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日当天;辰时三刻刚过,紧闭的福源馆大门立刻打开。穿着鲜亮衣裳的小厮们从雕花木门里鱼贯而出;挂炮竹的挂炮竹,摆烟花的摆烟花,早早就订好的舞龙舞狮的伙计们也都藏在了各个胡同口装扮好了;只等着吉时一到,霹雳巴拉的炮仗一叠声的响起来,敲鼓的,打锣的,唱戏伴舞的,霎时间锣鼓喧天,热闹非常。
早早等在外头的各户商人们此刻也满面红光的走了过来,在福源馆门口与负责接待的田仰生,田文镜父子拱手作揖。一边热络寒暄着,一边又有心思的打听招标会的事儿。田仰生等人含含糊糊的应答着,看着众位商户们全都签字登记了,才叫伙计将人引到里面去。
有身份体面资本雄厚的人家自然分到的位置也是好的。从楼上的雅间儿到大堂前排,不过半个时辰便黑压压坐了一屋子的人。剩下那些个略有资本却无人脉也谈不上独霸一方的零散小商户们,只得坐在了后头。不过茶水瓜果的招待,却是一丝没有怠慢的。
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薛蟠也带着徒藉、徒煌两位王爷到了。在座的商户人家以及高门显贵的代表们自然也认得这两位早年间风云无两的王爷们。自讨身份还算不错的,便上去请个安,说两句闲话。剩下资历不够的,也只能远远的围在一旁,看个热闹便是。
这边刚说了没两句话的功夫,门口又传来了一阵吵闹声。薛蟠有些不耐烦的抿了抿嘴,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田文镜立刻抽身出去。不过片刻反转回来,凑到薛蟠跟前说道:“是童家的人想要进来瞧瞧。”
顿了顿,又道:“是童家的二公子童克茶,身边跟着的就是前几日找我们麻烦的盛世票号的当家人童世忠,还有他的女婿孙耀也跟着。”
薛蟠冷笑:“还真把自己个儿当个人物了。凭他是个什么身份,也敢在我面前猖狂。吩咐下去,薛家最重视的就是规矩二字。别说我们薛家刻意针对他,当初可是他们家自己不肯买入场券的。如今我们薛家也没那个道理让他进门。告诉他们,再闹下去,就直接报官将人扔出去,到时候看没脸的是谁?”
田文镜低声应了,立刻转身出去。不大会子的功夫,又匆匆的走了进来,凑在薛蟠的耳边说道:“童家的人答应买入场券进门了。只是……”
薛蟠冷笑,不屑的说道:“他说买便买,你只告诉他入场券都卖光了。也没地儿给他现弄去。如若真的想进来的话,便直接给了黄金五百两,我许他一个特权便是。”
田文镜闻言,开口问道:“若是他们不同意呢?”
薛蟠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笑道:“童家既然敢来,便是来者不善,恐怕也是憋了好久才找到这个机会的。为了向我们寻衅,他是定会答应的。如若他不答应的话,你便将价格提到五千两。若是再不答应,你便将价格提到黄金五万两。并且告诉他说,若是没这个资本就别成日想着叫嚣。我薛家事务繁忙,可没心思陪那些个穷酸打嘴仗。”
这话说得,够犀利。
田文镜有些控制不住的勾了勾嘴角,连忙扭头走了,这回去的时间有些长,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带着面色铁青的童克茶等人走了进来。
至薛蟠面前,童克茶一脸鄙夷的冲着薛蟠说道:“不愧是皇商之家,真真是见钱眼开,粗鄙极了。有道是俗物难登大雅之堂,我看你们薛家之所以融不进京城显贵的圈子,断然是因为你们平日里就难掩这浅薄粗鄙的举动习惯。”
薛蟠好脾气的勾了勾嘴角,一脸无辜的说道:“二公子此言差矣。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薛家早两个月时便定下了开标会当日凭票入场的规矩。若是二公子不来也就罢了,既然来了自该是客随主便,入乡随俗的。”
顿了顿,看着大堂里隐隐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商人们笑道:“何况大家都是凭票入场的。如若只有二公子一个人不是……那对于其他商家们来说,岂非是太不公平了?”
童克茶不满的冷哼一声,阴测测的说道:“爷也没说不买入场券,只是别人都是五十两白银一张,你却卖我童克茶五千两黄金一张。此事……薛大公子如何解释?”
看着大堂内霎时间连耳朵都竖起来的看客们,童克茶得意一笑,开口说道:“薛蟠,别以为你有圣上给你撑腰,你便可以无法无天。凡事都大不过一个理字。你今日这番举动,分明就是无理取闹。好在我童家为人大度宽宏,只要你拿出个合理解释来,我童家便既往不咎。否则的话,即便是闹到大朝会上,我童家也是不怕你的。”
薛蟠看着义愤填膺的童克茶,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童克茶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心说你真以为我童家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今日便教你怎么吃的怎么给我吐出来,还要闹得你一个灰头土脸。
薛蟠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嘲笑,面上却越发诚恳的说道:“二公子真真是误会了。商人以诚为本,我薛家怎么会做出不诚信或者恶意讹诈的事情来。此番举动,也是为了童家的声名着想啊!”
童克茶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轻声问道:“哦?”
“二公子有所不知。自半个月前,这开标会的入场券便已经销售一空了。不过这半个月来,却还有数不胜数的商人托各种关系人情来找我的,只说不论如何代价,能得到一张入场券就好。都被我以规矩公布,不得更改为借口推拒了。毕竟当初卖券的时候便说了是一万张入场券和一千张竞拍号,既然定了下来,就该遵守不是。如若不然,又叫我如何面对大堂内的兄弟们呢?所以就算是远在西南的二皇子以及上皇的外家许国公或是派人上门或是亲自来找我说情,我都狠下心来没应承。这也是我薛家守信誉的诚意,大家说对不对?”
大堂内一众商户们听得神情激动,只觉得薛家果然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商,为了商人的信誉竟然连皇子和上皇外家的求情都不顾了。换句话说不论薛家心底是怎么想的,单单这举动便是对众商家们最大的尊重和体贴,也霎时间赢得了所有人的好感和佩服。此刻听见薛蟠问出声来,立刻齐声喊道:“对。”
声势浩大的嗓音震得童克茶忍不住的皱了皱眉毛,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看在众商人眼中,自然是觉得这位身份显赫高贵的二公子瞧不上他们这些个商户。心里便不自觉的疏离了一些。
薛蟠又笑眯眯的说道:“可是我却没料到今儿早上童二公子会不请自到。本想着叫伙计们劝退了二公子回去,可谁知道二公子又死皮赖脸的站在外头不走。这寒风冷冽的,我也不希望二公子因此得了风寒什么的。又怕你们童家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觉得你童家处处于我们薛家作对,我们薛家便也如此小肚鸡肠的,要和你们斤斤计较。其实话说回来,京中那些个传闻薛童二家势不两立的流言真真是不负责任的。别的不说……我薛家成日里大小事宜不断,庙堂之上老父忙着大军出征的粮草后勤安排,市井之中我薛家商铺遍布大江南北,自然也是见天儿的忙的脚不沾地。连吃口饭都恨不得在路上的人,自然比不得那些个惯会顺着女人裙带往上爬的吃软饭的人家清闲。说我们闲来无事和你们童家的人计较,真真是……不知所谓!”
童克茶听得勃然大怒,开口喝道:“好你个薛蟠——”
“不过是说两句实话罢了。二公子想听就听,不想听就当是耳旁风听听也就算了。何必如此的大动干戈?大庭广众之下,叫旁人见了如何是好?”薛蟠闲闲的说了两句,有些同情的看了童克茶一眼,又开口说道:“是了,想必是之前花了五千两黄金心疼难耐,便想着借此发疯了?”
薛蟠挑眉。有些理解的点了点头,道:“毕竟童家满门三百余口,女眷众多,男丁又大多没什么本事。只靠着朝廷的封赏和宫中太后以及皇后娘娘的打赏度日。自然比不得我们薛家财大气粗——兴许连寻常的商户人家也是比不过的,此刻拿出五千两黄金,自然是肉痛不已的了。”
“薛蟠你好大的胆子。宫里头的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也是你能置喙的吗?”
“我什么时候置喙娘娘的事儿了?真真是没理也想搅三分。我不过是感慨宫里头的太后以及皇后两位娘娘嫁人多年,也牵连母家感到唏嘘罢了。果真是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情。也不枉娘娘们时时刻刻记挂着。只可惜瞧你们童家男丁的模样,好像并不以为荣似的。”说着,薛蟠一脸诧异的看着童克茶,刻意的压低了嗓音,用一种分外无辜的语气说道:“想到这里,我真真是替两位娘娘感到着急不甘和委屈。你说都嫁出去的人了,成日里还为着娘家的事儿精打细算的。这也就是身在后宫无人计较。若是放在了寻常百姓家……嫁出去的女儿成日里不想着替夫家分忧,反而时时盘算着怎么帮着娘家算计夫家……恐怕早就被休了吧!”
“最重要的是,两位娘娘连妇德都不顾了只想着拉扯娘家。结果你们又好像恨不领情的样子,真真是混的……里外不是人啊!”
“你、 你……”童克茶闻言,气的浑身乱颤。然而他本就不善于口舌,更不像薛蟠这样说起话来毫无顾忌。是以听了半晌,也只得恨恨的看着薛蟠,口中反复说着大逆不道如何如何,具体的反而不知该怎么辩骂了。
薛蟠见状,轻蔑的看了童克茶一眼。这段位也太低了一点儿,他还没怎么出招呢,这童克茶就气的仿佛羊癫疯发作了一般。后头还有那么多的手段……只希望开标会结束之后,童克茶能完好无损的走出福源馆的大门了。
想到这里,薛蟠又是勾了勾嘴角,有意无意的提高了嗓音说道:“之所以要了童家五千两黄金。也不过是对大家伙儿一个交代罢了。告诉大家此番破例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他们入场券只花了五十两白银,而二公子却花了五千两黄金。想来此番消息传出去后,大家也不会心有不甘了。”
大堂内众商户们听了薛蟠的解释,心有余悸兼幸灾乐祸的点了点头。这样的提价只会让他们觉得自己之前的举动英明极了,省了多少银子不说。还能平白看一场笑话,哪里还会心有不甘呢?
至于二皇子以及许国公等人家,听了童家的遭遇,估计也不会心怀芥蒂了。毕竟五千两黄金,可不是什么样的人家都能拿出来的。那可相当于是五万两白银了。花这么大的价钱去买那么一个虚虚热闹看,还不如直接看了童家的热闹呢!
薛蟠看着童克茶霎时间面如土色的脸庞,冷笑两声,继续打击道:“何况入场券向来也只是凭票入场,一张券只能入一个人。现如今童二公子带了这么多人进来,我也没说话不是?只可惜好心当成驴肝肺,童二公子似乎并不领我的情。既如此,我也不敢自作多情如何通融了。兴许和脸面想比,童家更在乎这五千两黄金呢?”
说着,又摆了摆手,示意后面收拢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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