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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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次的故事-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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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同周克林一起说三道四,他的话就适可而止了。要不然,只要他稍加点拨,周克林就会说出很多不堪的话来。陆天一的风头的确也出得太离谱了,很多人会说他的闲话的。

下班后,朱怀镜回掉了几个应酬,自己跑到宾馆去吃便餐。于建阳见了,吆三喝四的,要服务员加菜。朱怀镜黑了脸说:'小于,我说你,你就是不听。我一个人能吃多少?别浪费了。'于建阳只顾自己笑,说:'朱书记,我老是挨您批评。好吧好吧,就加一个菜。'朱怀镜也不想再同他罗嗦,便点头笑笑,埋头吃饭。吃完后,于建阳忙端了碟水果过来。朱怀镜没说什么,拿牙签挑了片哈密瓜,边吃边往外走。他怕于建阳又跟着去房间,就说:'小于,你忙去吧。'于建阳略作迟疑,只好站在那里了。

刘芸正站在服务台里吃饭,见了朱怀镜,忙放下碗,说:'朱书记您好。'说着就跑到前面去开门。朱怀镜说:'小刘你别麻烦了,你吃饭吧,我自己开就行了。'刘芸回头笑笑,说:'没关系的。'开了门,刘芸也进去了,替他倒了杯茶。朱怀镜连声道谢,叫刘芸快去吃饭。刘芸嗯了声,就往外走。朱怀镜又叫了她:'小刘,你没事就把饭端这里来吃嘛,站着吃不难受?'刘芸将门拉开一半,说:'习惯了,没事的。'朱怀镜自从那晚醉酒之后,总觉得自己同刘芸亲近起来。刘芸自是客气,却也不像起初那么拘谨和羞涩。每次朱怀镜回来,她都会进来为他倒茶,有时还接了他的包。洗衣房送来的衣服,她会把它拿出来,重新叠一次,整整齐齐放在他枕头边。依宾馆的服务规范,洗好的衣服是放在写字台上的。头一次在枕边看到了自己的衣服,朱怀镜内心说不出的温馨。

朱怀镜刚准备去洗漱一下,忽听得门铃响。开门一看,没想到是刘芸,端着饭碗,站在那里笑。'快进了坐吧。'朱怀镜说。刘芸进来了,坐下笑道:'我这样子,于经理见了,起码扣一周奖金。'朱怀镜像逗小孩子似的,说:'小刘你别信于建阳的。对外面客人才讲究这些规矩,我们是自家人,哪管那么多?'刘芸很安静地坐着,顺手拿了茶几上的一本杂志翻着,埋头吃饭。朱怀镜打开电视,看新闻联播。'饭早凉了吧?'朱怀镜问。刘芸抬头笑笑,说:'这饭吃了一个多小时了。没事的,又不是冬天。'朱怀镜说:'我要向于建阳提个建议,改革一下你们的作息安排,不然饭都吃不安稳。'刘芸听了不说话,只是笑着。其实朱怀镜也只是说说,他哪能去过问宾馆服务员吃饭的事?

新闻联播完了,刘芸饭也早吃完了。她也没了顾忌,去洗漱间洗了碗。出来说:'朱书记您休息吧,我去了,有事您就叫我。'她说走又没有马上走,站在那里望着电视微笑。一对恋人漫步在银色海滩,彼此凝望,含情脉脉。场景切换成林荫道,男人遥望天际,目光悠远;女人仰视着男人,秋水望穿。脚下的水泥路幻化成萋萋芳草,恋人席地而坐。女人说,我真幸福。男人说,可我总觉得缺少些什么。女人生气了,撅着嘴说,我就知道你总忘不了她。男人说,不是我有意的,但只要乍晴乍寒,我的思念就油然而生。这时,画面上飞出一贴膏药:双龙风痛贴。随之响起的是雄浑的男中音:乍暖还寒的时候,有人想着您;夜半更深时候,有人念着您。双龙风痛贴,您永远的思念。天有风云变幻,人有双龙贴膏。刘芸顿时乐了,笑弯了腰。

刘芸走了,朱怀镜便靠在沙发里闭目养神。可他没坐多久,就有人上门来了。有的先打了电话,有的连招呼也没打一个。有的人找他真是有事,有的人转弯抹角编着个事儿来,也有的人进门打个哈哈就算了。他心里有些烦,可也没办法。他不能将别人拒之门外,又没地方可躲。他原本很讨厌晚上开会的,可现在竟巴不得晚上开会了。基层同上面不同,老是晚上开会。但也不可能每天晚上都开会,他就只好呆在宾馆里,等待令他头大的应酬。

于建阳没多久就来了,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来坐坐的,问的都是几句老话,无非是需要这个吗?需要那个吗?朱怀镜总是说道很好很好。在场的人越多,于建阳就越活跃,似乎他在朱怀镜面前很得宠似的。于建阳每次进来,问问朱怀镜还需要什么之后,就会打个电话,让刘芸送些水果来。其实他只要吩咐下面每天陪送水果就行了,却硬要每天临时打电话叫,显示他的殷勤。于建阳越是事事躬亲,处处周到,越不像个宾馆老总,充其量只像个嘴巴太多的餐饮部主管。他在朱怀镜眼里的份量就一天天轻起来。有时朱怀镜实在烦了,也会说上几句。可他越是骂人,于建阳越是觉得他亲切。

不知是谁把话题扯到陆天一砸车的事上来了。朱怀镜不好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他们好像是随意说着,却总在琢磨他的态度,意思就变来变去。

'陆专员真是疾恶如仇,见不得这种事。' '是啊,前几年,有回他到下面检查工作,菜弄多了,他就是不肯端碗吃饭。' '那也未必,现在不论十碗八碗,他不一样坐下来同大家喝酒?' '吃几顿饭,到底是小事,何必那么认真?' '陆专员就是太认真了。谁不用公家的车?用车嘛,有时候公事私事说不清的。' '嘿嘿,陆专员,真有意思。'正闲扯着,舒畅来了电话,'朱书记吗?我想来看看你,方便吗?' '没什么,欢迎欢迎。'朱怀镜说。

舒畅停顿一下,迟疑道:'你那里还是有很多人吧?'朱怀镜说:'没关系,你来就是了。'舒畅说:'那就改天吧,我怕影响你们谈工作。'朱怀镜说:'没事的,我们也不是谈工作,聊天。'舒畅说:'我怕你不方便。'朱怀镜说:'那好吧。你随时过来就是了。'那些聊天的人听他接完电话,都站了起来,说不早了,朱书记休息吧。他也不再客套,请各位好走。于建阳却有意挨到后面,好像他同朱怀镜关系就是不一般。朱怀镜只得说:'小于,你也休息了吧。忙了一天,够辛苦的了。'于建阳却没有马上走,说:'哪里啊,你朱书记才辛苦。'朱怀镜忍不住打了哈欠。于建阳居然还不走,找了话说:'朱书记,下面对你反映很好,说你平易近人。你的威信很高啊。'朱怀镜暗自冷冷发笑,心想只有最不会拍马屁的人才会这样说话。不过他来梅次也有些时日了,很想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口碑。像他这种身份,最安全的是中性形象。说他好话的人太多了,未必就是好事。当然老让人说坏话,也是不行的。可他不指望从于建阳嘴里知道什么真实情况。他不能信任这个人。于建阳见他始终没什么反应,才很不甘心似的,道了晚安,拉上门出去了。

看看时间,才十一点多。时间还早,就拿了本书来看。刚才闹哄哄的,那些人一走,朱怀镜马上就静下来了。在这无聊的迎来送往中,他变得越来越没脾气了。这种应酬的确很能磨练人的耐性的。凡是头一次上门来的,多不会空着手。他们若只是提些烟酒来,他也不会太推脱,说几句也就收下了。也有送钱的,就不太好办。当面把钱拿出来的,他就好言相劝,退回去,也不让别人面子上挂不住。有的人把钱偷偷留下,他又觉得不好办的,就把钱暂时存着。他仍是没有找到个好办法处理这些钱。不到一个月,梅次真有脸面的或自以为有脸面的人,差不多都到朱怀镜房间坐过一晚或几晚了。他们在外面提起朱怀镜,都会说,朱书记是个好人。今天还算好,没有人送这送那的。

朱怀镜看了会儿书,突然心里空空的。兴许是刚才接了舒畅电话的缘故?他还没有同舒畅见过第二面,可她的面容在他的脑子里却越来越清晰了。似乎也没了头次见面时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张惶,有时又觉得早就同她很熟识似的。还真想叫舒畅来说说话了。却又不便打她的电话,太唐突了。在想想,他这会儿的心念完全没来由,毕竟只同她见过一面。

朱怀镜突然就像掉了什么东西似的,在房间里一边走着,一边上上下下摸着口袋。好一会儿,才想起没有洗澡,便进了浴室。脱了衣服,才想起换洗的衣服没拿。便想反正一个人,洗完澡再出去换衣服算了。

他开了水,闭上眼睛,站在莲蓬头下痛痛快快地冲。他不习惯用香皂,喜欢清水洗澡。今天心里总觉得哽着什么,就一任清水哗哗地冲着。眼睛闭着,脑子就更清晰了。这会儿塞满脑海的竟是舒畅。也许寂寞的男人容易夸张女人的韵味吧,舒畅在他的想像中越来越风致了。

突然又想起梅玉琴,他忙睁开了眼睛。浴室的灯光并不太强,却格外炫目。朱怀镜像是一下子清醒了,摇头默默说着不不不!

他一边擦着身子,一边出了浴室。还没来得及穿衣服,电话铃响了。他想这么晚了,肯定是香妹来的电话,胸口一紧,却不得不拿起话筒。

没想到还是舒畅,'朱书记,您休息了吧?' '没有,刚洗完澡。'朱怀镜躺在床上,身上的水珠还没有擦干净。

'你也太忙了,晚上也闲不下来。'舒畅的语气很体贴。

朱怀镜说:'也不忙。晚上总有人来坐,有时是谈工作,有时只是闲聊。'舒畅就说:'这些人也真是的。工作可以白天谈嘛,何必要打扰你休息?没事找你闲聊就更不应该了,他们有闲工夫,你哪有闲?'朱怀镜叹道:'都像你这样知道关心我就好了。'这话是不经意间说的,可一说,他的胸口就怦怦跳了。

舒畅显然也感觉到什么了,静了一会儿,却传过压抑着的粗重的呼吸声。'我老想着来看看你,就是怕你不方便。我想你一定是不懂得照顾自己的。我想过请你到家里来吃顿饭,怕你不肯。'舒畅越说声音越温柔了。

朱怀镜有意开玩笑,说:'你又没请我,怎么就知道我不肯来?'舒畅笑道:'那好,哪天我请你,可不许推脱啊。我做不好山珍海味,可我的家常菜还是拿得出手的。'朱怀镜朗声笑道:'舒畅啊,我跟你说,我馋的就是家常菜。' '那好,我一定做几道拿手的家常菜,让你好好解解馋。'舒畅说。

朱怀镜忙说:'我可就等着你替我解馋了啊!'舒畅应道:'好。我可得好好策划一下,这可是一件大事啊。'朱怀镜笑了起来,说:'这是什么大事?用得上策划这么严重的词语?' '毛主席早就说过,吃饭是第一件大事。何况是请你吃饭呢?'舒畅语气有些顽皮。朱怀镜说:'吃饭事小,解馋事大。我很久没吃过家常菜了,这会儿都咽口水了。'舒畅说:'我一定让你满意。哦哦,太晚了,你休息吧。'朱怀镜早没了睡衣,却也只好说:'你也该休息了。好吧,我可等着你请我啊!'朱怀镜睡在床上,免不了有些胡思乱想。他毕竟已是很长日子过得不像一个男人了。不知什么时候,朱怀镜才在想入非非中睡去。本是想着舒畅,却见梅玉琴笑吟吟地站在他床前。朱怀镜心头一喜,刚想张嘴叫她,就醒了过来。恍惚间虚实莫辨,心脏在喉咙口跳。

这时,电话尖利地响起,惊得他几乎弹了起来。他想这回一定是香妹了。一接,方知是宣传部副部长杨知春打来的,'朱书记,这么晚打扰您,实在对不起。有件紧急事情需要请示您。'他心里有火,也只得压住,问:'什么事?'杨知春说:'《荆都日报》的一位记者,带了个三陪女在梅园三号楼过夜,被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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