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阮籍听说辉县苏门山有一位叫孙登的隐士很了不起,便赶去拜访孙登。可他到得孙登的面前,自恃才高而世事洞明,便向孙登提出很多世事政见的问题,可孙登冷漠如冰。也睁眼看他一眼也不看。阮籍当时就懵了,他想想自己胸藏锦绣,身怀经纬,又学富五车,世人皆醉,唯他自己独醒,怎么到了这位高深莫测的孙登面前。人家就不屑一顾自己呢?于是,失望的他,无奈的他,尴尬的他,便面向寂静的青山峡谷。气沉丹田,仰头向天,向孙登挑衅似地高声长啸起来。
所谓的啸,就是撮起嘴来吹口哨。而阮籍吹的口哨,啸声嘹亮深远,如宁静之极中的天簌,划破山谷之寂静,震憾着山林之木;惊得林中的群鸟。如听到天音一样,扑棱棱地哗然高飞,盘悬在山林上空,如彩云一样飘舞飞翔。
群鸟哗飞之中,阮籍回头看孙登,却惊诧地现,隐士孙登已睁开一双慧眼,正欣慰地望着他,并亲切而慈祥地说:“你啸呀,再来一遍!”阮籍狂喜。复又仰头向天。气沉丹田,长啸不息。那孙登越欣慰。笑而抚髯,点头称赞:“啸地好。啸的真好,那就一直啸下去吧!”
于是,阮籍便于啸声之中,便于群鸟哗飞之下,释然下山而去。
刚下到山脚下,山上忽然回荡起比他阮籍的啸声更狂放而嘹亮的优美啸声,惊得刚刚回到树上的群鸟,复又哗然,如彩云奔飞,扑棱棱地飞离山林,悬飞在山谷之上。原来是孙登在长啸不已,以示与阮籍是志同道合之意。阮籍大喜,如醍醐灌顶一样大彻大悟了:不论入仕与隐居,不论酒醉与否,世人皆醒我独醉罢了。
于是,在司马昭又一次派人登门劝告阮籍入朝为官时,阮籍立即爽快地答应了司马昭的要求,进朝入仕了。在司马集团取代曹魏,建立晋朝之时,阮籍同意进朝入仕了。司马昭深知阮籍的才学过人,面对他地入仕为官,欣喜若狂地尊问阮籍想做何官,朝中官职任他挑选。
阮籍之所以答应司马昭入朝为官。是因为担心拒绝司马昭而像嵇康一样。遭到杀身之祸。于是。当他面对司马昭地尊问。心想:做个什么官呢?那就做个世人皆醒我独醉地官吧!马司氏地仓库里。肯定是美酒佳酿堆积如山。如果做个仓库督管。既做了司马氏集团地官职。又可以有美酒佳酿可饮。还不涉及权力核心。岂不一举三得。立时。阮籍大声而爽郎地回答司马昭:“让我阮步兵做个仓库督管!”
尽管阮籍已经在司马照为官了。可司马昭敬于阮籍地才学和威名。为了更牢固地控制阮籍。以显司马集团对文人地重用和尊敬。司马集团便想用历代君主统制所惯用地手段联姻。欲聘阮籍地女儿为子妻。于是。司马集团便派人去向阮籍提亲。
而阮籍。既不愿意与司马昭结亲联姻、同流合污。招世人唾骂。又惧怕司马集团加害自己。因为他既不想像七贤中地嵇康等人。因放言高论政治而死。也不想像七贤中地山涛一样中道变节。于是。聪明地他。世人皆醒他独醉地阮籍。便佯装耳聋。佯装大醉。佯装神魂颠倒。嘴里支吾不清地大声问提亲之人:“你说什么?我喝醉了!听不见你说地话。等我酒醒之后再说吧……”
阮籍这一醉。就是六十天多天。他酒醒之后后。司马集团派来提亲地人早走了。可阮籍害怕司怕集团不会善始善终。心中禁不住反复盘想:决不能像屈原一样。做“世人皆醉我独醒”。那就反其道而行之。为苟活于乱世。那就做个世人皆醒我独醉吧!不露声色地在天地间。自在逍遥。把喜怒哀乐。全倾泻进疯颠里。理直气壮地泄出来……
无计可施可施地阮籍。走投无路地阮籍。为了苟活于乱世之中。为了苟活于。只好效仿起古人来。忽然变得疯疯癫癫起来。仪表言语皆不像常人。
而同样聪明地司马昭。根本就不相信阮籍患疯颠疑之疾。怀疑其中有诈。就多方派人探听真伪。却接连见到了阮籍所做地许多怪事:
阮籍在一次喝得酩酊大醉之后,跑到一位卖酒的寡妇家里,躺在她的床上便睡。待天亮醒来之后,全然不知这些,起身而去……
阮籍看到素不相识之人家举丧,也跑过去吊孝,并痛哭流涕……
一位素不相识的俊美少女。因为善诗词,正值芳龄却突然死去,阮籍听说之后,寻觅着跑到死家里,哭得死去活来,比死家属还悲痛万分……
更出格的一件事就是,阮籍一人驾车。顺着大官路信马由缰地乱走,直走到无路可走之时,便丢下马车,独自一人回走,并边走边号啕大哭:“真地无路可走了吗!真地无路可走了吗……”阮籍大哭着。回到尉氏县城,登上东城墙,钻进茅庵,倒头便睡。正睡得香甜,适逢好友来访,两个一边下棋,一边喝酒,逢司马昭的探子来。他便以白眼瞪之,逢同道之中地朋友们来,他便以青眼迎之,这便是历史上传说阮籍会青白眼之由。一次,他正与朋友下棋,家人来报,说他的母亲病故,要他快点回去奔丧。但阮籍就像没听到一样,依然沉迷于棋局之中,非要赢了这局棋才肯回家。友人再三劝他。终不肯听。直到下完那盘棋,才缓缓地奔回家中。既不啼哭,也不理丧。蹲在地上,如醉如痴。若同道中朋友们来吊丧,他便以青眼视之,司马昭派遣地人去吊丧,他便以白眼视之,一会儿披头散,仰天狂笑,一会儿饮酒赋诗,抚琴吟唱。晋文帝司马昭听到阮籍的这些怪事,便真的相信他疯了。而阮籍也因此逃脱了司马昭迫害,得以善终……
阮籍没疯颠之前,便噬好饮酒,又善音律,疯颠之后,越喝得酩酊大醉,衣冠零乱地走上尉氏东城墙,时而弹琴,时而啸歌。情到处,情不自禁时,他便气沉丹田,任气流自唇齿间吐出,化做长啸,高亢而委婉。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消解他心中地郁闷,才能让他躁动不安的内心,平静下来。每当他弹琴啸歌的时候,附近的乡亲父老便聚集到城墙之下倾听,他所弹唱的歌词,一经人们写下来,便是绝好的诗章,据说,他的《阮步兵集》便是这样汇集而成地。
阮籍活到五十四岁,便乘鹤西去。他走后,尉氏县城为了纪念他这位杰出的文学家,就在他经常弹琴啸歌的东城墙下,夯土筑起了座高十五丈,有层三楹的高台,台上筑有精美的小厅堂,堂中有阮籍地塑像,堂周围有苍翠的松柏,为它取名阮啸台。啸台的东边,紧临高深的城壕,东南处,紧临尉氏的东湖。
阮籍乃晋代先贤,他的诗自成一家,诗风悲愤哀怨,曲折隐晦。他把一生的抱国之心、济世之志、喜怒哀乐,和在黑暗之中寻觅真理的救国之心,全纪录到了他地《咏怀》集里。多少年来,历代名流学士,凡光临尉氏的,无不敬仰先贤,登上啸台游览,并题诗赋歌以作纪念,以寄感慨。其中最著名的留诗有苏东坡的:阮生古达逛达,遁世默无言。犹如胸中气,长啸独轩轩。高情遗万物,不与世俗论。登临偶自写,激越荡乾坤。醒为笑所,饮为醉所昏。谁能与之较,乱世足自存。”
李白也曾写诗称赞际籍:“阮籍为太守,乘驴上东平。判竹十余日,一朝化风清。”
因为李白这诗,所以,在尉氏八景之中,啸台被称做“啸台清风”。
可当青霞一行人陪同袁世凯来到啸台旁,昔日贤人的啸歌处,时到今日,却只剩下一个大土岗了,其上杂树丛生,荒草离离,群鸟乱啼,至于说台上的厅堂及松柏,和拾阶而上的登梯,也早已不复存在了,只剩下一条供游人攀登的陡峭曲折小径。
袁世凯站定,仰望着啸台,貌似对啸台的现状很失望,他悲哀地叹了一口长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真如小妹你所说的,鲜无人登啸台了,遗忘了一位贤人呀。”
“既然来了,还是登上吧,我们是有备而来地,你看,我带来地这些护院和家丁,可保我们顺利攀登到啸台的颠峰之处!”青霞接着袁世凯地话说。
“那是,既然来了,哪有不登贤人的啸台呀!”袁世凯说着。已迈步攀向啸台。他地两个保镖和青霞的护院,立即拥上去,像侍候皇帝一样,推拥着袁世凯那健硕得有些笨重的身体,向啸台地顶端攀去。
“原来绝胜之处。真的在顶峰!”袁世凯登上啸台,登上啸台之后,站在灿烂的阳光里,放目远眺,东湖之波光粼粼,与郁郁郁葱葱的啸台相映照。他一时忘我,禁不住脱口喊出了阮籍在广武山观望楚汉相争的古战场时出地感慨:“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然后,袁世凯静静地站立在啸台上,站立在清风之中,站立在树枝摇拽的光影之下,站立在阮籍曾经长啸高歌的地方。仰望着苍凉云天的无际之处,仰望遥远的地平线,自言自语地说:“真的无路可走了吗?走的无路可走了吗……”
陪同青霞登啸台地所有人,都被袁世凯的情感所感染,都静静地随着袁世凯的眼光望去,望着东湖的光影水色,每个人都沉浸在当年阮籍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大哭大悲地自言自语:真地无路可走了吗?真的无路可走吗……
申中之时。袁世凯才在自己的保镖和青霞家的护院搀抚之下,小心翼翼地滑走下啸台。缓缓地离开啸台基地,向不远处的马车走去。只是,袁世凯在离开啸台台基之后,像是恋恋不舍地重又回头,驻足仰望着啸台顶处,望了很久很久,仿佛沉寂于一种无际而深沉的思绪之中,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自嘲地微笑着,好像突然有了主见似的。猛然神情激昂,情致。即兴做诗:“宁做孙登隐山野,不学阮籍饮啸台……”
袁世凯很为自己的诗作而骄傲,直到走至马车前,他仍然兴高采烈地,掩饰不住感激之情说:“多谢小妹不嫌弃我这个草民大哥,他日有闲,一定再来访谢……”
而青霞,本来是要让刘恒泰陪袁世凯多留一日地,见袁世凯有登车起程之意,急忙挽留说:“天将晚,路途劳困,青霞让族孙陪伴您,歇过夜之后再起程吧……”
刘恒泰和朱炳麟也帮青霞拘留袁世凯:“袁大人既已卸甲归田,无有繁牍之劳碌,不妨留夜到明日,再回去……”
怎奈袁世凯走意已决,他谢过所有人的好意,嘴里说着告辞的谦恭言语,还是在保镖搀扶下,急欲登车而去。但是,尽管袁世凯走意已决,但他饱满圆润的五官上,却绽溢着此次来尉氏的尽兴之笑容,绽溢着他登啸台之后的心满意足。
重义轻财的青霞立时慌了,她一边诚心诚意地让袁世凯稍等,一边低声吩咐身后的护院快回去取银票。
袁世凯不知青霞如此急切的挽留自己是何意,见青霞神然着急地吩咐家人回去,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相告一样,也就耐着心意等下去。半茶功夫,青霞地护院才快马加鞭地折回来,把手中地银票递与青霞,青霞接过,立即递与袁世凯说:“闲居田园,无有俸禄,这是做小妹的一点心意……”
袁世凯见青霞让他稍等片刻,原来是让家人回去给自己取银子,饱满圆润地五官立时面红耳赤,慌了神色,急忙推开青霞递给他的银票说:“草民袁世凯,敬佩吉章小妹捐资豫学堂之豪爽,又独资创办华英女校之巾国英名,趁闲暇来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