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没有吱声。
张金钢估计苗苗在小叶子的帮助下已经破解了疑惑,而她不吱声的原因,很可能共鸣之余,正在目不转睛的瞪着自己这个大流氓。
他如芒在背,很不自在。
其实,他那天是气急眼了,否则绝不会当着女孩子的面说出那样的话。
“小叶子,你别太过分,冲着你老爸的面儿,我本来不想和你一样的,但是你不能欺人太甚,如此的没完没了。”
张金钢实在感觉很别扭,忽然转过身子,朝着小叶子发出警告。
苗苗果然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不过,当他目光瞪视过去的时候,苗苗还是下意识地别过了目光。
小叶子却是不管那些,依然一脸的不屑。
“谁过分了,你说出那样的话难道不过分吗?”她撇着小嘴很不服气。
张金钢压制了一下情绪,尽可能温和地说道:“话既然说到这里,咱们就好好论道论道。不错,我确实说过那话,可咱们心里都清楚,当时究竟为了什么。如果不是你口无遮拦,对我不礼貌在先,我又怎会说出那话?”
“当时究竟为了什么?不就是叫你一句‘小杀人犯’,怎么啦,难道我说错了吗?”小叶子不服气的争辩。
第六十八章:血溅美女脸
张金钢气道:“你凭什么管我叫小杀人犯,你亲眼看到我杀人了吗?连法官都还没定我得罪,你凭什么大呼小叫?”
苗苗看到张金钢脸色越发不好,禁不住有点害怕,悄悄扯了扯小叶子的衣襟,示意她别再刺激他。
“你别管!”
小叶子扒拉开苗苗的手,“嚯”地站起来。
“谁大呼小叫了!如果你真的没杀人,谁又会把你抓进监狱来?既然敢做坏事,就别怕别人说!”
她和张金钢针锋相对,毫不让份儿。
张金钢怒道:“如果我真是不可救药的坏人,你爸做了那么多年的警察,难道他会不知道吗?”
“我爸那叫有眼无珠!”她睁大眼睛,喊道。
张金钢脑袋一热,也从诊床上蹦了下来,指着她冷笑道:“你简直不可理喻,纯粹一个自以为是。”
“你好!小小年纪就敢杀人,胡作非为,谁家要生了你这样的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她的话越发难听,苗苗有些被吓到了,扯着她的衣襟,满脸的惊恐。
“你再敢胡言乱语,随意污蔑我,这次我决不饶你!”
张金钢的声音忽然变得很阴沉,他出言警告。
“你想怎样,打我吗?告诉你,这里可是我爸的地盘,你敢动我一下,我爸一定让你没有好下场!”
她的语气越发张扬,神情也格外气人。
张金钢咬着牙,语气怪怪地叹道:“求你一下行吗,别再刺激我了,好不好?”
“刺激你?我的天啊,说事实也能刺激人,真好笑,哈,哈,真的太好……”
“啪!”
事情就是这么突然。
正当小叶子满脸冷笑,仰天打着哈哈的时候,张金钢终于忍无可忍,冲上前去,就是一个大嘴巴。
小叶子顿时被打懵了。
她惊恐绝伦,一对儿黑黑的眸子充满了困惑。
不相信!
她绝对不相信,在老叶的地方,竟然真的有人敢打她!
这一刻,她除了困惑之外,还是困惑。
“刚才苗苗说得多好,咱们都是同龄人,你有自尊心,我也有!如果你瞧不起我,可以将我当成陌生人,用不着非得指指点点,那样有意思吗?再说了,就算你真能把我的自尊全都剥夺,但是,你又能从中得到什么,突出你高大吗,突出你良善吗,还是能够突出你天生就比别人强?”
说到了气处,他脸上的肌肉已经扭曲,两只眼睛闪动着野兽的光芒。
不自觉的,他又扬起了巴掌。
可是在这个时候,小叶子竟然下意识地捂住了脸颊。
看到她那种极度惊恐害怕的眼神,张金钢已经热血沸腾的脑袋陡然惊醒,他无比颓唐地叹口气,慢慢把手放了下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
医务室里静得出奇,除了三个人不规律的呼吸,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由远及近。
张金钢知道是叶晨回来了,心思此起彼伏。
他十分后悔刚才的行径,不管怎样,小叶子毕竟是叶晨的爱女,就算她有千般不是,但叶晨却对自己情深意重,单是冲着他,也不应该出手打了小叶子。
忽然间,他有种不知该如何面对叶晨的感觉。
他的脊梁僵硬如铁。
小叶子和苗苗也同样听到了脚步声,前者捂着脸颊偷偷瞧看,后者则表情异常古怪,既有期盼又有担心。
门被推开。
当叶晨的身子刚一显露,小叶子顿时如同索食的乳燕一般,冲了过去,扑到他的怀里,痛哭起来。
叶晨瞬间愣住。
不过,当他看到女儿脸颊上红红的掌印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本能地紧锁眉头,寒着脸,向张金钢看去。
张金钢并没有躲避他的目光,触碰之后,点点头,并且叹了一口气。
叶晨眼睛里闪过一丝悲伤,揽着女儿走到办公桌前,无声地把手里一包东西,轻轻搁在上面。
然后,他一屁股坐下来,开始查看女儿的脸颊。
张金钢心里很难受。
他默默走到无菌台前,悄悄拿起一把剪子。
“叶伯伯,其实……其实刚才的事情也不能全怪他,小叶子也有不对的地方!”苗苗忽然鼓起勇气,弱弱地说道。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朋友啊!他刚才打了我,你不帮忙也就算啦,怎么到了现在竟然还向着他说话呢?”
小叶子赖在叶晨怀里,哭诉着。
叶晨摸着女儿的脸,淡淡地说道:“从小到大,连我都没动过她一下。”
说完,他的目光又看向了张金钢。
“嗯,对不起!”
张金钢脸色很黯然,走过来朝着叶晨鞠了个躬,说道。
叶晨没有吱声。
张金钢心里更加难受。
他说:“说一千道一万,我不该动手打她,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再怎么后悔,再怎么道歉也没有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补偿。”
叶晨发出一声轻笑。
张金钢闻听,心头颤动,有一种悲伤彻骨的感觉。
他非常聪慧,怎能不知道叶晨这一声轻笑的背后,实际上是在说:你怎么补偿?你补偿得了吗?
忽然间,他猛然抬起打人的那只胳膊,然后一剪子刺了下去。
包括叶晨在内,此前大家全都心不在焉,谁也没注意张金钢的另一只手竟然还握着个东西。
只见白光一闪,张金钢抬起的小臂,已然深深插了一把剪子。
大家顿时惊呆。
苗苗更是“啊”的一声,捂住了眼睛。
“刚才那一巴掌换来一剪子,我想应该扯平了,至于您的知遇之恩,张金钢日后必当厚报。”
他的语气中藏着悲伤,也藏着一种决绝的味道。
然后,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猛地拔出剪子。
鲜血顿时喷射。
小叶子猝不及防,留着掌印的脸颊一下子沾满血珠。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错愕惊恐而不知所措。
“二师兄的药我拿走了,并且代他谢谢您!”张金钢并不理会小臂涔涔留下的鲜血,捡起桌面上的那包东西,转过身子,扬长而去。
“臭小子,你给我回来!”
身后传来叶晨呼唤的声音,张金钢并不理会,眼里噙着泪,心里充满无尽的伤感。
第六十九章:你过来,让我爽一爽
叶晨虽然喊了几声,但并没有出来追赶。
张金钢迈开大步,正往号子那边行走,忽然闻到一股子烟袋油味儿,知道是道爷,便回头看了一眼。
“你怎么了,胳膊淌着血,脸色阴得跟阎王爷似的,谁惹你生气啦?”道爷说话的时候,朝着医务室方向看了一眼。
张金钢心情十分不好,并不回答。
道爷收起旱烟袋,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也就不问了,不过,像你这样一个人不经允许就在监狱中乱跑,很可能会引起误会。嗯,现在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势,然后再送你一程。”
张金钢点了点头。
道爷拿起他的小臂,把袖子撸起来,看了一眼。
“你动动腕子和手指头!”他说。
张金钢机械的照做。
道爷松了口气,说道:“还好,没伤到肌腱!唉,到底是少年人,做事情爱冲动,假如这一下戳断了大血管或者是肌腱,就有你后悔的!”
说到后来,他的语气变得很重。
张金钢心知道爷是为自己好,当下也不在意。
“你等一下,我去老叶那里拿点纱布绷带,把你的口子包扎一下。”道爷抬脚就走,而且还走得飞快。
张金钢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道爷远去。
他在心里忽然产生一种倔强,不想再看到任何和叶家有关的东西,于是,将道爷的叮嘱置于脑后,继续往号子那边走去。
还没走几步,忽然有人喝道:“站住!”
张金钢停下脚步,游目四顾,发现有三个巡逻的武警走了过来。
“哦,张金钢,怎么是你?”
也是凑巧,其中一个正是姓李的武警,他看到张金钢胳膊往下滴着血,不禁皱了皱眉,问道。
张金钢叹了口气,答道:“我被叶警官找来配置草药,结果弄伤了胳膊,现在只想回到号子中休养,你能不能送我一趟。”
姓李的武警将信将疑,问道:“叶警官为什么不送?”
“他正忙着,没空!”张金钢语气生硬的回答。
姓李的武警和两个同伴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对着其中一个说道:“你去一趟医务室,我们俩送他回号子。”
那个武警点头而去。
随后,张金钢在姓李的武警和另一个同伴的押送下,继续往号子那边走去。
刚进入到了走廊,道爷和前往医务室的那个武警联袂赶来,叫住张金钢后,道爷亲自给他的胳膊消了毒,并且包扎了一下,由于马上就到了给犯人送饭的时间,道爷叮嘱他几句,便离开了。
张金钢虽然表面上答应了道爷,对医务室里发生的一切不会太在意,但在心里还是隐隐作痛,他很了解自己,没有一段时间作为缓冲剂,他是忘不了的。
三个武警押送他继续往前走,当行经前四个号子的时候,武警们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张金钢无意中往两旁瞅了几眼,发现号子里的犯人全都静静的坐着,一点没有就餐前的喜庆气氛。
张金钢知道他们仍在绝食,不过,由于自己现在情绪很低落,对这些并不是太感兴趣,默默收回目光往前走。
“这不是小王八蛋吗?喂,你过来,让我爽一爽!”
刚到七号监室的旁边,一个人从窗户的铁栅栏里伸出手,一边朝张金钢说话,一边向他招手。
张金钢一看,那只手的食指少了半截,再瞧一眼那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禁不住心中厌恶万分。
“黑彪,你再敢骂我,下次放风的时候,我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张金钢阴沉沉警告完,不再理会他,大步朝着自己的号子走去。
“靠,说不定谁把谁打得满地找牙呢!”后面传来黑彪怪里怪气的声音。
进了九号监室,张金钢把那包药递给了老二,然后便一声不吭的抱膝而坐,谁也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