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多榨点油;还有黄豆,过年了,可以多做些豆腐吃;至于谷子,家里还有,吃的又不多,孩子们也懒得吃,只是在平时的时候熬些粥喝——就少种些吧。或者,多种些花椒树也是有好处的,或者,多开垦些荒地,也不是没有用处。吕树人也盘算着这样的事情。
而对方似乎也有个新的计划,就是希望今年能把孩子的事情给办了。一日,对方便托人捎信过来,商量日期。
“总先见个面吧。这也不是以前的社会了。”来人说。
“恩。就是,害怕她不同意。”
“先见个吧,见了再说。对家也没有底,见个了,好让他放心。”
“那,中。”
于是来人又给他拿出了许多的东西,吕树人又是一股劲的称谢,假意的推脱。
“人家又来人了,说要见见你。总得见个面吧?这不见也不好,又收了人家那么多东西,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要见,你见去,我是不见!”
“你这孩子,咋就是这个脾气呢,别人还摸不着这样的好事呢。”
“我说过了,我不见,不要烦我。”
“人家过五天要来了,俺看你到时候咋交代。”说完,转身走了。
晚上又来催促了一回,甚至,这一次,他竟然要给雪莲下跪!
“莲儿,答应爹吧,看在爹这么大的岁数上,你就饶了爹吧。”
“爹,你就饶了女儿吧。天那,我这是怎么了,老天要这么惩罚我。”看到这个架势,雪莲已经被吓晕了,也跪了下去,父女俩哭在一起。
“好,爹,我答应你。”突然雪莲猛地抬头说。这可把吕树人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的爽快。
“你,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
“不会是……”
“爹,我咋会骗你呢。”
“那……”
“我都说了,我答应见他了。你也快起来吧,啊。让别人知道了,还不笑话咱们。”她连忙把他搀扶起来。
吕树人半信半疑的起来了,不时的用怀疑的眼神看她。
“不用看我,我答应了。天不早了,睡觉吧。”她平静的说。
然而,雪莲的爽快倒使吕老头越发的怀疑起来,一晚上喊雪莲的名字,一旦没有答应,便立马的过来,看看。他害怕她做傻事情。将近傍明的时候,他才睡着了。
“爹,爹,姐姐,姐姐……”吕树人的儿子永刚急切的把他叫醒了。
“发生啥事了?你姐姐她咋了?”他一脸的惊恐。
“她上吊了!”
“快!”
他们窜了过来,看到雪莲吊在横梁上,手忙脚乱的把她解救下来。赶紧的切住人中,半天,她才缓过气来。
“为啥救我,让我死。”她有气无力的说。
“傻闺女啊,我的傻闺女,你可不能走这一步啊,你走了,我也不想活了啊。”吕树人已是自顾的哭起来了,紧紧的抱着雪莲,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你说,闺女啊,你可不能走这一步啊,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以后有啥想不开的,给大娘说啊,可不要这样了。”邻居张妈说。院子已经是围满了人。
消息已经在村里传扬开来,大家都说吕树人也太残忍了。保守派也开始指责他了,说让闺女安心的嫁了就好了,也用不着这样逼闺女吧?革新派说,一旦雪莲出事了,大家都有好看的了。于是,口水又上来了。
“爹,我答应你,我见他。”她极力的挣扎着起来。
“不,不见了,咱不见了。啊,你好好养着。”
“不,我要见他。我答应你,我以后不做傻事了。”
“这,不,不,不,咱暂时不见了。想见,以后说。”他着实的惊吓了一回。
太阳已经上来了,照在雪莲苍白的脸上。两滴眼泪仍旧留在眼角。她看着屋顶,呆呆的想着什么。
“我要写信。”她吐出几个字来。
“快,给她笔,找张纸。”几个人顺从她的意思,忙乱起来。
“大刚,我快要崩溃了……”她写道,
“你不知道我受的折磨有多么大。”她叹了口气,继续写道,
“要是某天你见不着我了,也不要惊奇,可能,可能,我已经到另外一个世界了。你就重新找个吧。真要想我,就到我的坟前种点花,烧点钱。我也会安心的。”想到这里,她又哭了一回。手颤抖起来,于是便放下了。
信托人发出去了,她安心了不少。
男方又来人了,说夜长梦多,要立即操办婚事。由于雪莲这么一闹,见面的日期又拖延了。好歹她答应了见面,这样也好说多了。
见面的时间定在了四月十五。日子越来越近了,雪莲却越来越心惊肉跳,本来她是要拖延时间,等待时机的,那个时机就是大刚能突然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并立刻把她解救出去。但是,他没有来,信也不知道收到了没有,她觉得她和大刚要彻底的完了。她觉得大刚怎么也不关心她,回来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也没有消息,也不问候一声,眼看着就要成为别人的人了,他怎么还是不当一回事啊。家里这么的逼迫她,她感到是那么的瘦小和无助,她需要靠一靠大刚的肩膀,扑到他的怀里好好的哭上一顿,让他好好的安慰一下自己。然而,现在,他真的在几千里远的地方,犹如梦一般的,虚无缥缈,伸手不及。
“怎么就这么的远呢,他难道就没有心灵感应吗?他难道就感受不到我正在遭受折磨吗?他应该有感应的,在学校的时候,他总是能准确的猜出我的心思,而现在,他在哪里?”
她真的觉得没有人能救她。舅舅能来吗?他来了几次,和父亲也吵了几架,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虽然两个人反了脸,但是父亲不还是死活要自己嫁给那个人吗?舅舅老了,也经不起折腾了,那么远的山路,一次次的步行过来,又步行走回去。
四个姑姑呢,也并不是十分的赞成,但是也不是十分的反对,她们全都在看着事态的发展,进行到哪一步就算上哪一步吧,她们也都老了,很难记忆起当年一个女孩子对终身大事的认真,她们的思想,经历了几十年的洗礼,不是成熟了很多,而是逐渐的被生活折磨得麻木不仁了,对啥也没有十分的原则了。她们也只会偶尔的说上几句,让吕树人不要逼迫雪莲,说孩子是个好孩子,会听话的。这是什么话?是在善意的劝导吗?好象也不是。
一切表明,似乎只有认命了。但是她还想抗争。可是面对的对手竟然是自己的父亲,她怎么能狠心呢?一件一件的考虑来考虑去的,似乎都行不通的。
明天就是相亲的日子了。大家也忙了起来,说是忙,其实也没有什么,无非就是多准备了几样蔬菜,备了些肉,买了点酒;又把家里整理了一番,好好的擦洗了一后,把屋子里的蜘蛛网清理了一遍,破旧的墙纸也被新的白纸覆盖住了;又上四邻家借了两张好的桌子,椅子。雪莲整天的无动于衷,坐在墙角发愣,脸也不洗了,衣服也不换了,她似乎想给对方制造一种假象,好让对方放弃那个念头。吕树人也催促了几次,让她好好的打扮一下,但是,她好象没有听到,依旧的坐着,吕树人也不敢再劝,生怕有生出什么枝节了,那时可就不好办了。
第二天一大早的,男方就赶过来人了,先是报信的,说在后面,拿了不少的东西,随后就过来了,让他们先等等。吕树人忙给来人倒水,招呼着,谦让着,
“哎呀呀,又拿啥东西呢,过来人就行了,你看,光是给你们添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喜事吗,大家都不嫌累的。”
“啊,那是,那是。那个孩子……”
“来了,不是见面吗?”
“不是,俺是说那孩子,人咋样啊?”
“啊,你是说这个啊,他人长的很壮实,又很老实,将来准是个怕媳妇的。”说到这里,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约莫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中午的时候,只听得门口有人喊:“来了,来了。快进去吧。”
第一个跨进来的,是一个脸上涂着厚实的粉,细弯的眉毛,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穿着红黑相间的缎子褂,下面也是红黑相间的宽敞裤子,鞋却是黑皮鞋,活似唱戏的一个丑角。一见到老吕,就喊了起来,
“哎呀,我的哥哥,你可想死我了。又有些日子不见了,身体还好吗?”
“啊,老妹子啊,好,好啊。你们过来了,就是有啥不好的,一下子就都好了。”
“闺女呢?”她放低了嗓门。
“屋里呢。这个就是你介绍的那个孩子吧。”吕树人指着黑旦问。
“对,老哥哥,你说的对。今儿我可是给您领来了,中不中,全靠你自己好好的打量了。”
“中。”一边答应着,一边的打量起来:一米七五的个头,长的很敦实,脸黑黑的,却是标准的“国”字型脸。身穿一套黑西服,系着领带。
“叔好。”
“这孩子,都啥时候了,还叫叔。”那女人急忙的更正。
“那,俺也不能叫他爹啊。”
“你这孩子…”那女人又气又好笑,也便没有争辩什么。
吕树人也尴尬的笑了笑,大家也笑着走开了。
“让她过来,见见面?”那女人暗示吕树人。
“啊,对,对,雪莲,过来,人家来人了。”喊了半天也没有答应,有客人在,又不好发脾气,只好笑了笑,
“你们,你们先喝点水,坐一会儿,我去叫她——这孩子,咋不听话呢?”说着,出去了。过了一会,吕树人拉着雪莲过来了。于是两个人猥琐的坐下,一时的寂静。
“啊,闺女,叫啥呢?是叫雪莲吧?”那女人倒是先开了口。
雪莲白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那女人刚站起来,现在却又不好意思坐下,又冲吕树人笑了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不想水还是很烫,嘴被烫了一下,“呀”了一声,以后也没有再说什么。
正当大家都寂静的坐着的时候,雪莲不知从那里来的一股劲,冲黑旦说:
“what”syourname?isityouthatwanttomarryme?“
大家又都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雪莲会这样的说。
“俺听不懂,她说啥,大叔?”黑旦皱着眉头,看了看那女人,又转身看吕老头。吕老头于是便怪她不懂礼貌,在大家面前怎么能这样的乱说。他们三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肯多说一句。
“哼,啥人,也不散泡尿照照自己,这样的人,我以后怎么能给他过在一起?啥也听不懂——我能和听不懂我的话的人生活在一起吗?不能。”
本来他们是想留下吃中午饭的,现在看来,最好是赶紧走,不走,还不知道雪莲又有什么主意让他们难看呢。
“老哥哥啊,你可得好好的管教管教她。她咋能这样对待尊贵的客人呢。俺倒是没有啥,可是,黑旦,这可是她将来的丈夫,她竟也这样的对她。真是没有教养!”,刚走了两步,又返回来说,
“不行,就赶紧嫁了吧。彩礼呢,也不用你操心了。你上次说要的五花缎子被,俺都给你多准备了十六条,啊,家具啊,电器啊,也有了,又买了辆新自行车,也够了。婚期就按照你说的,定在阴历十月初五。他们正悄悄的绕过了雪莲,来实行他们的计划。
定在阴历十月初五,吕树人自有他的道理:既然闺女是他家的人了,那多少也还得帮她点光,这样又能过了夏收和秋收。村里大都是这样的:即女儿已经订婚了,却拦着不让着急去结婚,想多让女儿在家里帮着做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