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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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孀- 第1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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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现在,当刘宪德一念完整个刘氏族人所要承担的亏空数额后,青霞立即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既然意识到了,她怎么还会质问那样愚蠢的问题呢!
    但刘宪德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念完各家需要承担的数额之后,便用洋洋得意、居高临下的神情,窥看青霞的反应,见青霞质问,便立即枪着说:“这刘氏族里,就数你刘马氏的家业雄厚。再说了,你刘马氏捐给外人钱财,每年都捐出的不下几十万,与其说捐给外我,还不如填补我们公茂典的亏空……”
    若是换上别人说出这番话,青霞的愤气也不会太大。可是,却偏偏是刘宪德接她的话。因为这些年之中,她深知刘宪德是如何的不知好歹和可恶,所以,她不等刘宪德说完,便突然打断他的话说:“我手里的财产,至于捐给何人,那是我刘马氏的事情,用不着你六哥来多管。再说了,这些年,每年我给族里贴补的还少吗?少则几百,多则上千,哪家哪户向我张口,我让落空了。
    我刘马氏这些年苦心经营生意,也实在不容易,自从拙夫去世之后,我分文未分到过公茂典里的红利,这一下子让我刘马氏承担二百万,这不是要我倾家荡产吗!你们们凭什么让我承担这样巨大的亏空呀……”
    见青霞说得句句是理,见刘氏族人都在屏气凝息地倾听,刘基元地伯父觉得很被动,便猛拍了一下身边的桌案,打断青霞的话,大声说:“十二家家的,你的话扯得太远了。这水有源,树有根,你手下所掌客的刘家资产,是刘氏祖宗历代艰辛创业的结晶,并不是你刘马氏嫁到我们刘家之后,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我问你刘马氏,你现在所掌管的刘家资产,和你所掌管的遍布全国地刘家生意,是你从你娘家带过来地吗?还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说让你承担二百万,其实是给你面子,我们哪里是让你承担,我们是让我们祖宗留下来的家业来承担!”
    刘基元的伯父不愧是在官场上混的人,他说出地话,是不紧不慢,不急不躁。并且,也是句句在理。所以,他的话音一落,所有刘人地目光,都咄咄逼人的刺向青霞。
    在这种如利刃一样的目光中,青霞竟然一时语塞。于是,她气愤而无助地望着面前的刘氏族人,竟然从这些被罢官还乡的族人眼里,也看到了与刘宪德一样的贪婪,看到了与刘宪德一样地精明和厚颜,甚至比刘宪德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他们有做官的历史,他们地言辞和高论,比
    的更狡猾,更冠冕堂皇,更有理论性。
    青霞地语塞和刘氏族人的注视,一时让室内静得能听到阳光流动地声音,能听到刘氏族人体内的迫不及待的欢呼声音,能听到刘氏族人体内的心花怒放之声,能听到青霞体内的哀鸣和痛哭之声,能听到青霞体内的绝望和呼救之声……除了这些声音之外,还有所有人因为紧张和激动所出的那如海啸般的粗重呼吸声。
    在静默之中,刘宪德的眼里,流淌着汨汨的洋洋得意,流淌着人多势众的胜券在握,流淌着因为青霞语塞的嘲笑和鄙视。
    看到眼前的一切,青霞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语塞,就等于自己的无理;那自己的无理,就等于自己承认刘氏族人所说的话是对的;那自己承认刘氏族人说的是对的,就得乖乖把资产和遍布全国的生意,交到刘氏族人。
    立时,青霞便急了,大声而气愤地说:“各位说的好没道理,这在中国,财产从来就是父传子,子传孙,这样世世代代传下去。我刘马氏所掌管的资产和遍布全国的生意,是公公传给拙夫耀德的,那现在,就当然由儿子鼎元来继承。而儿子鼎元年幼,当然就由我刘马氏来照管……”
    青霞话没说完,另一位被罢官的老年刘氏族人,也突然一拍桌案,打断青霞的话:“刘马氏,你要明白,由你照管可以,但资产的分配权,却属于整个刘氏家族!可你刘马氏是这样做的吗!这此年当中,我们亲眼目睹了你的所作所为,你捐给外人钱时,是那么的慷慨,是那么的果断。可现在,我们用自己的钱填补公茂典里的亏空,你刘马氏霸着我样刘氏族的钱财,竟然说是自己的,不让我们用自己的钱财,你……你真是一个不讲理的泼妇!”
    这位被罢官的老年族人,是越说越气,越说越激动,就好像青霞真的霸占着他家的财产一样气愤。并且,他不管是说话的口气或神态,仍然保持着他在任上时的威严和肃穆,是字字铿锵,句句在理。把本来不讲理的言辞,用他在任时的理论,说得如此的此理直气壮,说的如此的冠冕堂皇。
    青霞竟然又一次目瞪口呆,又一次语塞。
    立时,刘基元的伯父不容青霞反应过来,立即接着说:“你刘马氏刚才所说的话,应该出自于讲理人之口。可是,像你刘马氏这种不近情理,不讲道理的妇道之人,也配说出刚才那番话吗?”
    “请这位叔叔明示,我刘马氏如何不讲道理了。”青霞语塞之后,立即反问他。
    刘基元的伯父见青霞质问他,便冷冷一笑,威严地说:“我们刘氏族人,现在共居一堂,商量如何解决这公茂典亏空一事,过去在分红的时候,你那一门因为是单传数代,所以,一直享受的是红利地五分之一;现在,公茂典亏空将近五百多万,而你那一门,按理说是应该承担五分之一的亏空,可你刘马氏手里所掌管的刘家资产,在刘氏族中是最雄厚的,所以,与其让你无休止的捐给别人,还不如填补我们自己的亏空,可你刘马氏做为妇道人家,竟然如此不讲道理,死不认帐。这世上,哪有像你刘马氏不讲道理的人……”
    “自拙夫和婆婆离世,我刘马氏经管家业以来,从未分到分文红利,相反,是每年都要给族里捐款,或给族里办小学堂,或给族里筑建刘氏祠堂,或给族里修筑刘氏故居,或给族里的老年孤寡之人建立刘氏义庄,或接济刘氏族里的贫困户等,凡是刘氏族里需要出钱的事情,我刘马氏出地都是别人地几倍,并且,每年都不低于数万两。可自民国以后,公茂典竟然亏如此,这一下子怎么可以让我刘马氏分担二百万呢……”
    青霞说到这时,立即意识到了失口。可是,说出的话,已覆水难收。尽管她立即住口,刘辉德的弟弟刘进德,便猛然一拍桌案,怒声喝斥青霞说:“放肆!刘马氏!你刚才说民国以后,公茂典才亏空如此的!那你刘马氏的意思是说,公茂典地亏空,都是我们这些被民国政府罢官回乡的人,给折腾亏空地吗?”
    刘进德是刘辉德的母亲守寡之后,与家里的车夫所生的私生子。所以,他的母亲才在他的名字里镶进了一个“进”字。尽管刘辉德长大之后,将刘进德地生身父亲给侮灭了,可这个刘进德,毕竟是一母同胞呀!所以,刘进德被罢官之后,回到尉氏大桥,刘辉德仍然给了他一个安身之处,并给了他几亩薄田。而这个刘进德,可能是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缘故,却不像他地生身父亲那样厚道,而是与刘辉德一样:沉稳之中透着狠辣,不动声色之中果断下手。此时此刻,尽管他也很想给刘氏族人帮腔,可是,他知道自己不是刘氏族的后代,对于财产争执地话题,他不便插嘴。所以,他抓住青霞的失口,便狠狠地还击。
    刘进德地话音没落,青霞还没来得及辩解,其他被罢官还乡的放人,立即借此怒冲冠,起群而攻之:
    “好不讲理的刘马氏,也是四十岁的人了,怎么如此没教养!”
    “你刘马氏如此泼辣不讲理,这哪像我们刘氏族的族妇呀!”
    “你刘马氏真是财迷心窍了!”
    “你刘马氏把我们刘氏族的家业败坏如此!我们任官在外都已耳闻!只是不想与你计较!可你刘马氏竟然这样不知好歹,仗着我们厚道,竟然血口喷人!诬陷我们与公茂典的巨大亏空有关系!真是岂有此理!”
    “你刘马氏
    讲道理!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真对硬的!我们立氏所掌管的刘家基业给收管回来!”
    ……
    在刘氏族人的声声谴责之中,刚才那位拍案怒声的六十多岁老,又一次拍案,制止了众人的议论之后,接着喝斥青霞:“刘马氏,我们又不是无缘无故地要你的银子,这二百万,不管论你所掌管的刘家资产,或是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是你那一门所应该摊派的,可你竟敢游词抵赖,死不承认。再说了,这刘氏族所有门下的财产,都是刘氏族共同拥有的,就像我们中国的国土,也是属于我们中国四万万同胞的,被他外满人侵占了几百年,他竟然以为是他们自己的,面对我们四万万同胞的声讨,到最后不还是乖乖的退位吗,不还是乖乖地还给我们四万万同胞吗!你刘马氏当年也是个革命党,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怎么也也如此的不讲道理。这刘家的资产被你霸占这么多年了,被你败坏这么多年了,被你挥霍了这么多年,你竟然也像隆裕太后一样,以为是你自己的了……”
    青霞顿感天天旋地转,头晕眼花,自河南起义失败,她大病之后,身体再也恢复不到以前的健康了。此时此刻,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如果再多呆在这里一会儿,就会被气疯了,就会死掉了,她甚至也听到自己的灵魂正拼命要离开自己身体地声音。于是,她痛苦而绝望地环顾了眼前的贪婪目光,听着无耻而冠冕堂皇的言辞和高论,忍无可忍之下,也猛地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地说:“好了!你们不要再多费口舌了,我刘马氏非常明白你们的意图。你们让我刘马氏分摊的这二百万的亏空,我认了……”
    青霞说到这里,室内立即静谧如止水,静得能听到刘氏族人心中的欢呼声,静得能听到他们心中的兴奋呐喊声。
    “但是!”青霞接着说,“这公茂典里,还有我们那一门的七万两本金,这二百万减去七万,剩余一百九十三万,这几天我砸锅卖铁也要给各位凑够,然后派人给送过来。不过,从今以后,我刘马氏所掌管的一切,与刘氏族地公茂典毫无瓜葛,更与刘氏族人毫无瓜葛,哪个不讲理之人再以各程借口来要挟我刘马氏,来敲诈我们孤儿寡母,咱公堂上见!”
    青霞说完,奋然离去。
    一直洋洋阴笑地刘宪德,尽管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见青霞夺门而出,他苍老浑圆的身体,仍然麻利的跳奔过去,一伸胳膊,挡在青霞面前,满脸的赶尽抢绝,满脸地杀气腾腾,眯笑着说:“弟妹,你以为你同意分摊这二百万亏空,就站在干地上没事了?我可给你说,今天这事还没有完呢!你怎么就走了呢!这仅仅让你分摊公茂典的亏空,是根本不用请你来公茂典地,我们派人直接去咱刘家的桐茂典里取就是了……”
    “你们还要怎样!”青霞立时感到了走投无路的悲绝。
    “还要怎样!你说还要怎样!从今天起,你所掌管的刘家生意,每月必须按赢利的五分之四来给我们刘氏族人分红!”刘宪德恶狠而铿锵地说。
    刘客德之所以如此狠素,是因为他认为,青霞即使承担二百万的亏空,可那只是死钱,不出几年,仍然会刘氏族人挥堆有殆尽地一天。到时候如果再伸手向青霞要钱,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可如果每月都能从青霞的帐下支取红利,那可是永远尽止地,可以高枕无忧的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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