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突然爆闪了一下,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钥匙与锁撞击出的铿锵声,是阿凉回来了。空蝉马上换成一脸怒色,唠唠叨叨对着外面说:“阿凉,今天好气人,我去做皮肤护理,竟然被个泼妇抢在我前面,我们好吵了一架呢。”然后她才装作刚看到阿凉的样子,诧异地问道:“阿凉,你怎么了?”
阿凉双眼通红,一脸悲伤疲怠之色,他揉着太阳穴坐了下来,“宝儿死了。”空蝉佯惊:“她怎么死了?”阿凉闷闷地说:“她下午日头最毒时跑去楚山公园云波台,在快到云波台的一处急拐弯,有人恶作剧放了条竹叶青色仿真的假蛇,那里本就地势陡峭僻静无人,宝儿体弱不能太过劳累,爬山已经太过消耗体力,又被蛇吓倒,心脏病发作,等到被人发现时已经晚了……”他的声音哽咽起来。
深夜,阿凉几经辗转才昏昏睡去,空蝉在黑暗中却暗笑起来,很简单的一招杀人不见血,除掉眼中钉还不会惹来一点怀疑,多么完美的谋杀啊。她笑着,无意间看到窗外,夜深无光,月光、星光,即使窗外的灯光都隐隐沉去,幽深晦暗,仿佛一张巨口将一切光线吞噬,徒留死寂与冷漠。空蝉虽正志得意满,对窗外熟视无睹,但也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竟是再也睡不着了。
辗转一夜,终是无眠,天亮阿凉起床上了班,空蝉也急忙走了出去,过了一个小时后回来,手里却多了一瓶药,不过是瓶阿斯匹林,她从里面倒出一片吞下,又把瓶子紧紧锁进抽屉里。
上午的阳光慵懒地在室内徘徊,空蝉也懒懒地打开电脑,随意在上面闲逛着。机箱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空蝉突然心里一跳,身后仿佛有什么喘息的声音,呼哧呼哧,急促而又弱小,她急转身,身后却是习以为常的家具。转回身重新面对着电脑,空蝉却又听到那急促的喘息气,那么尖细,却又有些隐忍不发的难受,仿佛一个女子搬弄重物或是急行后强忍的喘气声,抑或是爬山时的急促……
一个身子羸弱的女子,勉强支撑着向陡峭的山上爬去,走到半路,忍不住停下来喘息,但那双目光,却是恶毒地向空蝉瞪来……
空蝉如坐针毡,猛然跳了起来,身后那若有若无的喘气声,不就是宝儿的声音吗?她已经能感觉到那双充满怨毒的目光,仿佛要将自己千刀万剐。
房间里一角的角柜上,竟然赫赫有宝儿的一付照片,相框框着七寸的宝儿,嘴角微微翘起,细眉弯弯,煞是娇俏可人,但在空蝉眼里看来,却是阴魂不散。
家里从没有宝儿的照片,这分明是昨晚阿凉偷拿回来的。空蝉大怒,抢过去,一把将相框扫到地上,跳上去狠狠踩了几脚,玻璃粉碎,她还不解气,把照片从里面取出,撕成碎片,扬了一地,跟玻璃渣子混在了一起,被空蝉一脚踢散。
背后又传来喘息声,更加浓重。宝儿斜倚着电脑台,一手微撑着大腿,一手拨着粘在沾满汗水的脸上的凌乱发丝,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柔弱可怜。
空蝉一把抓过身边沉重的石膏牧羊女像,向宝儿砸了过去,石膏像穿透了宝儿的身体,落在地上,碎片飞溅,但宝儿的身影微微晃了晃,消失了。
空蝉冲过去,瞪大了眼睛,目光扫视着眼前的一地狼藉。喘息声再次响起,却似是就在身边,她目光一斜视,许久未动的电脑上出现了屏幕保护,本来一闪一闪很可爱的图像居然变成宝儿的照片,宝儿细长的眉目幽怨地瞅着某一个方向,但她仿佛感应到空蝉的注视,倏地转过脸,柳眉倒竖,口角边溢出浓浊的乌血,神情极为可怖。
空蝉冷笑:“你是突发心脏病死的,哪来的血?骗鬼去吧!”她抄起键盘砸向电脑屏幕,继而搬起沉重的实木转椅把电脑砸了个稀巴烂,疯狂中的空蝉力大无比,眼看着电脑屏幕支离破碎,宝儿的身影再不会从电脑中出现,才把椅子一扔,身子向后一仰,倒在床上。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衣裙的磨擦声,空蝉已经懒得再听,刚才的一阵狂躁早就令她有气无力了,掀开被子,径自拱进里面,昨夜又一夜未睡,竟然呼呼大睡起来。
夜色深沉,阿凉回家,发现卧室里一片狼藉,电脑被砸烂,一地玻璃碎渣,他大吃一惊,看到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空蝉,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待把空蝉摇醒后,急着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空蝉斜睨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说:“没什么事。”随手打开床边抽屉,掏出阿斯匹林的药瓶又扔了一片药进嘴里,然后懒洋洋进了浴室,不管身后一脸惊诧之色的阿凉。
热水管放出的蒸气和柠檬味的香精将空蝉姣好的身体包裹了起来,她闭上眼,尽量不去想白天发生的一幕,昏昏沉沉中,一丝血腥味不屈不挠地侵扰空蝉的嗅觉,即使浓郁的香精都遮盖不住。
空蝉睁开眼,眼前一片血红,整个身子仿佛泡在血水中,水龙头尤还在向下滴着红水,仿若鲜血。一声尖锐凄惨的叫声,仿佛深夜看恐怖片的胆小女子受到惊吓的尖叫,又仿佛那个体弱多病的女子劳累过度时看到毒蛇的惊恐之声。这声惨叫回荡在浴室内,在深夜里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空蝉打了个寒战,双手拍水,血水四溅,墙上,镜上,地面上,就连挂在一边的浴巾上都是。空蝉尖叫起来,站在水中央,对着这一泓血水拼命地尖叫起来。
浴室门被撞开,阿凉惊慌失措地冲进来,急忙拿浴巾包住空蝉:“空蝉,出什么事了?”空蝉打着哆嗦,闭着眼指着血水说:“那么多血啊,有女人的尖叫声,你听到没?”阿凉被神经兮兮的空蝉搞得莫名其妙:“哪里有什么血,你哪里划破了吗?这里女人的尖叫声,除了你还有谁?我当然听到了。”
空蝉睁开眼睛,可不是,干净的热水被溅得到处都是,浴室里除了腾腾的蒸气,哪有什么血水?她心里愤恨,分明是宝儿阴魂不散,她把浴巾从阿凉手中拽出,包好身子走了出去。
阿凉追了出去:“空蝉,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把电脑砸了,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现在又开这种玩笑。”
空蝉一甩头,凉水都落到了阿凉脸上,空蝉歇斯底时地尖叫:“还不是宝儿,那贱人阴魂不散来缠我了!”
阿凉面部表情僵硬起来,他一把拽住空蝉的手臂说:“不许你这样说宝儿,她人都死了,你还要怎么样?难道连个死人都不肯放过,还要诅咒她不成?”
空蝉一把甩开他的手,狠狠地说:“你搞清楚,现在是她不肯放过我!”阿凉倏然一惊:“人都死了怎么会缠你?难道她的死与你有关?”
“哈哈,那贱人,死了都要占着你的心,我要是能亲手杀了她,我必会狠狠地掐死她!”空蝉狂笑起来,近乎疯狂。
阿凉退后了几步,不可置信地望着空蝉:“空蝉,你疯了!”他甩门离去,只留下空蝉在空荡的房间里狂笑不已。
站在房间中央,空蝉慢慢坐在了地上,手臂环着膝盖,阴凉的夜风拂过她几乎赤裸的身体,她连着打了几个寒战,不再狂笑,但两行泪水却是默默自脸上滑过。
咣啷,咣啷,在寂静的夜里,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的敲击声特别清晰,不疾不徐的向上走着,咣啷,咣啷,仿佛永无休止,伴着轻微的喘息声,到了门外却停了下来。高跟鞋的声音低了下去,偶尔与地面敲击,仿佛鞋的主人在徘徊,但喘息声却是重了起来,仿佛鞋的主人已经累得喘不上气了。
空蝉饶是胆子再大,此时也是魂飞魄散,急忙抓起电话打给阿凉:“凉,快回来,救救我,求你了。”
阿凉尽管气愤,但听了空蝉惊恐万分的叫声,还是念了旧情,回来时,发现空蝉坐在地上,裹着浴巾缩成一团,脸色却是惨白的。
见到阿凉,空蝉仿佛见到了救星般扑了过来,在阿凉怀里放声大哭,身子也颤抖得厉害。见她这样,阿凉也于心不忍,只是不知道空蝉究竟是为了什么这般惊恐,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空蝉突然身子一僵,推开阿凉:“你身上为什么有宝儿用得那种香水味?”她四处嗅着,突然眼睛睁大,死死看着阿凉的背后。
阿凉被空蝉瞪得毛骨悚然,情不自禁转过头,身后却是什么也没有。空蝉一声尖叫,指着阿凉的背后:“宝儿,你又来了,是阿凉把你放进来的,你这阴魂不散的贱人总缠着我!”
阿凉身后的宝儿冷冷一笑,向前靠了靠,头几乎倚在阿凉的肩膀上,又挑衅似地伸手环住阿凉的腰,但阿凉却是任由她摆布,毫无反应。
空蝉怒视四周,又冲出卧室,跑回来时,手里握了一把水果刀,对着一脸惊恐之色的宝儿狠狠刺去:“贱人,我让你再缠着我们,你去死!去死!”
歇斯底里的嚎叫声中,房间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气,一切归于沉寂……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大厦管理员眉飞色舞地在跟几个阿婆闲侃:“你们不知道啊,那家子男的几天没上班,单位报了警进了家才发现,两个人都死了好几天了,身体都开始发臭了呢。”阿婆们发出惊讶声,管理员更得意了:“告诉你们,那男的死得才叫惨,身上都不知道被捅了多少刀,快变成蜂窝了。家里的东西摔得乱七八糟的,那男的是被女的捅死的,后来女的也自杀了,我看到她的尸体时,还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死不瞑目呢。公安局的人说,那女的把大麻掺在阿斯匹林里服食过量,所以可能发了疯,把男的杀了呢。”
阿婆们听完了,摇头咋舌,然后四散而去,几只麻雀在地上啄食着,有一只甚至飞近了那间发生过凶杀案的公寓阳台上,好奇地打量着曾经弥漫着血腥与恐怖的房间……
红月亮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红,橘红色的月亮斜斜的挂在楼宇间的空隙里,月光很暧昧。酒杯里的红酒也很红,鲜红如血,艳红如唇,很容易使人迷醉。所以,冷簪理所当然的醉了,面颊上泛起一层桃红,娇艳如熟透了的水蜜桃。
夜色里灯光如星,使冷簪的眼神分外迷离。冷簪一路恍惚,星驰电转,出租车在明珠花园小区门口停住了。冷簪下了车,一阵夜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冷簪感觉门口那个保安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头,那眼神里分明是藏着某种东西。
谁管呢,一个保安而已。可是冷簪还是停下来,再次检查了自己。没有破绽,性感而成熟的身体无懈可击。冷簪甩了甩被夜风轻轻吹起的长发,径自走进了自己家的楼房单元里。
楼道里一片黑暗,小区物业总是推三阻四,不肯维修。闷热的空气聚集在楼道里,恍如一个笼屉,蒸得人心神不宁。冷簪的家在顶楼,七层。旋转,旋转,随着楼梯盘旋着,一阵酒意升腾起来,脚步开始有些飘忽了。一个人站在楼梯当中,冷簪一侧身,与那人擦身而过,一个黑影而已。冷簪看不清他的面目。
冷簪继续朝上走,而那人继续站在楼梯当中,一动不动,仿佛是一个半截柱子。这个人是谁?大晚上的站在黑漆漆的楼道里干什么?冷簪不关心这些,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