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工程营的官兵们视熊秉坤的命如耳旁风,除了熊秉坤任革命代表的八营官兵立即接命行事,而工程营里的另外营队里的官兵,却鲜有执行。
看到这种状况,熊秉坤是焦头烂额,却又无计可使。这都是自己的同志,又不是满狗们,总不能因为他们不听命令就打死他们吧!
正在熊秉坤无计可使、抓耳挠腮地时候,金兆龙带着程正瀛等几位革命同志,急急慌慌地去工程营左队队官吴兆麟的家中,找吴兆麟去了。
吴兆麟,1882年生人,字畏三,湖北鄂城人。十六岁投武昌新军工程营当兵,先后考入工程营随营学堂、工程专门学校学习。1905年(光绪三十一年)加入革命团体日知会,次年再考入参谋学堂,毕业后任第八镇工程营左队队官。
此时此刻,家住在附近地吴兆麟,因为听到枪响和喧哗,正走出家门,朝楚望台的方向观望,他见楚望台军械库是灯火通明,喧闹不止,立时感到一阵热血沸腾。因为他本人对革命非常有好感,只是因为自己在军中的地位关系,这二年没有闲暇参加革命,现在,他见清军大势已去,很想加入到革命的行列里,只苦于无人引见。
吴兆麟正苦于无人引见,金兆龙带着几个革命同志已走到他家门口。双方在门口相遇,用不了多费口舌,一拍即合。
此时此刻,熊秉坤正感到极大的不自在,面对众官兵们地不听指挥,都是革命党,是吓不得,更骂不得,真是骑虎难下。
突然,金兆龙拉着吴兆麟的手,劈开众官兵,来到了熊秉坤面前。
因为吴兆麟在整个工程营里地威信极高,他的出现,官兵们立即欢呼起来。
熊秉坤看到众官兵的神情,与几位革命代表商量后,立即推吴兆麟为临时总指挥。尽管有革命代表不同意,可被情势所逼,为了顾全大局,只有如此。
常言说:会不难,难不会。
因为吴兆麟足知多谋,颇懂军事,对战事又有研究。所以,他面对众官兵,大声询问:“你们的代表推我做总指挥,你们愿意吗?”
“愿意!”众官兵立即振奋臂高呼。
吴兆麟对众官兵的回答很欣慰,又立即大声说:“既然愿意,那就要听从我的指挥!”
“坚决听从您地指挥!”官兵又是一阵振臂高呼。
“好!”吴兆麟开始言入主题,“你们既有大志,我吴兆麟便成全大家,做你们的总指挥,但是,你们刚才地吵吵嚷嚷,纪律松散,哪里像个干大事的人。这军有军规,纪律一定要严明。再说了,这起义打仗,并非儿戏,现在,各位已没有后路可退了,只有奋勇当先,把革命进行到底。再说了,做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只有绝对服从命令,才能取得胜利,大家一定要服从我地指挥,如有违令,斩无赦!否则!你们另请高明……”
众官兵不等吴兆麟的话训完,又一次振臂高呼:“坚决服从您地指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吴兆麟立即高举双手,以击掌让大家肃静。只听“唰”的一声,众官兵的高呼像突然远去的风一样,像突然沉寂的洪潮,瞬间便消失安静下来了。
吴兆麟这才从熊秉坤手里按过拟定好的作战命令,略作修改,便大声宣讲起来:“同志们!现在,敌众我寡,我们的作战方针是,趁其不备,先制人,一举消灭宪兵队的旗兵,再用猛烈火力打散三十标的旗人!好了!闲说不多说!现在,我开始宣布作战命令:第一,罗炳顺和马荣,带兵一营固守军械库,万不可落入敌人之手;第二,熊秉坤率兵一队,速出中和门,促成炮队的武装起义,并将其带进城中,先到楚望台集合,听我下达命令;第三,程正瀛现在速带几十名士兵,将附近电线全部剪断……”
此时此刻,灰暗的天空低垂着,蒙蒙的雨雾弥漫着,众官兵们的斗志高涨着。武汉革命军在辛年的武装举事,在程正瀛打响了第一枪之后,就这样突然而又必然地拉开了改朝换代、震惊世界的辉煌序幕……。
二:
湖北地按察府里,窗外,是雨雾弥漫,室内,却灯光融融。马吉樟因为昨晚上没有答应张钟端去总督府里做审官,所以,这一整天,他的心里一直感到愧疚不安。为了表示对张钟端的歉意,为了消除自己心中的不安,他便让家眷备了几个小菜在书房,与张钟端边对饮,边聊天谈心。
张钟端非常明白马吉樟的一片苦心,也非常佩服他晚晚上的聪慧预断。所以,白天在外边奔波了一天的他,此时面对马吉樟的良苦用心,早已不再计较昨晚上的事情,而是面带微笑,很开心地陪着马吉樟。
马吉樟看到张钟端这么快就走出了失去同志地悲痛,在释然的同时,又感到很吃惊。心想,真不愧是干大事
如此宽阔的胸襟。但是,他虽如此想,嘴上仍然宽飞,这做人呀,有时候我们不要硬钻牛角尖,面对不能改变的实事时,我们都应该学会适应。比如说吧!这三伏酷暑天,是我们不愿意度过的季节;这严冬寒冷天,也是我们不愿意度过的季节。可是,难道说因为厌烦酷暑和严冬,我们就拒绝吗!不能,不能拒绝,因为我们根本拒绝不了。那拒绝不了怎么办?只有去适应了……”
张钟端专心致志地听着,他虽说不完全赞成马吉樟的说教,但是,马吉樟地说教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比如说吧,有同志遇难了,难道说因为同志遇难就不革命了吗!就沉寂到悲痛里不出来吗!不能,还必须化悲痛为力量,继续革命。所以,他今天找了好几个学堂里的革命党碰面,从学堂的革命代表那里,得知今晚上戌时起义的事情,仍以中和门外的炮声为信号。
因为今晚上要起义,所以,此时此刻的张钟端,尽管昨晚一夜没休息,尽管今天奔跑了一天,可他仍然像被力量之神附体一样,情绪激动,精神饱满。并回应着马吉樟地话说:“二哥讲得很有道理……”
就在二人开心地边饮边聊时,突然,远处传来了枪响,紧接着又是炸弹的爆炸声。
张钟端立时剑拔弩张,他如离弦地箭一样,腾地站起,并迅速跳到门口,拉开房门,张望着雨雾弥漫的黑夜,侧耳静息,倾心捕听着黑暗中地远处。
可是,灰暗低垂的天地间,只有沉落到瓦槽里地雨雾,积存成液体之后,又顺着瓦槽滴落到地面上的啪啪声。他再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更别说枪声和爆炸声了。
张钟端在马吉樟的注视下,不好意思地坐回桌案旁。可他却突然变得心神不宁起来,好像有什么大事需要他去办一样。于是,他又在马吉樟的惊恐注视下,慌乱地从身上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心想:不对呀!学堂里的同志说,是正戌时呀,现在才刚刚进入戌时,离正戌时还差半个时辰,并且,刚才响起的是枪声和爆炸声,并不是中和门外的炮声呀,到底是怎么回呀?难道说是因为同志被抓而反抗吗……
张钟端像失魂落魄一样,没有了刚才的谈笑风生,而是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即使回应马吉樟的话,也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不挨边。
马吉樟看在眼里,面上却不动声色,仍然边饮边聊:“鸣飞……”
突然,远处又传来了几声枪响。张钟端又腾地跳起,又急切地拉开房门,跑到外边,望着无际的黑夜,静息倾听着。可是,天地之间又恢复了黑夜的沉寂,而刚才的枪声,就像是梦中生的一样。
张钟端缓慢地回到屋里,却没有关闭房门。稍顷,有路过的扑役看到房门敞开,便顺手给关上。可张钟端装做起身走动时,又随手将房门拉开。而他的脸上,也呈现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兴奋和神秘。
马吉樟望着张钟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此时此刻,面对张钟端的异常反应,他已经猜测到了,那“八月十五杀鞑子”的传言,要在今晚应验了。
张钟端像被困在中的将军,像被搁浅在沙滩上的舰船,正焦急地等待着什么,等焦急地盼望着什么,他是满脸地希望,是满脸的冲动,是满脸的反抗,是满脸的求战欲……。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连爆炸声也接二连三地地轰响起来。
张钟端像士兵突然听到冲锋号角一样,又一次腾地站起,喘着粗重的气,胸脯像涨潮的海水,强烈地起伏着。他“啪”的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焦躁不安地在屋里走动了几步,又猛然站定,用血红地双眼望着马吉樟,激动地说:“二哥……”
马吉樟一挥手制止他不要讲话,也腾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一把握住张钟端的手说,“去吧,我马家世受皇恩,家父与我皆为朝廷命官,实在不想做违备祖训地事情,但是,我虽不能与你并肩,我却不再阻拦你,你去吧,快去吧,为了我,为了我家小妹,一定要活着……”
又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又一声接一声的爆炸声响起。在这雨雾蒙蒙的黑夜里,那一阵阵枪声,那一声声爆炸声,就像呼朋唤友一样,就像高声呼救一样,在黑夜里召唤着志同道合的朋友,强烈地呼救着他们前去助一臂之力。
当又一阵枪声密集地响起时,张钟端已经奔到院子里。
“鸣飞!”马吉樟像想起了什么,猛然站起,以最快地速度奔到门口,喊住了张钟端说,“二哥知道,你在按察府里展了很多革命党,都把他们带去吧!但是,不要当着我的面把他们带走……”
马吉樟说着,故意装做很沉痛地样子,但他的心里,却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起伏着,有一股巨大的兴奋在翻滚着;这巨的大力量和巨大的兴奋,就像暴地涌泉一样,不停地喷射着。
于是,他快步走进雨雾里,一把握住了张钟端的手说:“去吧!给二哥个面子,带走他们时,别让二哥看见,就算是二哥不知道此事吧!因为二哥不想做个判逆地臣子……”
马吉樟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此时此刻,他的心里说不上是沉痛,也说不上是欣喜,却好像有说不完地话。可是,四周的枪声炮声,彼此起伏,整个武汉三镇,仿佛突然跌入了疯狂地炮声之中,仿佛突然置身
烈烈的巨响之中,仿佛突然密烈的枪炮声之中……
每一声枪响,每一声炮鸣,都如同无法阻挡的召唤一样,都如同一种神秘的力量一样,张钟端已激动的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情绪激昂,精神振奋。
尽管马吉樟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话要嘱咐张钟端,但此时此刻,他不得放开张钟端的手,望着他疯狂地奔跑在黑夜里。
三:
吴兆麟率领几百名敢死队同志,对总督府展开猛烈的攻击。瑞澄听到炮声枪声,心胆俱裂,立即下令总督府的宪兵和护卫死守。可这些清兵哪里是革命军的对手,很快就守不住了。瑞澄现守不住时,想逃跑,可怕一出大门被炸死,只得呆在房里,浑身哆着在原地转圈。
瑞澄既不敢出门,又怕呆在总督府被活捉,只吓得脸色土黄,浑身颤抖,别说逃跑了,他连站都已尼不会了。一旁的护卫官灵机一动,与几名护卫兵一起,奋力在总督署后面的围墙上打了一个洞,拉着瘫痪一团的瑞澄逃跑。
“往哪里逃呀!”瑞澄连话都不会说了。
“往城外的兵舰上逃呀!”护卫官提醒瑞澄。
面如土色的瑞澄一听,这才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