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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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锦-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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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

听着何梦锦如此乖张放肆的言论,当场就有人拍桌子起身,却被贺兰瑞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在得到贺兰瑞的默许之后,何梦锦继续从容道:“在下没有大胆,这些言辞,也是建立在对王爷的自信与强大上。”

“好听的谁不会说,”罗帆翻了一记白眼,将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撂,道:“你这算哪门子好办法?若真是毒酒被换成了好酒,王爷当场喝下去没事,那偷梁换柱不是被曝光了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懂?”

面对罗帆明显的轻视,何梦锦非但没有丝毫动容,反倒改为更为从容的一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将那御酒换成好酒了?”

“什么?!难不成……你……”

“对,”何梦锦半眯着眼睛,如同老谋深算的狐狸一般,那般剔透的盈盈秋水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道:“不管他是毒酒美酒,我都给他换成毒酒,然后,让王爷喝下去!”

嘶!

沉静的空气里,不知道是谁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四十五章 激辩

场下所有人看向何梦锦的目光变得有几分不可思议,随即,他们将目光调转向悠然坐着的贺兰瑞以及若无其事的沈凡身上。

哪知,那两者却丝毫不为何梦锦如此大胆乖张的言辞震惊。

只听何梦锦继续道:“我要王爷喝下去的是毒酒,但却是有把握能解的毒酒,在寿辰上,王爷因皇上御赐的酒中毒,这般重大的事情,定然引起各方轰动,其中,最为震动的诸位藩王,然后,再经由某些渠道,透露出去皇上想趁机削藩,我想……这后面的事情,不需要孟锦多解释了吧。”

如此一来,便是逼着藩王们人心惶惶,让凰权与藩王之间的矛盾更加恶化,起了一个起兵的由头,那些惴惴不安的或是本就心怀不轨的各方心思不反也得反了,如此,更是将天下的民心拉向了广平王这里。

所谓顺水推舟,也自然是水到渠成。

何梦锦说完,微微倾身,以一个谦和有礼的姿势,对着沈凡道:“沈公以为如何?”

闻言,四下俱静。

沈凡直了直身子,再度打量此时倾身立于阶前的少年。

此时,满室的光影斑驳,唯独她,安静的立在那里,表情从容,但一身傲然于世的风华,却是让着满庭的芳菲都失了色。

她在笑,眉弯,嘴角,都挂着淡淡的笑意,但这笑意,却是让阅人无数自诩从未看走眼的沈凡有些心惊。

这样一个独揽芳华的少年。

有些傲,有些狠辣,甚至,有些阴险,看着她明眸如水的笑意,天知道下一瞬何人就被她给算计了进去。

对着这样的何梦锦,沈凡若有所思,他道:“就方法而言,是不错,但此计太过于冒险,而且你这番说辞已经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你可是知道?”

何梦锦挑眉,迎着他的目光,不避不让,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求不违背原则,非常之事行非常之举,有何不可呢?更何况,这考题是沈公您出的,若说答题的在下有罪,那出题的人呢?”

她对答入流,从容不迫的回敬,更是让沈凡赞许,道:“那你的原则是什么?”

听他这样一问,高位上悠然的贺兰瑞显然也来了兴致,看向何梦锦的目光多了几分探寻。

何梦锦将袖摆下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然后再松开,面色如常道:“孟锦的原则是,但求无愧本心,对得起黎民百姓,虽然这话空洞了些,但如果在百姓谋略和百姓利益上,孟锦会选择后者,孟锦投身王爷,也是敬仰王爷仁明宽厚,大汉若由此明君,定然是百姓之福。”

兴许是被她之前的言辞已然是让他们震惊的还没回过神来,此时再听此一说,反倒没有什么表情了。

只是沈凡泠泠的声音再度传来:“孟锦,你可知你现在在说什么?”

自何梦锦一走进这屋子,这还是沈凡第一次这般正式的叫她名字,何梦锦心头一紧,抵死的从容道:“孟锦自然知道,这是谋逆,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但孟锦相信王爷宽厚,相信沈公目光如炬见识非凡,定然不会因这些俗套来束缚孟锦。”

“口舌倒是伶俐,”沈凡嘴角微样,露出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道:“你既然标榜着为天下社稷,为黎民百姓,那你可知道,你这一番鼓动,便是在陷百姓于水火,若战事一起,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

“沈公所言极是,但,现在天下百姓就安稳了吗?”何梦锦先是肯定了沈凡的话,然后反驳道:“如今天下大势,想先在座的各位心知肚明,皇权和藩王之间的利益争斗越发紧张,而当今的皇上以及新上任的丞相沈洛,都有消藩的意向,两者之间,早已是生死对立,要么消藩撤封王,要么天下大乱灭皇权,这是必然要经历的,更何况,现在的封侯制度早已是如同破败的堤坝,漏洞百出,诸侯王之间因为各自的利益,也是常年摩擦不断,战火并不是常事,以战止战,以一场烽火狼烟,换一个开平盛世,虽然代价大,但孟锦觉得值得,沈公意下如何?”

轰隆!

犹如滚烫的油锅里被泼了一瓢冷水,安静的场下,当时沸腾了。

在座的每一位,不但为这少年咄咄的言辞,大胆狂妄的谋略所震撼,更为其观点,以战止战。

“好!说的好!”

有人率先起身鼓掌,“好一个以战止战,潘某佩服!”

何梦锦循声望去,正见湖州指挥使潘统正含着赞许的目光看向自己,那眼底的欣赏丝毫不作伪,她点头含笑感谢,便转头看向沈凡,等着他的说法。

不是她今日格外大胆,是这个时候,由不得她决定自己大不大胆,沈凡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大胆且难应付。

在她回答了他那三个计谋之后,她也看出来了,这人是诚心想探探自己的志向及功底,确定了自己不会因为言辞而被拉出去定罪,她便也放开了胆子说。

虽然,说这一切的时候,私底下还是捧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

沈凡没有正面回答何梦锦,只道:“今日的话题,原该是沈某一个比方,既然孟公子如此答案,老夫也很是佩服,话题到此便结束了,希望在座的诸位不要将之对号入座。”

眼下之意,便是让其他人不要宣扬出去,若是泄露一二,他非但不会承认,泄露者还得有着几分要担待的。

所有人都看的到广平王对他的敬重,他都如此说,便是等同于广平王的命令,在场的人,还有哪个说不字。

在所有人闻言都点头默认的时候,何梦锦却笑了。

这一笑,却是发自内心的笑。

因为,她分明听到,沈凡刚刚对她说话的语气里,没有再用“老夫”,而是用的“沈某”,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终于正视了她,再不那么高高在上的俯视与小瞧,说明他承认了她的观点,认可了她的能力。

也说明,这一关,她过了。

☆、第四十六章 过关

虽然沈凡一个很是佩服明显是客套话,但能得到他如此说的,已然让在场的其他人觉得惊讶了,惊讶归惊讶,今晚见识了这少年如此气度与口才,众人却也觉得这称赞妥帖,她当得起。

此时众人再看向何梦锦的目光,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敌意与轻视。

这时候,从何梦锦进门就很少说话的贺兰瑞放下了手中的墨玉棋子,直了直身子,道:“既然沈公都道你可用,那本王就给你一个机会。”

何梦锦身子一凌,心道,果然是这样。

贺兰瑞似是没有察觉到何梦锦面色上些微的变化,对着场下道:“今晚之所以再此召集大家,是因为刚刚本王收到一封火漆急件。”

听贺兰瑞如此说,在场所有人神色顿时紧绷了起来,火漆急件,都是有特重大事情的时候才会启用,还未听贺兰瑞开口,所有人的心已经纠结在一起。

“河源,望城一带有疫情,而且很严重,这早在昨日本王便有收到消息,同时紧急的调运了物资和大夫去,但是,今晚得到的消息是,这一次的事件是有人刻意投毒。”

本是安安静静的厅内,在贺兰瑞说到这句话时候响起了几声倒抽气声。

“这还不算,加急信件里还提到有人故意散播谣言,说此病无医,唯一能断绝此病的方法便是斩断传染源——也即是让那些已经染了病的消失。”

一个“消失”的词语才从贺兰瑞口中吐出,当下已经有人惊讶出声。

何梦锦虽依然安安静静的站在阶前,但心底被这一句话掀起的波澜已然是不小。

让染病的消失——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给那些患了病还未来得及医治的人判了死刑,最为严重的是,如此谣言,必然激起民愤,这样的情况下,民心动乱不安的话,后果很难想象。

到此时,何梦锦脑子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个猜测。

她之前一直想不通,贺兰瑞身为广平王,消息的灵通再不及贺兰珏,瘟疫这般重大的事情,也不该是晚了整整两天才知道。

现在一下子想通了。

如果说有人刻意造谣,对民愤推波助澜,那么是不是整个河源,望城一带的情况已经发生了质的转变,两地驻扎的守军迫于无奈对百姓动手?

再是由于此次干系重大,守军们怕担不起这个责任……隐而不报?

如果是这样,之前的疑虑说的通,但是其推断却让何梦锦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此重大事件,两地驻守居然敢不上报,这也是本王认为此次事件最为蹊跷的地方。”贺兰瑞抚额,难能的流露出疲惫的神色。

听他的说法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何梦锦非但没有舒一口气,心头的石头反倒是越发重了。

果然,贺兰瑞下一瞬,便将目光转向了她,道:“本王已经火漆密函调集了离这两地最近的崇州绥州兵马,任命崇州守军关涛为指挥,你便以监军的身份即刻启程前往,若遇到非常之事,可不必先行请示,由你决断。”

一直安静从容的站在那里的何梦锦,在听到旁人看来犹如天大的好事时候,愣了愣。

她没想到事情会如此紧急,从进门开始,贺兰瑞就如此从容悠然的态度,虽然对这两地的灾情有所了解,但却没想到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所以在听到贺兰瑞的一番指派她才会惊讶,不仅仅是为这个泰山崩顶依然从容的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的胸怀气度。

她还为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

这滚烫的热山芋到了自己手上。

本来以为贺兰珏这么一盘墨玉棋,最多也是让她奔赴灾区,动用自己的力量从南晋的多利找到解方,让自己的实力暴漏在他眼下。

却没想到,事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两地民心惶惶,暂时没有得到的联系,守军的刻意的隐瞒,说不准已经爆发的民怨!

这一切,都要她去收场!

可是,能怎么办,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她没有退路。

何梦锦面色从容,甚至还带着微微笑意的行了一礼:“草民孟锦谢过王爷看重,此番定当竭尽全力,将事情处理好,不负王爷知遇之恩。”

说罢,再度行了一礼,对着沈凡点头致谢之后,便起身退了出来。

才迈步走出阁楼,夜间沁凉的风便迎面扑来,那已经被冷汗打湿了贴在背上的衣服已经不能让何梦锦感觉到难受。

她此时除了步子仍然迈的稳妥,整个人都形同虚脱。

夜风凉,月色冷,心更甚。

从进这阁楼到此时出来,不过一刻钟,对于她来说,却如同经历了两世人,命运的翻转便是在这片刻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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