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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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心- 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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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从画心魂那桩蠢事之后,凡事都会告诉东离,心里透亮什么事情都不敢藏,如今斗胆让羽红渡了修为给我,我若不说,这就不是我的心性了。

我捏起诀来,指尖儿抵在上掌心,长久不用这法道有些生疏,但足以在催魂阵中天将里围再着上一团红光,周曲的力道反噬回来,我重重的咳出一口血。

可怎么是好,我这身子骨,越来越不扛事了,但我依然遥望摘星台的方向,我知道,东离正在想着躲过劫难的法子,一重天不管怎样我都是要守住的,虽然实际上东离并没有让我守。

催魂阵之中,两道红光一强一弱,形聚又散去,已有天兵逃过催魂阵,手里拾起了兵刃,我恍然想知道今日是阴历多少,是否能见开阴星耀天河,却在这时,腹中传来我不陌生的阵痛,我不由得松了一些劲儿,额上汗珠直往下落,真如忘川娘娘所说,我这肚子里的苍休赶着乱世就来了。

苍休,你怎么能如此呢?我咬唇,身子被消了劲儿推出有丈余,我咳嗽连连,守在一重天的少数雷部兵将想靠近我,却因催魂阵定在一边,我大声喊东离的名字,似乎每喊他一声,腹中阵痛就会小一分。

已有天将大声问我要不要去叫东离,我大着声音的说:“不要!”

我不想他为我分神,他带我到一重天他肯定知道险境重重,可我固执的要跟他在一起,就如同现在我固执的想守住他一直想守护的东西。

我有些明白,那时在魔罗之域时,他为何会跟我说孩子还会再有,毁天灭地,天下苍生涂炭,生灵归元重修,守着自家的三口,又会快乐和美到哪去呢?所以,我定着身形看向下界周曲的方向,十分想跟他说,周曲,收手吧,不值得的,不管是为宿怨,还是为着私欲,这样缺德的事情都干不得,天地劫难死地便是生,万物除草木没有轮回,管他真身是老虎还是条蟒蛇,将来都是要得报应的。

腹痛还在持续,我想着,这是要生了,可连个女仙都没有,身上抖擞都是冷汗,我悲苦的想,可能苍休转生投胎一次,投得既生既死的结局,他真是太倒霉了。

我开始想些不若苍休投生这般凄惨的事情,想想东离会不会和每次一样,都会在我万分落魄的时候赶来,便凭着这股子劲儿,将我与他从相遇到如今的事情都想一遍,碧落之时又或是遇他火中种莲之时,我为他做过许多若是提起来都会让看官们砍我不知道多少回的事情。可那源于我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我懵懂着时能做出来的事情就是逃离,总以为他不会喜欢我,不会喜欢我,若是喜欢他早就早早的去九连山找我,我的世界总是狭小得只能装下我自己,哪怕有一丝丝的不如意,我都要闹得人尽皆知,闹得东离不知所措,哪怕是净魂之后,本来东离已算计好所有的事情,却因为我一句“我想喜欢你行不行”便放下已然布得十分停当的局,接我回了紫微殿。

那一招棋,才埋下了今日的隐患。

这么一想,我太对不住东离了,我终于在此时能想到,我和他的身后捆着的是众生,天族魔族上上下下苍生不知道多少条性命,我们自从生下便要心存大爱,若没有大爱,便没有这小家之爱。东离,比我想得透彻,是以那么多年他情愿我恨他,怨他,都没有来九连山找我一次,而我却拧着这劲儿,一而再再而三的那般对他。

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远远不是如此,我终于在今日才醒悟,爱他便跟他并肩一起经历一些事情,想着若是此刻没有他,我若是他,我当如何,是以,我此刻虽身如火煎,心却微暖入春,时间如沙漏,日已绕过戌时,红光也随我法术消失丝丝散去,忘川娘娘踏云浪跌跌撞撞而来,我看着她身后羽红抱着的匣子,终于面绽微笑,我不能替东离行军打仗,但我终于能为他做一件,让他欣慰的事情,我身子倒在忘川娘娘的怀里,身子弱得如浮萍,我扯开嘴角说:“忘川娘娘,你来了,真好。”话说完,便身子一歪,昏厥过去。

飘飘忽忽,十分像那时我魂魄出窍的模样。

我还能苦笑,黑无常也忒不像话了,竟然也不顾着忘川娘娘从前在幽冥司历劫三世,分寸薄面都不给的就来捆我,幽冥司近在眼前,鬼门关和黄泉路也如往常。

三年命数,我以为不会是今日,可偏偏就是今日了。

黑无常白无常蹦蹦哒哒的过来,见是他们俩还愣了一下,对望了半天才,黑无常才说:“我说姑奶奶,你们九重天是闲着没事干么?你说……你怎么三天两头往这跑啊。”

我一愣,指着身后的路,问着他们二人,“不是啊,难道不是你们手欠,捆错了人?”

黑无常擦了一把额上的汗说道:“要捆的人时时都有,可捆的却不是你啊。”

我还想再问,倒是那个白无常要比他机灵一些的说道:“那就别站在这说话了,耽误那些孤魂入轮回。”说完,便引着我往忘川河边走,我想在这看看彼岸花也好,兴许再过一会儿,东离便从摘星台上下来又给我招魂了。

但我光想着自己的没事,却没想到的是,见孟婆慌着步子的过来,身后还跟着说不上是狗还是狮子的一样…………宠物吧,我正在这神游,并且担心,我肚子的苍休可会顺利的生出来,就见孟婆过来行了礼,这我哪敢当的,连忙伸手去扶,却忘了自己如今似孤魂,哪碰得到她的身子呢?

孟婆浅笑着说:“适才地藏王传唤,还想是不是要晚一刻才到,正巧,遇上了。”

我脑中一片混沌,反应了半天,才抬着手指不可置信的问:“是我?”

孟婆依然维持那般的模样,身子已侧开引我往里边去,我见那个……宠物眼仁似乎含笑的看我,孟婆见我迟疑说道:“这是谛听,今日也溜达出来,迎你。”

我狐疑了很久,步子还在蹭着,心中万千疑问最后只问了一句:“那我……是不是命数将近了啊?”

黑无常白无常摊着手,看那是不知的模样,而孟婆面上虽然含笑,但也看不出什么来,我只好满腹好奇的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探着脑袋问孟婆,“我那腹中的……孩儿,不会就此丧命吧?”

孟婆回首看看我,笑着说:“不会,怎么会呢。”

心上大石放下,脚下步子终于略为欢快,却只是走到奈何桥边,孟婆便胳膊微微拦了我一下,谛听那个白白的兽趴在地上,眯着眼睛看我,我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孟婆开了口引我回神,说道:“就在这候着吧,你这身子骨如今想过也过不去。”

她这样说,我心花又小小绚烂了一下,忙不迭的问,“那不是说……我命数不该的绝于此?”

孟婆笑了笑,让我身子略微闪开了一些,后边鱼贯而来的孤魂失魂落魄的等着那碗孟婆汤,我,操着袖子等她手上忙完再来答我的话,她这一忙就约有一刻,我等得心急如焚,孟婆才放下盛汤的勺子,笑着说:“命数还是命数,不过……”她故意抻长了尾音,见我双眉紧蹙,才没有继续吊我胃口的说道,“亏你挡过天地一小劫算是又累了福报。”

我愣神了一会儿,手往上指指说道:“催魂阵……催魂阵而已……”

孟婆见我这样,过来把我的手轻轻拽下来说道:“这事儿,远不是你眼睛看到的那么简单。”

她既这样说我又不好再问,便乖乖的等着地藏王菩萨从他的府邸赶过来,等待的时间有些久长,我再想我肚子里的苍休会不会着急先蹦跶出来,也很想知道东离摘星台那边怎么样,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破周曲率领的那戳儿阿修罗兵将的法子。

这些倒也不是最为重要的,重要的是我想知道,若是天地一小劫被我莽莽撞撞的挡了,是不是我与东离便能迎来一世长安?神游间,一抹佛香飘荡而来,适才还孤魂来来回回的奈何桥边霎时清静了许多,我看看四周只有我还有那个谛听站在此处。

我这脑子太不济了,连孟婆何时走的我都没有注意到。

佛香似漫过四季,时时刻刻衣襟边都带着那样的香,我打量四处却看不见地藏王菩萨的尊容,却是那只名叫谛听的神兽,扑腾着从地上起来,立着耳朵,甚是恭敬那模样像是在等着听什么话。

空落落的幽冥司,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说的是:“天地有此劫,皆因心中欲念,或争或斗或嗔痴,放不下便不自在。”

这当是地藏王菩萨的箴言教诲,可我心里周转的却是,放下即自在,若都放下了,世间平和如水,这与混沌之初又有何区别?虽说争斗嗔痴为执念,可说来,这也是长生一种趣味,天上神仙视人界之中百年寿命如蝼蚁,人界也自当烧香供奉多做好事,图的便是六道轮回能为天人,享与天洪福,却不知道的是,为人为仙,烦恼河,忧愁海时而有之,几十年和几万年甚至又是几十万年如尘间万物,一念便踏生死。

无所谓自在,自在只是够着够着却还是够不到的愿望罢了,若是三界众生都能求得自在,那自在之后,所求又为他物。

欲,从来就不是可以填满的事情。

就像我以前想求得哪怕和东离三年长安便好,可是此时便想着要长久,久到未来他有可能因我时常脑抽非要从九重天上纳个小老婆,这样我也心甘情愿。

这些统统我都没有说出口,而飘渺中的地藏王菩萨像是猜透我心中所想的那般说道,“六道之中,地狱不空,历一混元劫也是如此,众生大都如你所想。”

我连忙捂住了嘴,却不知道越是捂住,便越是心虚的表现,最后索性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天地大劫,劫数并不是此处。”声音飘渺至远处,脚下谛听,身子一个激灵,朝着奈何桥的另一端看去,我想着,也许,地藏王菩萨见我久不开窍也懒得度化我,正在的我抠着为孤魂时的手指时,才又听得声音响在悠远处,“渡劫,唯有佛之泪可化。”

我歪在当头想了很久,却深深觉得这似乎是十分不可能的一件事情。

佛祖远在西天梵境不说,天地劫数又怎么能是我挡个催魂阵就能挡住的,若是这样也可以,父君就不必这些年来时不时的祈祷,大混元劫待到他羽化之时再来;另外一则不可能的是,此次为九劫,之前算来也有八次,可是三界传说,魔族秘典中从未提及佛之泪的只言片语,佛祖顾念众生,却在三界之外,长年在灵山,修得的当是全然放下的自在,三界情爱欲嗔痴恨在佛祖的眼里都是空。

既然是空,何来的眼泪。

所以,我很愁苦的踢着脚下的根本踢不到的石头,郁闷的是,何时会还魂,又或是何时东离才能出其不意的来到我跟前儿,而我的苍休此时是不是已然生出来了。

孟婆和黑无常白无常不知晃悠到何处,我只好晃晃荡荡的在奈何桥边,时而看着那个传说中记载三生的石头,我未入轮回,自然是看不见我和东离天地之劫会如何,那些闪闪回回,记载都是孤魂走过凡世的一世兴衰。

三生书如浮云,看来看去却不过都是一生爱过谁,找过谁,爱过谁,恨过谁,救过谁,又报答过谁,埋了谁的成了夫妻,擦肩而过的成了兄弟。

生世,归根结底………不过的是种种缘种种情,讨债的成子女,有恩的为父母。

没恩没怨,前世劫难,毫无干系的没有一人。

这想来,真是一件太没有趣味的事情。

孟婆终于露了头,却是含笑的跟我说:“佛之泪虽然难求,你也心有迟疑。但所谓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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