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这点就不劳颜琴师担心了。”盈墨似乎早就料到颜路会这样说,盈盈一笑:“颜琴师初来乍到,自然不知我盈墨楼中有上百珍品乐器,还请颜琴师随我去挑一把中意的琴吧!”
如此,颜路也不好推辞,只好随了盈墨前去调琴。轻纱迷蒙,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白色弥漫,有许多把造型各异的琴,放在迷漫的白纱之间。颜路缓缓漫步其间,不是便路过了许多难得的名琴,可是颜路却都没有去取。而是到了一角落,取了一把放在角落的毫不起眼的桃木琴。
盈墨见此,倒以为他识不得琴的好坏。只是轻蔑的轻笑一声,便取了一把上好的琴,出了门去。
把琴在桌案上放定,盈墨,缓缓坐下。细嫩的手指微微在琴上一挑,一曲化蝶,缠绵悱恻,音符之间尽是绵绵情意。颜路坐在韩修文身边,闻此,看了一眼盈墨,然后便是微微一笑。
情陷不自知,真乃痴人。摇摇头,一杯茶尽。
也不知,那人如何?
想及此,不禁心下暗暗伤心。
“韩先生,颜琴师!盈墨献丑了!”侧身一福,盈墨朝着韩修文柔美一笑,随即道:“请颜琴师指教了!”
颜路摇了摇头,柔声道:“盈墨小姐,琴艺高明自然不是颜路粗鄙之人所比得上的,不如今日之事还是就此作罢如何?既然韩先生也欣赏到了盈墨小姐的高超琴艺,不是已经物有所值了吗?”言罢,似笑非笑的看了盈墨一眼。
盈墨先是一愣,继而脸上竟是有了可疑的红晕。明眸扫过韩修文,眼中饱含柔情。却又在看向颜路的时候,一沉,变得沉静。嘴一瘪,盈墨故作娇羞状,“难道是颜琴师看不起盈墨,竟连一展琴艺与奴家也不愿意么?”
无奈的看了看韩修文。韩修文却只是忽略盈墨的脸色,看着颜路一脸的云淡风轻,“颜路,你就允了盈墨吧!”淡淡的声音,在于韩修文却是很少见的。
累了吗?
颜路静静地看着韩修文,有些惊异于那人展露出来的疲倦之意,颜路蓦然间有些明了。却又不愿意明白。
勾起嘴角,是出尘的气息。恬淡,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颜路轻轻走到桌前,手指轻抚过那把看似普通的桃木琴。一开始表情似是怀念,似是痛苦,却到后来,指尖触及琴弦的时候,一并消失无踪。只剩下那些遗世独立的淡漠,还有那恍若谪仙的飘渺。
白衣,轻垂,和随风拂动的层层白纱混在里一起。似笑非笑的容颜,在白纱中也看不真切。却是越发的,勾起了人心底本能的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
轻轻一挑,琴音柔和清雅,如同流水潺潺,秋声几许。完全看不出当日在时雨轩,铿锵一曲,惊世骇俗,绝代风华。
韩修文半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越发不真实的人。白衣胜雪,淡然出尘。
你也学会隐藏了吗?那个激烈、固执,甚至有些偏执的你,已经被你完全埋葬了起来。还是,这原本就是你?我们却从不知晓?还是,眼前的这个,就是一直被隐瞒的你?
颜路虽在弹琴,却也是看到了韩修文探寻的眼神。微微一笑,手指在琴弦上柔柔一拨,不予理会。
颜路,是何许人也?——不过是一个十多岁的毛头小子,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黄口小儿。不过是一个,不守礼数的放荡小子。
可是你再要问,颜路是何许人也?
却无人可知。
雨,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然而颜路的弹奏却不曾停下。只是和着楼外的雨声,慢慢变得清新跳脱。颜路的曲,贵便贵在,那琴,有情。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琴,都可以弹出动听的乐曲。
可是,却不是什么人都听得懂的。
心里暗暗有些悲怆,颜路微微闭眼,在琴上又捻出了几个音符,随即停下了所有的动作。静静地,独坐,却不发一声。
韩修文却是仍旧静静看着那白纱下的人儿,若有所思。室中,一时间静默无语。良久,才听得盈墨笑着走到颜路的身边,“颜先生果然是琴艺高超,都怪盈墨过于自满,竟以为自己拙劣的琴艺可以与颜先生一较高下。真当是惭愧!”说罢,竟是盈盈一拜,“颜先生琴艺高超,盈墨佩服至极,今日有冒犯先生之处,万望海涵!”
盈墨一侧身子,竟是拜在了颜路的桌旁。称呼也从颜琴师,变成了颜先生。颜路微微一囧,却也是无可奈何。韩修文离得太远,也不好意思找他帮忙,自己却又不善于人际交往。尤其是与女子……
有些尴尬的看着拜于身侧的盈墨,一袭黄衣尽数铺撒地上,眼眸低垂,看来是真的心服了。
只好硬着头皮,伸手虚扶一把,“盈墨姑娘言重了,而且,我尚比姑娘小上几岁,姑娘称我为颜琴师,我本就不敢当,先生之称恐怕……”
盈墨,随着颜路的一扶随即站了起来,眼中原先的轻蔑,此时也变成了满满的敬意。盈墨一笑道,“盈墨虽然甚是骄傲,但是也有自知之名。自问出颜先生之外,韩国抚琴之人中再无可与盈墨相较者。所以,今日先生可让盈墨心服,称一声先生,又有何不妥?”
“的确。”一直静默不语的韩修文终于也开口说了话,“既然连盈墨都折服于你,即使年少。称一声先生有何当不得的?”
颜路终是无奈一笑,只道:“名字不过身外俗物,盈墨小姐爱叫什么便是什么吧!”
盈墨随即笑盈盈的道:“那……今日先生初到韩国。不如便由盈墨在楼中设宴,为颜先生接风洗尘。”顿了一顿,随即道:“还有楼中众位精通琴棋书画之道的人,盈墨愿为先生引见。大家志趣相投,今晚又有了先生加入,定是很有趣的。”
“那便麻烦盈墨姑娘了!”随即淡淡应承了一句,就走到了竹楼的栏边。看着窗外的雨丝默默无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许,从一开始,对你下这个套,便是错误的吧……”韩修文似是困倦的倚在椅子上闭上了双眼,却一直悄悄注视着栏边看雨的颜路。心里,五味杂陈。
那个破碎了的素底蓝纹的瓶子。
那一声:“我等你。”
心底蓦然一痛,揪住胸口却怎么样缓解不了那思念那爱恋带来的夹杂着痛苦和酸涩的感觉。
“用饭了!”不知过了多久,盈墨才进来叫两人用饭,才打碎了这一室寂静。
颜路只是静静回转过身来,随着盈墨去了宴客之地。而韩修文也是缓缓睁开了双眼,起身理了理衣衫,便随着去了。
晚宴上尽是些饮酒对诗之类的,也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一干文人乐师之类,因为盈墨对颜路称先生倒也是尊敬有礼,所以颜路推辞身体不适先离了席,也没有人阻拦。
少了一个人,对于他们本就没有什么影响,于是喝酒声,吟诗声,还是断断续续的从纱帐内传出来。
蓦然觉得有些烦躁,便出了楼。雨细细密密,却是一直没有停下过。颜路倒是没有拿伞,却也不介意被雨淋湿。只是站在盈墨楼前,看着一街的繁华。
喧闹声,似乎离自己很远,只是隐隐约约间才感觉得到。
静静地望着,却在不经意间,一柄青色的纸伞进入了自己的眼帘。且越来越近。
“你的琴很寂寞啊!”带着些许少年的软糯,伞下人轻轻说道。随即,便是把伞支到了颜路头顶。“下雨天,不打伞是会着凉的。”
低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此生都无法忘却的容颜。
狭长的目,白皙的皮肤,精致到了极点甚至可以说雌雄莫辩的容颜。粉雕玉琢。
雨,微凉。手却在伞被塞入手间时候突然温暖了。
“我走了!下次再见!”忘了问姓名,也没有来得及和那人说上一句话。就看着那小小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一片人海中。
喧哗,顿失。
有的只是,那一柄青伞,雨中沉浮。
清歌淡 识音人完
归何处
清歌淡 归何处
在记忆里,似乎这一天的夜晚是特别的长。连颜路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突然进入自己视线的人,特别的关注。容貌,或许是自己注意到他的原因之一,却绝对不是关键。
因为,颜路或许从来都不是一个看重外表的人。
可是,却完全出乎意料地清清楚楚地记得了那一柄青色的油纸伞,还有伞下那个小小的少年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却是早已忘却了楼中人——那些曾拉着自己,劝自己饮酒的人。
“你的琴很寂寞啊!”
执着伞,看着天色越来越黑,路上的行人越来越稀疏。看着这雨丝慢慢变大,变得稠密。闭上眼,听着雨打在伞上的声音。
——清越,无比。就像是那个少年留给自己的映象,那么纯净,而清澈。是一种令人怀恋的过去的味道。
算不上芬芳,却是带着清新的泥土的气息。在鼻尖,轻轻展开,回环。没有丝毫的鲜血的气息。
是,儿时故土的味道吧。
蓦然间,透过雨丝看见了旧时的家乡,看见了许多旧友亲朋。看见了祖母,看见了那个时常穿着过于宽大的衣服的,跳脱的少年。正是开开心心地奔走于四处隐匿之地。
“哥哥,来抓我呀!哥哥,你来抓我呀!”一边跳,还一边伴着鬼脸,明明知道蒙着眼的人看不到,却始终做着,真不知,是给谁看的呢?
颜路看着眼前的活泼少年,不禁笑了,切实灿烂至极。有着一丝绝望与从未被人见过的虚幻。——极尽,妖娆。
或许,也只有这个字。可以用来形容,这在雨中驻足的少年。又或许,只是这个字,根本表现不出这少年的容色千分之一。
生得如此。在这乱世,是罪,还是赎?
只有留与后世评判。
我所知道的只不过是,那一世,那个人,曾以惊鸿之姿,游历天下。且在不经意之间,就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或许,这所有人,也该包括他自己。
雨,细细密密。少年的脸确实清晰的映在了那个人的眼中。
“南儿——”捂住口,却发现早已来不及阻止自己的思绪。明明说了要忘却的,可是自己却永远无法割舍……那些旧日的回忆。
也许是害怕。
自己在流浪累了之后,找不到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找不到自己的归处。怕自己一旦把那些可怕的回忆丢弃,就会连带着把这些美好的回忆也一并丢掉。
所以,曾说的忘却,实是自欺欺人吧!
抬眼,只见那少年穿着宽大的衣服,在人群中穿来穿去,还有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正被蒙着眼睛,在人群中四处摸索。
“南儿!你别跑,我马上就会抓到你的!”一脸的笑意,不是曾经的颜路又是谁?
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伸出手,却只捉得到满手的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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