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捏开小二的爪子,掸了掸衣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人是鬼……
小二一边心中暗骂著老子招谁惹谁了,一边大叫道:
“二位爷要是有点良心就赶紧回去吧,我可不想给交代在这儿!”
吴邪莫名其妙地笑问:
“怎麽了?有谁要杀你?”
“他娘的,差不离!二位来客了,就跟一楼坐著呢,等了有个把时辰了,刚刚还说过半个时辰再不来就把我直接打死算他的──”
咦?听这说的──
吴邪吃了一惊。
小花怎麽跑这儿来了?
吴邪赶紧拖著张起灵往徕客楼走。
一步才跨进门,半条腿还在门槛外头,就听见两道声音飞了过来:
“小邪!”/“小邪哥哥!”
望过去,一楼窗边上座一男一女双双站起,往这边快步走来。
上穿蜜合色拈金番缎柿蒂翔凤无袖比甲,下著水色缠枝锯莲平纹襦裙的女孩子,莲裙款动地跑过来,隐隐露出一双洒花绣鞋,蜂腰削背的挑细身段,面若小银盘,一对点漆硕目,鬼精灵气外露。
“你可回来了,本姑娘好等!”
女子身後跟著一高挑男子,著藕粉攒丝立蟒白虎缕金袍,腰间垂著玎琤作响的南阳玉禁步,打著五色缨络,俊眼修眉,切鬓的乌丝,容貌装饰似有女儿之风,然薄唇轻抿,眉宇间又是英气逼人。
“秀秀,小花……你们怎麽来了?”
“怎麽,不欢迎?”
霍秀秀嘴一撅,就近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解语臣半倚著椅背站在她身後。
“咱们不能来?”解语臣眯眼笑道。
“哪能啊,可欢迎了。”
见两位发小专程赶来,暂不论缘由是为何,吴邪已经乐开了花。
“你俩来干嘛的?”
“这个嘛,”解语臣万般妩媚地微笑著撑起下颏,看向吴邪身後。
“比起这个,”霍秀秀拈起纤纤葱管手,指向吴邪身後。
“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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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一眼紧闭的乌木雕漆素纱门,霍秀秀做了个夸张的动作瘫倒在楠木椅中:
“我说小邪哥哥,那张起灵就是文锦姨把你寄放的那个人家?我怎麽觉著那麽可疑。”
“这张起灵,倒不是个寻常人物。”解语臣道。
适才在楼下几个人重逢後,霍秀秀故意把话说得遮掩些,暗示几人要谈的是吴家内事,於是张起灵便借故离了徕客楼以作回避。三人便上楼进了客房。
“不过不过那小哥──”霍秀秀一个猛子坐了起来,“生得真是好呀,把小花花给比下去了哟…嘿嘿嘿……”
“死丫头皮痒了是吧?”
解语臣一扇子拍上霍秀秀笑得乱颤的後脑壳。
“文锦姨既是没对他设防,大概心里是有谱的。若要害我,怕也不会等到现在。况且,我看……”吴邪蹙著眉尖道,“他不像坏人。”
“你说的倒也有理。不过人心隔肚皮,小心点总不坏事儿──秀秀,”解语臣转头对霍秀秀说道,“去那张起灵的房间下几道法,做得隐蔽点,给人发觉了脸上下不来的是咱们。”
“晓得啦……”霍秀秀不满地揉著後脑壳嘟哝道,“小邪哥哥,那小哥住哪间?”
“嗯?哦……就这间。”吴邪指了指脚下的地板。
然後他看就到霍秀秀的脸扭了一下。
“你们住一间?!”
“怎麽了?”
吴邪歪了歪脑袋不解地问。
这……
霍秀秀环顾四周。
不会错。只有一张床。
“没怎麽没怎麽……很好,不错,very good(误)”
霍秀秀跟解语臣交换了个含义不明的眼神。
解语臣扶额,转移话题。
“小邪,你这一伤,可把你爹给急坏了。”
忽然正经起来的话题转向让吴邪一愣。
他几乎忘了自己是没理由在这久呆的。
见吴邪的神色立马紧张起来,一句几脱口而出的“你也养得差不多了,适时便回去吧”生生给解语臣咽回了肚子里,改口道:
“不过你法力还没恢复,暂且还是在山里养养吧。”
霍秀秀抛给解语臣一个“看你挑的这都什麽话题”的大白眼,亲自上阵转移话题。
“就是,你还是在这呆著吧,”霍秀秀咯咯笑得一脸暧昧,“阿宁那丫头给你三叔支出去应付那帮鬼佬没能来,这会子估计在家里撒泼呢。回去了可有你受的。”
听见这话,吴邪一脸困惑:
“…为什麽?”
“…啊?什麽为什麽,难道你不知道宁她喜……唔!”
霍秀秀突然恍悟,却震惊得刹不住身形一歪,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
“不是吧,你──我的妈呀!!”
这孩子是有多迟钝!
全京城上下不知道宁姑娘喜欢吴家大少爷的也就只有龙椅上那位了吧?
结果两次转移话题皆以惨败告终。
两位只好缴械投降。
“咳咳,说正经的。”
霍秀秀装模作样地咳了两下,晃了晃两颗水滴形的翠墨耳坠子,向解语臣递了个眼色。
“元宵八日後,青城山上举办道家年会。”解语臣道,“山上正好有吴家的别院,便决定这回由吴家腾场子,说是如此,吴家其实差不多被推上了主办的位置。”
“所以老爷子叫我们带你过去,长房长孙的不在场不太像话。也就十几二十天,山上衣服东西都备好的。小邪哥哥,你什麽时候方便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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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沙蓝金泥球路络花褂子,在眉县街边闲步的人中,这一副贵族公子哥儿的打扮,绝对引人注目。更不要说配上一张白皙精致的俊脸。
处於各个年龄层的姑娘大婶的目光焦点处的那人,却是面无表情。
虽然目光冷冷,不代表内心无波无澜。
有点沈不下心来。
吴邪的那两个客人,提示著某种可能性。
他们要带他回家。
突然一只手搭在张起灵肩上。
背後响起一个声音:
“哟,哑巴张,好久不──喂喂太暴力了吧!”
一枚暗青子擦著黑衣男子的脸颊险险飞过。
无声无息不被察觉地碰到张起灵的身子这种事,除了在山上那会儿吴邪误打误撞(?)干过几回,这世上还真没几个人能做到。
再加上那副一听就知道缺口德的声音。
目标锁定。
於是张起灵飞起一枚小青片子,以示警告。
然後自顾自往前走。
“哎哎,哑巴张你等等,我等了这麽多天才等到你终於单独行动,你好歹听我说两句──”
张起灵停下脚步,回头冷冷一望。
“你很闲?”
一身夜色衣裳的男子乐呵呵地凑上来,宽檐的竹编笠帽边上缀著一圈黑纱,将鼻子以上的部分全部盖住。
“好意思说我?我说哑巴张啊,你成天跟那个吴家小少爷转悠啥?害得我想找老朋友唠唠嗑都不好意思下手。哎别,别走啊,我还没说正事呢。”
张起灵冷冷瞟了黑瞎子一眼,蹙起的眉间明显流露出有事快说有屁快放的讯息。
“哎说真的,你干啥要蹚吴家这趟浑水?你又不是心里没数,那哪里是个清门净户的。我看他们是长线放远鹞,指望大著呢!──咳,我知道,不关我的事,我也就说说而已。况且我也不是为了这事来的,”
反正指望张起灵说话是没可能了,深谙此道的黑瞎子干脆自顾自说下去。
“其实我最近夜观天象,忽见七斗连珠,北极若离,天狼西伺,似有所昭,”
黑瞎子一脸谄笑著用假得不能再假的声音说道。
“於是我掐指一算,发现老友你近来──命犯桃花啊。”
黑瞎子一个闪身躲到一边,不料这一回却不见什麽暗器飞来,张起灵也没什麽攻击性行为的意思。
──啊咧?
黑瞎子摸了摸脑袋,无比困惑。这倒不是雷区?
“看在昔日同甘苦共患难的分上,”黑瞎子重重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把那姑娘介绍我认识认识。”
乖乖,肯定是个菩萨般的女人。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世间竟有此等巾帼豪杰能降了这妖孽。想想看真是太可怕了。
见张起灵一副没反应的样子,黑瞎子只好自己给自己台阶下:
“要不,把今天去找吴家小少爷的那俩大闺女给我引见引见?”
张起灵冷冷道:
“一男一女。”
“放屁,你当我真瞎?”黑瞎子仰天大笑,“那男的明显是女扮男装。你见过那麽媚的小公子?男人最多也就跟吴家那少爷一样嫩,再过头一点就不对劲了,你懂?──咦,等等──”
最多也就跟吴家那少爷一样嫩……
啊咧?啊咧啊咧啊咧?!
黑瞎子看一眼张起灵,又回想一下近日来跟踪所见的种种。
灵光一现这个词,就是用在这种时候。
“啊,命犯桃花,是这样,that’s it(误),我懂了……唉,这个社会啊……”
黑瞎子一脸猛然参悟的表情摇了摇头。
“我说哑巴张,我黑瞎子地上地下摸爬滚打这麽多年,什麽样的性取向没见过?你就别在我跟前假撇清了成不。”
收到冰冷眼刀一枚。
不由再次感叹,唉,这个社会啊……
“得得得,不开玩笑了,说正事。”黑瞎子摆了摆手,“最近青城山有个庙会……啊不,道家年会你知道不?要不要去蹭点酒喝?反正以你的名头肯定是直接放行。青城山的洞天乳酒啊,好久没尝到了,怎麽样?”
感觉好像有人说过差不多的话。(八云紫:啊嚏!)
原来这就是正事。张起灵冷淡地瞥了一眼黑瞎子,转身欲走。
黑瞎子赶忙一个箭步冲上去堵住去路:
“哎哎别介啊。你仔细想想,今儿个你家那口子娘家不是来人了吗?你以为他们来干啥的,视察婚房?我可是听说过青城山上有座皇帝赏给吴家的行宫。”
这回算是扔了最後一张王牌,总算让张起灵停下了脚步。
黑瞎子一脸期翼地眨了眨黑纱下的眼睛。
张起灵略作沈吟,沈默良久,半晌,一挑眉,淡淡吐出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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