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我站立不稳,我只好一只手扶住摄影师,雨点随着风势四处散落。我们躲到岩石下,我几乎是被摄影师抱过去,我的左脚扭了,不能着地。摄影师把我抱过去还客气地向我道谢,“谢谢你给我这样的机会!”
我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头顶的岩石无法挡住雨水,那几个轿夫抱着头蹲在树叶下,浑身湿漉漉,我叫他们过来,大家挤一下。他们拼命摇头,说他们习惯了,不在乎淋雨。
我的衣服正在一片一片地湿过去,一阵阵透凉浸入全身,我打个哆嗦。
“山里的气温变化大,你应该穿我这种防雨防风的衣服。”摄影师说着脱下他的衣服,披到我身上。
“我不冷。”我生硬地说,并不想感激他,虽然他刚才表现勇敢,但如果换成别人,我想同样会做到,这并不稀奇,他别想因为刚才的举动,让我改变对他的看法。
我有些赌气地将衣服塞到他手里,说:“我从来不穿男人的衣服。”
他接过衣服笑起来,“过去不穿不等于现在不穿或将来不穿,任何事情都是在变化的。”我把头偏向另一边,尽量不和他的目光接触,我有些害怕他的目光了。
雨还在下,整座山林都在风雨中摇动。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头发湿了大半。前面的湿头发贴着额头,双手交叉抱住自己取暖,嘴唇一定发紫,脚上还有一块乌青正在一阵阵地痛。摄影师紧挨着我站立,用身体挡住飘向我的雨点。我们彼此不再说话,静静地等待着,我想到他刚才出手的动作,真是快得惊人,他说他是摄影师,他真是摄影师?
“刚才……谢谢你!”我说。
他双目含笑,贴着我的耳朵大声问:“你再说一遍,我没听见,雨声太吵了。”他俯下身时,嘴唇快触到我的耳根。
我连忙避开,这个动作在慌乱中做过头,让自己脑袋碰到岩石上,痛得我大叫一声。
“怎么啦?怎么啦?”他一边高声嚷嚷,一边伸出手满脑袋地帮我揉。“啊!出血了!好多的血!”他惊恐万状地大叫。
“真的吗?”我顾不了手臂的痛,双手在头上胡乱摸了一遍,血影子都没有。这时,他开心地笑起来,我才知道他在捉弄我。我一把将他推到雨中,他双手抱着头,站在雨里叫着:“你这女人真没良心,刚才我救了你,这么快就忘了。”叶导站在另一边朝他挥手,“快!你到我这边来吧!城里女人,还是少惹她们。”
摄影师躲到他那边,他们俩紧挨着挤在一块岩石下面,我满足地看着他们缩在一起的狼狈样。活该!要不是逼着我坐轿子,我也不会摔跤。我一脸坏笑,对着摄影师挤眉弄眼,他的脸正对着我,满不在乎地朝我微笑,还是那种迷死人的微笑。
“你老兄要找老婆还是到我们这里来找吧。我们这里的女人,听话得准保你老兄没脾气。……你听我说句顺口溜,老婆是盆洗脚水,蹬了一盆换一盆。”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不知从哪里听来,瞧那嘴尖皮厚的毛笋样,回家准是个妻管严,在这里瞎吹啥?
我说:“叶导,我给你讲个笑话。从前有个瘦弱的秀才,娶了一位强壮的老婆,这位可怜的秀才夜夜被老婆折腾,最后得了狂想症。有一日在人前吹嘘自己怎么折腾老婆,他说‘我老婆就是我的驴子,我骑在她身上,手执鞭子,我说朝东,她不敢朝西,我说跪着,她不敢趴着,她若敢让我不舒服,我就狠狠地抽她、抽她……。正咬牙切齿说得起劲,人群中突然传出他老婆的声音。好你个死驴!说谁呢?他一吓,当场就尿裤子啦!”
“哇!拐着弯骂我呢?我可不是那秀才。”叶导急喉喉地伸长脖子叫嚷起来,我拍着手哈哈大笑,摄影师也跟着笑。一群轿夫似乎也听懂我们的话,全站起来跟着乐。这个时候,我就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叶导“蹼“地一声笑出来。
雨终于停了,雨水洗去浮在眼前的尘埃,让视线一下开阔,天空碧蓝,有白云飘浮,山野更是一片清新明朗。四周围的树叶绿得发亮,我不停地深呼吸,好像要一口把这里的空气吃下去,可是我的鼻子很不争气地堵住了。
剩下的一段路我坐在轿子上,越发得小心奕奕。刚才摄影师替我上创伤药,他的行李包里竟然还备着药,趁他在包里找药,我提出要看他的照相机。他立刻回绝,说刚才给你看你不要,现在不行。
“人家相机都挺沉的,我看不出你的相机有多少份量。”我开始挑毛病。
“你不相信我是摄影师?”他抬眼朝我看看,“你真应该去做警察。”他说。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警察。”我反问。
“就你?算了吧!你还得请个人保护你呢?”他摇了摇头。
“你别小瞧我?我要是那种胆小的,也不会一个人跑这儿来。”
我怎么一下子和他说这么多话,好像还很在乎他对我的评价。我一眼看出他脸上的得意,忙换了口气,“和你这种人说不清!”
真看不出他这样油头油脑的人,还有心细的时候。我看着他俯身给我上药,他有条不紊地做这件事,简直比护士还细心。
我忍不住问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他笑了,“怎么,打算给我写情书。”
“吓!我可从没见过自我感觉像你这么好的人。”我笑着说。
他上完药,说:“我叫林辉。”林辉?这名字很多人用,我好像随处可以看见,但又好像从来没见过。
“那你叫什么?”他问。“不告诉你。”我卖起关子。
他抬眼看我,“这不公平。”叶导忙逮住这个讨好他的机会,“她叫林清清,是服务台小姐帮我查出来的。是吧!林小姐,你就别老是戏弄这位大哥,他待你多好呀!他刚才还救……”
我立刻打断他的话,我是该好好教训一下这位业余导游,他让我一个上午在山里转悠,淋了一身雨,要找的人还不见踪影。
“我问你,我要找的人呢?你那么多废话,让我跑这么多路,也不知道看气象,不知道出门带伞,你以为导游这么好当?挺简单的事,让你做复杂了,你干吗不让那个知情人过来一躺,他可是轻车熟路。”
叶导朝我摆摆手,一脸无奈,“我不和你多说,我怕你了!你要是亲眼看见她,就知道为什么得你去见她。”
“为什么?”我问。
“我不告诉你,你很快可以见到她了,就在眼前,那……不远了。”叶导手臂伸长指着前面的一片丛林,然后溜进轿子里去,轿夫们抬起他,匆忙朝前奔去。我呆呆地望着远去的轿子,想着叶导模棱两可的话。
“真有这事?”林辉好像直到现在才相信,他微皱眉头自语自言。
正文 第十一章 一座空荡荡的寺庙
山谷嗅寂无声,仿佛一切活动的生命沉寂在某个我们未知的角落。没有鸟鸣,树木不适时宜地脱落叶子,这种南方地区种植普遍的树木,在其他地方正郁郁葱葱。我们的心情被周围的景致牵引,无心多说。看得出,这一片生命正在走向地老天荒,让人心寒。
轿夫说什么也不愿继续往前走,他们一脸诚实地告诉我们,还有一小段路是必须徒步行走,就是县长来了也不例外。他们把县长看成是最大的官,足以镇住我们。
看来钱打动不了他们,他们不是冲着钱,是冲着某种令他们敬畏的东西。
我们没有计较,相反的,行走便于观察,可以满足好奇心。这一路石阶已隐退,一条泥沙路蜿蜒向前,路面坑坑洼洼积着水,因长久没人走,杂草丛生。
一路没有遇见行人,没有看见房屋,没有听见鸟鸣。树木光秃秃的只露枝干,这些枯干的树木没有在日晒雨淋中倒下,孤傲地挺立着,冷眼瞧着我们三个活动的生命。
怎么回事?我发现叶辉和我一样,困惑地环顾这一切,他大概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景象。他眯着眼,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变得安静的样子比先前迷人。见我在看他,他说:“它们好像打动我了。”说着他取出相机,开始对焦距。
我差点忘了他的摄影师身份,他莫明其妙地喜欢这种令人窒息的场景,从这种场景中捕获刺激人眼球的相片。我皱着眉头看他那副陶醉其中的样子,心想他也许是一个能自得其乐的人。
“走吧!”叶导催促我,眼睛却死死盯着林辉,脸色阴沉。他的脸色告诉我,他是不喜欢林辉在这里拍照。我想他不至于愚蠢到认为拍照会吸走谁的灵魂吧!
“发生了什么?树木好像全枯死。”我向他提出问题,我看不出眼前的景致和我要找的人存在多少联系。
“许多年前就这样,谁知道呢,也许是水土不服吧!……这地方,连人也活不长。”他怆然叹气。我奇怪地看他一眼,他怎么会伤感起来。
“为什么?”我追问。
他不答,只是认真地走路。我知道在这里我无从选择,但我必须清楚眼前看到的一切,我需要知道到底发生什么,让这片本应生机盎然的树丛变得如此凄惨。
“那你为什么带我们到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有些生气。
叶导突然站住,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不是我愿意带你来,是我奶奶,是我……奶奶说的,她要见你!”
我想我离事情的真相越来越近了,但叶导的话仍使我大吃一惊,这件事怎么会牵涉到一个“奶奶”?这个“奶奶”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否则,你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愿到这个鬼地方来。”叶导小声补充一句。
“你奶奶做什么的?”林辉收起相机走上前问,他也变得和我一样认真起来。
“反正你们马上可以看见她,有什么事你们问她。我们快走吧!”
叶导说完顾自往前走去,我疑惑地望着他匆忙远去的背影,心想,看来他只是在完成一件任务,把我们带到目的地,他的任务也完成了,现在他不想多说话,连敷衍我的心情都没有。
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可思议,想见我的原来是一个“奶奶”,她想见我?竟然是她主动想见我?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悬念,是王笑牙给我设置的吗?她在考验我的耐心?马上就会找到答案了。
林辉在后面叫住我,“别只顾低头走路,你看看前面……”
我相信我并不胆怯,但眼前的一切让我倒吸一口冷气,我慌忙止住脚步。前面,一排排墓碑拦住我们的去路,这些墓碑看上去年代久远,碑上结满青苔。
我们怎么会走到墓地上?
“你确信是这里?你确信就这一条路?”我大声对着叶导喊。
这家伙已经是第两次吓唬我,我现在怀疑他是故意的,他不是说过他讨厌城里女人吗?他在找法子整我发泄他变态的想法。
“你把我们带进这个鬼地方,你有什么居心?”我冲到他面前。
“还有一条是水路,得你自己游过去,今天没船!我不想和女人计较。”他冷漠地说完,躲到林辉身后。
林辉双手插在裤袋里,继续保持着他的迷人风度,目光静静地注视眼前那片场景,仿佛他要看穿这一切。他朝我做了一个优雅的动作,“女士先请!”这个坏家伙,又开始促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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