,上海那边有韩耽,不用你操心。”
汪锐怔了怔,刚要开口叫她,突然看到薄傲寒在她身后,到了嘴边的称呼又咽了下去,改口道:“你又要单独行动吗?有什么要紧事非要一个人解决,大家都很担心你,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中君揉了揉刚刚被汪锐踢过的肚子,笑道:“你的演技还真不错,我都当真了,肚子被你踢的现在都还疼,还好意思说帮我,不给我添乱就好了,你们有你们的任务,没必要为了我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时间,快去吧,不然一会儿就暴露了。”
汪锐愧疚的搓了搓手,也不好说什么,她一直是这犟脾气,公私分明,认定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只得扭头,喝道:“叫军医过来,替……有人受伤了,快点!”
中君暗暗叹了口气,汪锐还是这么细心,军医帮中君把胳膊上的子弹取出来,简单的做了消毒处理,包扎好后,汪锐才吐出一口粗气,放下心来,“那行,我先撤了,你注意安全,有什么事记得找我们。”
“万事小心。”
“是。”汪锐冲她摆了摆手,带着军队向着弯道那头小跑而去。
藏青色的天空好似被清水染染稀释,露出波光粼粼的缝隙,无数道晨曦的光线透过云层投射下来,犹如百叶窗上明暗栉比,层层叠叠的百褶,好似封闭沉闷的空间内突然破出几个洞隙,清风吹进,带来一阵花香幽凉。
山内突然清寂下来,中君这才回头看着薄傲寒,这家伙默不作声的跟着她,被他知道了这么多事,若是以后成了敌对势力,这家伙定是第一个强劲的对手,棘手非常。
中君挑了挑眉梢,冷冷道:“你跟着我干嘛?”
薄傲寒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忍不住道:“你会不会也那样对我?”
“什么也那样对你?”中君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就是那样。”薄傲寒皱起眉,英朗的脸上满是严肃,犹豫道:“就是对待云天祈那样对我,好狠。”
中君狠狠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往山道上走去。
“喂!”
“你就不会叫我名字吗?”中君猛的扭头看去,秀美挑起,恼道。
“刚刚你是知道我在那里,才甩开云天祈的手,对不对。”薄傲寒眯了眯眼,凤目里弥漫着微冷的犀利,不管她是夺权还是复仇,这场暴动,一旦他介入,意义就会完全改变,袁家军和北狮子军的正面冲突将全面拉开。
当今国内两大军阀,便是袁任和云天祈,其余各路军阀,地区小军阀也都是以这两大军阀马首是瞻,拉开战线,袁系拥护军和北系拥护军,总统只是个挂牌。
薄傲寒凤目噙着一丝凉意,你是早有预谋,刻意放出消息,引我前来,还是临时决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是初遇时的无助单薄,还是后来的坚定倔强,到今日的善变狠厉,三年间,你潜移默化的蜕变,究竟蜕变的有多彻底,“若我不来,你要怎么做?”
第九十三章:少年笑
他在怀疑她?中君清透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定定的看着他,淡淡笑道:“叫他拉我上来,共结连理,永结同心,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薄傲寒眼里隐约有了怒意,低怒道:“你在玩命,懂吗?”
“我玩什么跟你都没有半点干系!”中君心里无端的蹭蹭冒出几朵火花,冷笑道。
薄傲寒瞳孔微凝,大手有力的钳住她的胳膊猛的拉近,眼里燃起妖异的怒火,低怒道:“疯女人,你难道就不懂怎么保护自己吗?”
中君冷冷打开他的胳膊,眯眼冷笑,“这些年不都是你在保护我吗?我发病是你日夜不眠的照顾我,我受伤是你不厌其烦的帮我包扎,我惹事是你暗中帮我摆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薄大少兼济天下惯了,小施小舍一点给我,现在是想让我回报你?这都是你一厢情愿的,我有强迫你吗?我天生就是个废物,在别人的庇佑下活到今日,小时候是云天祈的庇佑,今日是你的庇佑,看到没?我对他的回报,你吃的消吗?”
中君心里莫名的恼火,本是几朵火星,现在却以燎原之势,烧成了汪洋火海,她按捺着胸腔内的怒火,不动声色道。
时隔数日,再次相见两人都跟吃了火药一般炸开了。
薄傲寒额角的青筋暴跳,凤目燃起熊熊烈火,怒意凌然的沉怒道:“你这个不可理喻的疯女人!”
“我就是不可理喻的疯女人怎么啦?跟你有关系吗?云家的事何时轮的到你来说三道四,你以为你是谁,天下就你一人最大吗?你凭什么怀疑我,这三年你在我身上寻求慰藉,我利用你寻求保护,两不相欠,这样死缠烂打的有意思吗?滚远点,贱男人!”中君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推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