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瞧着我看,他在朝我翻白眼,他拉长瘦脸。
“小姐,你的问题真多呀!山里人不喜欢你走,喜欢你坐轿子。行了吧?”他一下变得怒气冲冲。
“为什么?”我才不理会他这套,我需要一个能让我接受的理由。
“得了!小姐,你再问为什么,我的头就要炸开了!你就不能让咱山里人赚几块辛苦钱?何况,这钱也不让你出的,那位先生说了,费用他全包。”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恍然大悟,这家伙一定出手大方,把眼前这财迷心窍的家伙彻底收买了。
“谁要他付钱了?”我高声责问。
“啊哟!小姐,有人给你出钱让你白坐轿子,你乐还来不及呢?怎么哭丧着脸教训人呀。”他急跳出几步,远远地避开我。
这时,三顶轿子已经候在一旁,六位轿夫满脸喜色,其中一位大概五十岁了,快到我父亲的年龄。想到他们一清早候在这里等生意,我要是硬不坐轿子,一定让他们很失望,这样想着我又不好意思发火了。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我转念想起这小子刚才自己的名字还没报全,现在他躲开我的样子反倒让我难这情,我可不是一个为钱斤斤计较的小气鬼。
“叶导,就是业余导游,也叫野导。”摄影师在后面接上话,他慢悠悠地踱过来,看来是动真格要和我们一起去,甩掉他可不是一件轻易能做到的事,眼面前我实在无计可施,只有嘲讽挖苦几句,最好让他心里不舒服趁早自己滚蛋。
我笑容可掬地说:“呦!大帅哥,这么多美女都没留住你吗?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摄影师嘿嘿一笑,一张脸猛地凑近我,“你吃醋呀?”
我马上板起面孔,提高嗓门,“你感觉别太好啦!否则,你会倒了我一天的胃口。”“有这么严重?你胃不太好吗?”这家伙真是不可理喻。
轿夫们茫然地盯着我们看,当我把头转向他们时,他们一脸讨笑地笑,黑黝黝的脸,厚嘴唇,目光像石头一样,多朴实的山民呀!和面前这个家伙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两种生物。不管怎么样,我得坚持坐一个小时的轿子,为了王笑牙,也为了我的尊严,千万不能表现出怯懦,否则让旁边这个坏家伙笑掉大牙。
摄影师走到轿子前,仔细欣赏着这些也许是手工扎成的轿子,他用手试了试份量。眼皮一抬盯着我笑道:“让你尝尝做地主婆的滋味,怎么样?这可是在现代化的大都市享受不到的。你坐在轿子上,就凭你这身气派,比牛魔王的老婆可厉害多了,这山野上下大妖小妖全听你招唤……”摄影师说着顾自“嘿嘿”笑起来。
我点着头听他说完,“没错!山上修炼千年的狐狸精……白骨精……蜘蛛精,正饿着,吃人不吐骨头的。瞧你这俊模俊样的,没准把你当唐僧吃了,当然也可能舍不得吃,把你招亲了。”我说着自己先开心地笑起来,摄影师也呵呵跟着笑。
“好呀!我要是招亲了,留着你正好当下酒菜。”又让他占便宜了。我开始怀疑他的年龄,看上去应该三十出头,这性格好像只有十八岁。
“你多大了?”我直截了当地问。
“你想嫁给我吗?反正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未婚,目前为止还没有正式女朋友。我急着呢!”他装出痛苦失意的样子,朝我摇摇头。
“你就别结婚了,你要结婚,等于残害了一位女性。”
轿夫们大概是听明白我这句,都跟着笑起来。
叶导不知跑哪里去,我和摄影师呆在一起斗嘴都忘了时间,这家伙却趁机溜到哪里聊天去。时间不早了,我看看手表,正好八点半,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见我东张西望,摄影师说:“别找了,他去卫生间了。”
“他在浪费我们的时间。”我不满地嘀咕。
“人有三急,你不能抱怨的。”这男人温吞吞的,没脾气。我朝他看看,他看上去精神饱满,浑身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你说真能找到那个人吗?”他突然疑惑地提到这件事。
“那个人?你对她很了解吗?”我担心他知道得太多,他摇摇头,“不就是报纸上那点内容吗,难道你还知道别的。噢!对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她,她真的是你失踪的妹妹。”这个滥竽充数的叶导不知对他说了什么。我真得说话留神,和他斗嘴一不留神就会让他听出破绽,他现在到底是不是摄影师还不能肯定。
“你的相机呢?”我问。他朝我微微笑,拍了拍身上的包,“想看吗?很值钱的。”我没兴趣地摇摇头。
那土族掉到厕所里去,还不出来。我无聊地盯着远处,摄影师和轿夫聊上,他们交谈得很吃力,彼此对使用的语言都感到陌生,两个世界的生物碰巧相遇了,我心里感笑。
叶导总算出来,他点头哈腰地向我们道歉,出来太急,准备工作没做好,又笑呵呵地赞叹宾馆里的卫生间,太亮堂了,比他家任何一个地方都亮堂。
我只好笑笑不与他计较。他吆喝一声,我们三人可笑地坐上轿子,在竹椅“吱吱呀呀”的叫唤声中朝山中慢慢前行。隔着宾馆落地玻璃,我看见服务台的小姐们还在翘首向外张望。
山路窄小,我们排成一字形前行,叶导在前,摄影师断后。他说如果说我从上面落下,他正好接住,这叫英雄救美。叶导说,那他亏吃大,我要掉下,正好砸他后脑门上,没准还压在他上面,“被女人压着,啊!啊!死了!”他神经质地怪叫两声。我在他们中间,这丝毫不能让我感到安全。我曾经坐过一次轿子,不过是上了十来级台阶就受不住,一定让轿夫停下,情愿陪着轿夫一起走。这一回我不能让这两个家伙嘲笑我,我咬着牙眼睛紧闭,双手死死握住两旁扶手。身体好像荡秋千,随着山路的陡峭,秋千越荡越高,我整个人一会儿平躺,一会儿俯冲,心脏好像悬空了。我实在受不住惊叫起来。
叶导在前面呵呵直笑,摄影师开始阴阳怪气地说闲话。“你叫起来真好听,你现在的样子比早晨可爱多了!”叶导插话,“她要是再叫下去,别人还当我们在欺负她。”“呵!谁敢欺负她?你试试,她还不生吃了你!”“哇!母老虎呀!这城里女孩是不是个个都这样?瞧瞧我那老婆,不是吹牛,那个温顺劲。当年她追我,我不答应,就想气跑她,故意搂着别的女孩在前边走,她照样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还替我们拎包。这叫着……什么来着。”“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摄影师死恙怪气地发鼻音。“哎!对对对。就是这意思。”
我大笑起来,山谷里回荡着我的笑声,笑声像烟一样飘了一圈散开去。摄影师紧跟着鬼叫一声,“呀呀呀……喔喔……嘿!”山谷里尽是他杂乱无章的声音。
正文 第十章 很快可以见到她
我们已经转入山中,离县城越来越远,周围到处可见密匝匝的灌木丛,无数我叫不出名字的植物,以各种深浅不一的绿和枣红呈现在眼前,我们走进静谧的充满着舒心色彩的自然界里。
如果不是因为轿子让我不适应,我本来是可以开心地唱起来。我这样想着,叶导的歌声响起来,“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他摇头晃脑,重复着唱这一句。
摄影师在后面笑起来,“你唱来唱去就这么一句,还是别唱了,给我们讲个笑话吧!”
我应道:“对呀!你不是称自己是业余导游吗?肚子里总有两个哄人开心的笑话吧!”
叶导头转了转,“岂只两个呀!我满肚子的笑话……先说一个。咱这山里有个老头,特别好色,媳妇喂奶时总是喜欢站在旁边看,媳妇就去告诉儿子,‘你爸脑子有病,老盯着我的奶子看’。儿子很生气,去找老头子,‘爸!你老盯着我老婆的奶子看啥,这是你看的吗?’没想到老头子嗓门还要响,妈的,你咬着我老婆奶子不放的时候你忘了?我现在看看都不行!”
我笑起来,“胡诌吧!你这山里头还有这样的老头?”
“有呀!给你抬轿子的老头,你瞧他的眼睛,正盯着你的屁股猛看呢。”
我慌忙回头,那老头落在最后,嗓门梆响地反击:“回头管住你家老子的眼睛,别让他看媳妇看得两眼长钉子,陷进去拔不出喽。”真是意外,他竟然听懂叶导的普通话。
轿夫们都哄笑起来,我也跟着笑。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对坐轿子已经慢慢适应,不再像刚才那么紧张。
我们在说笑时,摄影师却在后面沉默不语,真是难得!大概是一夜未睡现在开始犯困了。石阶越走越窄小,小得只能过一人。
“还有多少路?”摄影师在后面突然开口问。
“翻过这个山坡就到了。”叶导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山,看上去路不远,但走过去起码还得二十几分钟。
“急了?山上有美女蛇等着你吧?”我讥讽道。
他没有接我的话,只是简单地说了句:“要下雨了!”
我抬头看天,虽然是个阴天,可还没有乌云密布。哪来的雨?我的头朝后仰了仰,说:“杞人忧天大概指的就是你这种人呀!看你这风华绝代、自以为是的派头,胡编乱造倒是可以理解,胡思乱想就令人费解了,看来你这人身上毛病不少呀……不过你放心,既然你愿意替我付路费,我也不能让你吃亏,我免费为你做心里治疗……”
我的话还没说完,猛地吹过来一阵狂风,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黄豆般大的雨珠“噼噼啪啪”从天空落下,开始是几粒砸在我头皮上,我还以为是山泉水,顷刻间,雨点密集地扫落下来。
轿子在一瞬间剧烈地晃起来,雨来得太快太猛,狂风大作。轿夫们也没有思想准备,我更是惊慌失措,想站起来,双手一松,身子没稳住,从轿子上滑落,重重地落在陡峭的石阶上,浑身一阵钻心的痛,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整个人又顺着石阶朝下滚去。我的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这下糟了,我一定会摔得半死或者残废。
这时,一双手闪电般托住我,一个声音在叫:“快!挡住!”低下的两个轿夫手抓住石阶旁的藤条,并排挡在路中间,形成一堵人墙。我已经被他死死接住,是摄影师!
他喘着气,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我做梦都没想到会落入他的怀里,从他嘴里吐出的热气就吹在我眼睛上。他看上去异常惊慌,脸色都变了,“没……没事吧?”我动了一下,想从他怀里挣脱,身上却尖锐地痛。
我皱着眉头,咬牙低声说:“没……事!”
我们淋在雨中,一个轿夫建议躲到旁边几块突出的岩石后避雨,叶导浑身水淋淋地赶下来,见我还能走,他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说。
“我实在没想到英雄救美这一幕是在暴雨中演的,有点难度呀!”摄影师轻轻放下我,恢复了原貌。
他刚才确实有点异样,连我都感到别扭。听他一开玩笑,我也自然许多。真是奇怪,刚才心跳得很快,好像特别害怕他变成好人。
风吹得我站立不稳,我只好一只手扶住摄影师,雨点随着风势四处散落。我们躲到岩石下,我几乎是被摄影师抱过去,我的左脚扭了,不能着地。摄影师把我抱过去还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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