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离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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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离婚的日子-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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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旋舞中,她似乎看到年少的光阴,一幅幅青涩而发亮的青春。

在大块的闲暇里,她试图了解自己心灵的柔软之处,顺着它,依着它。企望当一切过去的时候,伤痛会在最短时间内结痂,因为自己没有遗憾。企望回首时,每一个姿态都是完美的,而那个人,已事过境迁,消失在光阴的流里,渐渐想不起他的模样。

虽然那一段经历不自觉地丰厚了人生。

旋舞。时光渐流。便七月中旬了。

接到了通知。参加毕业典礼。

她是尊重现世的,所以当周围的人都考了本科,她也照例读了。

一晃眼,三年过去了。终于可以参加中大的毕业典礼。

对于广义的读书,她是认真的,任着自己的喜好,对于狭义的读书,她又是随意的,糊涂得常被他姐姐斥责。姐是中大的硕士研究生,对于做学问极为严谨,不像她,大专与本科都是稀里糊涂地混过来的。姐常说中大的毕业证要是给了她,那是想起都要痛心的。

“姐”喜欢诞着脸叫她,其实姐亦不过比她大一点点。

七年后,他的姐变成了她的姐。

有一次,姐说,“我怎么觉得我多了个妹,而弟成了妹夫。”

她听了得意地笑了。喜欢被宠爱被宽容的感觉,知道自己毛病多,但赖皮着,窃喜着。

有一段时间每到周末她就在广州过,和姐挤一张床,聊天通宵达旦。但这些,都要过去了吧。

他的姐始终是他的姐。

第六章 上环纪事(2)

赶到中大时,下着大雨。在南门停的车,她很少在南门进,因为姐家在西门。知道典礼在梁球琚堂进行,又找到了座位,她便牵着女儿的手冒雨去姐家。路过永芳堂前的草坪。

去年的中秋节是在这里度过的。

晕黄的月,月下是一圈圈的人,星星点点的彩灯。

一草一木,曾见证,那些相濡以沫的岁月。

可最终,还是要相忘于江湖。

他妈妈也过来了,她放下女儿,再回去参加典礼,刚好赶上奏校歌。第一次听,如同中国所有的主流歌曲一样,宏大正气,积极向上。有着一种纯真的情怀。。以前很霸道地想,这是她的中大,他的中大,他们的中大。

中大无语,任她心潮起伏。

下午去医院看病,极熟悉的路线。东山口,电信大楼,往前走,有一间大拇指粥店。再前边,就是中大第一附属医院。因为身体一直不适,所以没有按社区的要求上环。

这条路一走就是两年。路边有个旺铺招租,有个玉石店,有个花店。

撑着阳伞的她忽然落泪。

不舍得的,有时不是那个人,不是那种生活方式。有时,只是一种气味;,只是一种莫明的对尘世的依恋。

没有留宿,赶最后一班车。他妈妈急急忙忙下面,担心孩子饿。很香,盛在碗里,保鲜袋层层裹着。拿着行李袋,拉着孩子,还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碗婆婆的面。都知道麻烦,可都不说,只是珍惜着。直到上了车,暮色渐浓。

打开袋子,香气弥漫,“来,宝宝,咱们吃面。”

两个蛋,还有西红柿,青菜还是翠绿的。

家,清冷冷的,他在女孩那儿。她哄女儿睡了,坐在桌前,准备第二天家教用的资料。

即将放假时,几个家长磨着让她辅导孩子。终是同意了。有时候,钱也是温暖的。

在灯下整理资料的时候,无意翻到为他办户口的种种的证明表格。字是他填的。他俩的字倒很像,只是他的多一份刚劲有力。怔怔地看,知道书柜里锁着一叠信。结婚前他写的情信,有段时间是每天一封。后来又在电脑上发伊妹儿。电脑上的那些在一次重装系统时遗失了。只有那叠发黄的纸,还确凿地证明着。一切曾经发生。不是梦。

他仍是在两个地方来来去去着。没有直面最后的离别。

都说上环不痛,一会儿的功夫。所以也没放在心上,但还是让他陪去了。直到进入手术室,远远看到那个冰冷的铁架子,才发怵了。

人流的时候,曾躺过,怀孕时的常规检查,也躺过。医院是什么地方,一个让你彻底忘记尊严的地方。

与生命、疼痛相比,那些矜持在消毒水味中弥散、消薄。

回望,他站在门口,边上是她换下的高跟鞋。细细的带子,尖尖的跟,伶伶仃仃的,怯怯的,欲步又止的犹豫。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依然靠着他的肩。然而一定神,他身边是空的。没有她。护士一拉,她就进了内间,再见不着他。

心里只是隐隐有些紧张,深呼吸后告诉自己要放松,做一个知性的妇女,配合好医护人员工作。天花板是面无表情的白。小推车移近,耳边传来金属轻触的响声。

“你选择哪一种环?”记起先前在诊室里,那个医生漠然地问。

眼前是形状各异的节育环,戒指般的圆,V字形,甚至鱼骨形的,又有拖着长长的尾,说是方便取出。倒像是项链的坠子。只是垂在躯体的幽深处。使身体本能产生排斥,让受精卵不能着床,抑郁死去。无数男女相遇相拥,最终爱情泯灭,也是因为找不到孕育的土壤,所以无法扎根从而萎靡吧。

“嗯,不知道。”她茫然,“哪一种好呢?”

“这种吧,价钱会贵些,但以后取会方便些。”

第六章 上环纪事(3)

却是要打开宫口放进去。钳子或是什么别的工具尖利地探寻着那个入口。没想到还是惨叫了,泪水纵横交错,她想她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人。那个还算温柔的姑娘告诉她,你是剖腹产,宫颈一直没有打开过,所以……

“我不上环了,让我下去,我不上了,让我下去。”她痛得撕心裂肺。

一番折腾未果,最后她们给她打了麻药,眼前渐渐发白,当身体变得沉重而麻木的时候,意识的羽翼却飞了起来,模糊了。末了,她们把她抬到外间的休息室去,泪水再次纷纷扬扬。

小小的铁床。白床单,有红格子的被,对着一大壁窗。墨绿色的玻璃,深绿色的树影。像是在海底。幽静,清凉。

他进来的时候是怯怯的,用他的大手握着她的小手,忧郁而内疚地看着她。

她想起他们以前每次逛街,他总是紧握着她的手,那时候他们没有钱,住在棠下好又多旁的出租屋里,夏天,极酷热,便在好又多超市里的清凉中打发时间,一圈又一圈,很凉快,他们满足地笑着,想象挣了钱要买许多东西。

回去前总会在肯德基里买上一个两块钱的甜筒,两个人便甜得似乎拥有了整个世界。

为了和他在一起,她辞去了那份即将要升职的工作南下广州,她赖皮地对姐说,我不管,你给我想办法,就算在中大里扫地,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这句话一度在他家传为笑柄。

每当他们的欲望高涨的时候,他姐姐就会拿出这份最初的情怀来提醒他们。

“人生若只如初见。”然而这人世,又有什么是可以定格的呢?

“当时只道是寻常”幸福时,最是不自知啊。

所有的回忆与怀缅都是搁在爱情的墓地里的那束鲜花,美丽,寂静,在最后的日子里回光返照。

然后,凋零。

他挽着她一步步走出医院,已是夕阳西下。地上的影子拖得长长。

“接宝宝去吧。”“嗯”。

“晚上想吃点什么呢?”“要喝汤。”

一对踟蹰的身影渐渐远去,恍惚中,似乎彼此已发如雪,鬓若霜。一眨眼,就已百年。

他曾如此温柔,挽她的手。——无论是七年还是一刹那或是一辈子,其实都没有太大区别。何必,挣扎在时间的长短。

她告诉自己。

牵手的时候又想起一个女子曾苦恼地问她,“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可以携手到老?”

无法回答。

只是知道当女人想着要与一个男人携手到老的时候,危险就已经潜伏在那里了。当女人对一个男人说“我爱你”的时候,往往就是他转身离去的时候。知道,然而还要去寄望,还会勇敢地说,也许是因为女人需要这份心碎的认知。明知是万劫不复,仍纵身一跃。这才是她们想象的爱情。

而她,则在慢慢学习不争取那些注定要消失的东西。

拿着上环的证明,第二天催他去办户口的事。他懒洋洋的,说是隔天再去,而且忽然又下起雨。

两个人便呆在电脑前看土豆网上的韩剧《mygirl》,格格地笑。共坐一张椅,怕她摔下,他的大手牢牢地圈着她的腰。

总是爱情童话,极帅极有钱的男子,极美极天真的女人,极烂的情节,极活泼的音乐,却看得不舍挪开。永远的白马王子,永远的灰姑娘,永远的幸福。

因为尘世里没有,所以人们一边不以为然,一边着迷。

朋友们陆续知道她的事。激动不已。电话响个不停。

听着各种不同的声音。有礼貌地应答。知道无济于事。

找不到出口的时候也会诉说,自顾自地,知道没有人关心那些让人坠入云里雾里的莫名其妙的细节,并且不会懂得。

她也只是在等待中静静回顾,一切都只是盖棺后的追悼,没有任何问题需要解决。朋友们的激动,真诚,率直。富于现实感,重策略,颇有怒其不争的急切。她知道,透过只是自己奥斯丁式的平面的描述,每个人都会生出多少感慨来。其实在爱情在婚姻的墓地前,惊鸿一瞥,回顾的都只是自己珍惜的片断。诉说的都是剪裁过的章节。

第六章 上环纪事(4)

而事实生活中有那么多的琐屑,那么多的无奈,那么多感觉,不为外人所足道。

只有回忆是优雅的,在朦胧中美丽着。

所以回忆。

赶在户籍处下班前冲进门去,因为在街道处已盖了章,以为很快就可以为他迁户口。

而且还遇上那个笑咪咪的家长。

“一般情况,要等上几个月,不过我马上帮你办理,只需大半个月就行了。”

“开学吧,开学后我亲自给你送来,你拿着资料再到原籍处办迁出奇書网,也很快。”

“至于我那个淘气鬼,你下学期可不可以……”

她与他对视,忽然两下都觉得疲倦。

默不作声,去接孩子,看到他俩,女儿尖叫着,欢呼雀跃地越过那个小小的院子飞奔而来。

“妈妈!爸爸!”

他两手一抓,便高举过头。落日熔金,笑声回荡。画面圆满。

“也要妈妈抱抱。”极尽娇柔。“不,爸爸抱,妈妈生病了。”

她虚弱地靠着他。女儿的柔唇探过来在她脸上蹭着。

到家后,他做饭,她收衣服,满怀都是阳光的味道,额上便沁出汗来。

孩子趴在木地板上画画。

不一会儿,猪骨冬瓜汤的香味便在屋子里弥漫。

他最近贷了款炒股。炒短线,时时要看行情。

吃完饭便坐到电脑前。安信行情。黑的背景,各色曲线。探寻股市可能的走向与秘密。

沙隆达连续六个涨停,他赶上了三个,没等最后一波便出了,起初有点欣欣然。

踌躇满志。巢东股份是在十二块五的时候买的。

这两天都在跌,收市时是十块多吧。脸黑黑的。

沮丧的时候,就在网上下载了游戏,红色的赛车,逼真的街景,还有远处的海。没有尽头的路,几个手指灵活地操纵着,身体不自觉地左右倾着。将来若有了车,也是这样孩子气地驾驶吧。赌气时便爱与速度较劲。

在风驰电掣中,试图将现世的失败抛诸脑后。

又玩到夜深。不知什么时候上床休息。早上迟迟不起。整个人愈颓废。

她不知还可以如何说他。

他是极不爱听批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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