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还不如守在外头紧紧盯着,若是里头有吩咐她即刻办了,若是没有她也省得晃在眼前,一个没注意再吃挂落,岂不是犯不上?
想到这里,晴雯有些得意的瞥了一眼袭人的房间。这人呐,最怕的就是摸不清自己的身份。平日里宝玉跟前怎么撒娇使闹都好,宝二爷生就是个绵软的性子,拿捏他还是容易的。可那薛家大爷虽然笑嘻嘻的也不怎么摆架子,心里头却傲气得很。瞧着他刚进京时候大闹南安王府的一场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因此薛家大爷但凡来找宝玉,她轻易不往跟前凑的。今日果然应验了吧?
仗着和二爷有了几场鱼水之欢便想借着此事拿捏住二爷,岂不知男人都是一样的脾性。没得手时自然是百般都好,一旦得手新鲜过了也就那般。为了眼前竟不顾以后了,凭白坏了名声,即便将来有了名分也叫人轻瞧两分。还不如她这般掐尖吊着二爷的口味,也好叫二爷时时尊重捧着,左右老太太将她放到二爷屋里就有了那个打算。她着急什么,将来自有老太太做主呢!
晴雯想着,一边美滋滋的拿了那半幅针黹继续绣了起来。耳边时刻注意着书房里的动静,心情甚好,甚至还微微哼起小曲儿来。
书房里头贾宝玉和薛蟠自然不知道晴雯的打算。一时间倒惊异起晴雯的乖巧来。贾宝玉笑着说道:“看来大哥哥这番无名发的也有好处,至少我屋子里头的姑娘们都收敛许多,正经有几分规矩的模样了。”
“你们荣宁二府本来就乱,你这屋子里头更是乱上加乱,你不以为耻,反倒自在的很?”薛蟠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女儿家不比须眉浊物,自然要骄矜小性儿一些才有意思。姑娘时候的天真烂漫更是千金难买,我纵着她们就好像眼见着花园子里的百花齐放,我就是那个辛勤刻苦的护花的人。看着他们一个个的为了我百般思量,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不好呢!”贾宝玉抿了一口枫露茶,摇头叹道:“大哥哥不懂,这才是情趣呢!”
“但愿你别惹火烧身才好。”薛蟠摇头说道。这个时代的富家公子普遍都有这样的恶习,宝玉也不过是其中翘楚罢了,他还真不好多劝什么。
毕竟他房里头的丫头不也是这么宠着?只不过他当初就明言再如何也不会收房里的人断了她们的念想,且忠信侯府规矩森严,她们都晓得身份体统罢了。
若真说起来,他和宝玉也就是半斤八两,谁也甭说谁了。
薛蟠一时间腻味了这个话题,立刻清了清嗓子问道:“添香和我说晌午的时候你派茗烟小子给我请安了,平白无故你叫人去那么一遭,别是又有什么想头吧?”
贾宝玉闻言,立刻正色说道:“你若不说我还忘了。叫茗烟过去不过是看看大哥哥方便否,若是方便的话倒想求大哥哥一件事儿。”
薛蟠挑眉笑道:“何必这么麻烦,你有话直说便是。”
“这件事情牵连到老祖宗和太太的心情,我倒不好冒然行事。最好办妥贴了再告诉她们为妙。”
薛蟠轻笑道:“这般郑重,究竟是个什么事儿?”
贾宝玉道:“我听说你将你表兄弟薛蝌打发到太白书院去了?”
“什么叫打发?”薛蟠瞪了贾宝玉一眼,强调道:“那叫安排,费了很大劲儿的。”
“我找大哥哥也是这件事儿。”贾宝玉说着,微微沉吟片刻,开口问道:“我大哥的遗腹子兰儿,大哥哥知道吧?”
“贾兰?”薛蟠挑了挑眉,开口问道:“他怎么了?”
“我看我这侄儿是个读书进学的料子,想请大哥哥帮忙给找个先生。”贾宝玉笑道。
薛蟠闻言,诧异的坐直了身子,开口问道:“贾兰才多大,五岁,六岁?”
“六岁了,正是进学的年纪。前两日我看望大嫂子的时候正瞧着她手把手的教兰儿写字。我突然想到这一点了。”贾宝玉笑着说道:“老爷太太总巴望着家里头能出个科举的料子,最好像林大哥哥和甄大哥哥一般金榜题名才是好的。最近愈发看着我读书了。我不耐烦,就想着寻个好的给他们管管,也好将我自己个儿摆脱出来。寻来寻去,就觉得兰儿不错。”
“你不是吧!”薛蟠一脸鄙视的看着贾宝玉,“为了将自己摆脱出来,六岁大的孩子你也不放过?”
“吾之砒霜,彼之蜜糖。你又安得知道这举措没对了人家的脾胃?至少大嫂子对我还是感恩戴德的。”贾宝玉摇头笑道:“束脩的事情你也不必在意,尽管挑个有能耐的师父来。我荣国府虽然个方面糊涂,这种规矩还是不会差的。毕竟尊师重道,国之体统。何况能人本该受人受人敬仰。只有一条,千万别找些功利心太重的,才学什么不拘,最好品格像庄先生那般光风霁月就好了。小孩子要言传身教,你也知道贾家族学是那副模样,我也不多说了。”
薛蟠听了贾宝玉一席话,摇头笑道:“看不出来,这会子功夫倒有些当叔叔的款儿了。”
贾宝玉轻声回道:“他们都说我糊涂纨绔,岂不知我心里头明白得很。不过得过且过的混日子罢了。世人汲汲于功名,我看不惯他们,自谓众人皆醉我独醒。自然他们也是看不惯我的。如此一来,我糊涂些也就罢了,他们心里明白,也就不会抱太大希望。我若是一旦明白起来,指不定要怎么折腾呢!所以啊,我还是糊涂一些的好。”
薛蟠自然也知道贾宝玉的道理。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和贾宝玉做生意了。
贾宝玉随口说了两句,便觉没意思的紧。当下也不深谈,转而笑着嘱咐道:“我的这番相求,大哥哥着紧放在心里才是。”
薛蟠点头笑道:“行吧,我先张罗着。不过好师傅脾气都大,我顶多拜托我师父牵线搭桥,至于能不能成,还得看你们家兰儿是不是那样的。”
贾宝玉回忆道:“还不错吧。反正我听大嫂子的意思,兰儿三岁的时候就给他启蒙了。大嫂子本就是书香门第,见解不凡。如今过了三年,兰儿虽然不至于神童一般,相比其他同龄的孩子,应该还算出色的。”
薛蟠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开口笑道:“别和我王婆卖瓜,行不行到时候再说吧!”
两人在书房里头窃窃私语,且说贾母那头送走了请安的尤氏后,突然想起前日有人进献来的上用的时令瓜果。因为都是最南头上供来的,东西较少且金贵,一直没舍得吃。便用冰镇了保存起来。
今日薛蟠突然到访,贾家又有事情相求。若是凭白无故的送些贵重礼物,倒好像他们贾家没有门路上赶着巴结一般。不如就将这果子送过去与宝玉和蟠儿吃了。一来显示出自己对蟠儿的看重,二来也叫蟠儿知道荣国府圣宠不衰,不能轻瞧了去。
思前想后,果然觉得这主意不错。当下吩咐鸳鸯用盘丝白玛瑙的盘子装了果子送到宝玉处,并再三嘱咐鸳鸯说些好听的话来,一来哄的蟠儿开心,二来玩玩不可坠了荣国府的威名,显得过于奉承。
鸳鸯得了指令,恭恭敬敬的应了,便端着盘丝白玛瑙盘子往宝玉处走。
普一进了院门,就觉出不对来。往日里莺莺燕燕,喧闹无比的院子陡然沉静下来。院中不见半个疯闹的丫头,一路进了屋子,只看见晴雯守在外间儿低头针黹,袭人麝月碧痕等俱都不见身影。静悄悄的,掉根儿针都能听到。
鸳鸯蹑手蹑脚的将盘丝白玛瑙盘子轻轻放在了桌上,走到晴雯跟前,轻声问道:“袭人他们呢,怎么都不在跟前伺候?”
晴雯正聚精会神的拨针收尾呢,冷不防听了鸳鸯的话,倒是吓了一跳。缓过神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抬手拍了拍胸口,一面拉着鸳鸯在矮榻上坐了下来,一面轻声埋怨道:“姐姐走路怎么一点儿声都没有,吓死我了。”
“你还说呢,我瞧见满院子一个鬼影子都没有,进了屋里也是鸦雀不闻。哪敢出什么动静来,不要命了不成?”鸳鸯说着,狐疑的打量了空旷的外间儿,开口问道:“怎么袭人麝月他们都不见身影,按理说就算是偷懒也不至于都没了踪影吧?”
晴雯摆摆手,指了指书房,悄声说道:“适才袭人言语不妨头惹怒了薛家大爷,这会子避在屋里,指不定哭成什么模样呢!其他的丫头们鬼精鬼灵的你难道不晓得,这会子都找了借口躲出去轻闲呢。只有我得了宝二爷的吩咐在外间伺候,连大气都不敢喘的。”
鸳鸯闻言,心下一惊,连忙开口问道:“怎么会得罪了薛家大爷,老太太很是看重呢!”
“谁说不是呢!”晴雯符合一句,到底也没说别的。
鸳鸯沉静一会子,又忍不住开口问道:“我看薛家大爷身份虽贵重,但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也不像个骄矜难缠的人。且袭人又是最稳重不过的性子,他们两个怎地会冲突起来?”
晴雯撇了撇嘴,开口说道:“我虽然脾气不好,当面儿如何骂口就算了,但也不是个暗地里编排人的主儿。鸳鸯姐姐这话我是不好回答的。不如姐姐先去袭人屋里看看吧,她若是和你说了,我也没说的。她若是不和你说,我更没说的了。”
鸳鸯听到这话,反倒诧异起来。你道如何,原来这袭人和晴雯原本都是老太太屋里的丫头。只因一个本分忠心一个颜色正绣工好才被指到了宝玉屋里。那袭人和鸳鸯是一个时候到的贾母房里,平日里也就更为亲密一些。晴雯本就是后来的,且仗着自己颜色好颇爱掐尖卖弄,整日里打扮的妖娆狐媚,又总是看不惯这个听不惯那个,府中十个丫头倒有七个不喜欢她的。
袭人往日间也和鸳鸯说起过晴雯仗着宝二爷的喜欢如何如何骄纵,鸳鸯本就不喜晴雯掐尖卖弄,如此一来更是观感不好了。平日里见着也不过是淡淡打了一下招呼,并没有更深的往来。
岂料今日晴雯行事却让鸳鸯颇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先别说这晴雯虽私底下争强好胜,但大体规矩总是不错的,要不然也不能得了贾母的青眼。就说这份光风霁月,荣国府的下人本来就嘴杂,惯会私底下说嘴编排的。袭人这事儿又是个难得的说口,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早当说书一般说给她听以来取乐。晴雯和袭人这般的不对付,却也忍住了口舌之快。不免让鸳鸯刮目相看起来。
当下勾了勾嘴角,难掩敬意的笑道:“我今日过来却是奉了老太太的令给宝二爷和薛家大爷送果子吃的。天气燥热,冰镇的果子若是暖了岂不是辜负了老祖宗一片心意。我先去书房里头送了果子出来,之后再和妹妹闲话吧!”
说罢,便起身端了果子要进去。
晴雯原本和鸳鸯不熟,且颇有些看不顺眼的趋势,今日陡然瞧见鸳鸯的亲密形状,倒有三分不适。不过她向来是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性子。当下沉吟再三,开口提点道:“宝二爷和薛家大爷刚为了袭人的事儿恼了,你进去后千万别充装拿大,也半点儿别提袭人的事儿。送了果子就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