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感受到了来自妈妈的温暖。
“好吃吗？”沈翩雪微笑着看着儿子，“好吃就多吃点，看你瘦的。”
听着妈妈的话，欧晨曦眼眶有些湿润。
多少年了，妈妈不曾这么对自己说话。或者应该说，多少年了，他都不给妈妈这样的机会说话。
“凌老师这么早就回去了，真可惜，本来想请她吃顿便饭好好谢谢她的。”沈翩雪有些遗憾。
“她学校有事。”欧晨曦随便编了个借口。
“是嘛……她还真优秀，学校那么忙，还能把你教得那么好。”沈翩雪夹了块鱼放到他碗里，“于老师都跟我们说了，你这次模拟考，还是全年级第一，以后还要继续努力啊！”
“嗯。”欧晨曦含糊地应了一声。有妈妈关心的感觉，其实不差。
沈翩雪静静地看着儿子吃了一会儿，又开口。
“晨曦啊，妈妈这次回来，主要是看看你，但是……”她伸手摸了摸欧晨曦的头，“还有另一件事要你顺便帮个忙。”
欧晨曦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帮忙？
“什么事？”他疑惑地抬头。
“你爸爸最近接了个单子，是一项新的电子产业技术，如果成功的签下来，利润非常可观。”沈翩雪说着，脸上是满满的欢喜。
“这关我什么事，我对这些一窍不通。”欧晨曦有些失望，又是生意上的事情。
“你听我说完。”沈翩雪笑道，“你有个同学叫季雪霏吗？”
“季雪霏？”欧晨曦眉头一皱，好像有这么一个人。
“我们这次要签的这个项目，就是季雪霏她爸爸的研究成果。”
欧晨曦一下子全明白了。心中刚刚燃起的温暖小火苗在一瞬间被扑灭。原来她对自己的好，都是为了……
“你的意思是叫我去跟她套近乎，好让你们的合约成功是吗？”搁下碗筷，黑瞳里已经有了怒意。
“什么套近乎啊，别说的那么难听，你们不是同班同学嘛，跟她搞好关系也不错的。”沈翩雪笑着夹了一口菜放到儿子碗里，“来，多吃一点。”
“我吃饱了。欧晨曦愤怒地站了起来，“看到你这张脸我就吃不下！”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沈翩雪有些尴尬，“怎么能这么跟妈妈说话！”
“哼！妈妈？你自己想想，你配拥有这个称呼吗！”冷眼转身，头也不回的上楼去，用力关上门。
背靠着墙，缓缓坐下。
原来，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不擅长料理的妈妈细心准备了一桌饭菜，温柔地抚摸自己的头，轻声细语的责备自己不会照顾自己，原来都是为了最后这个“顺便帮忙”。
“我到底算什么……”痛苦地抱着头，他的心冷得发疼。
楼下饭桌前，沈翩雪挫败地坐着。
作为一个妈妈她失职了，因为她不能好好照顾孩子；作为一个企业家的妻子，她也失职了，因为没有办法完成丈夫的嘱托。
该怎么办？她总要有些作为的。
有谁能帮她说服儿子吗……
忽然，她笑了，开心地抓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
“喂，是凌老师吗……”
第二个夏天（31）
“嗯，欧伯母再见。”
强忍着心里的苦涩，凌允洁挂断了电话。
沈翩雪要她帮忙开导欧晨曦，让他跟一个叫季雪霏的女孩好好相处，因为有一笔生意需要她父亲帮忙。
凌允洁苦笑，连这样的家务事，都要她插手管吗……
看来自己在欧晨曦父母眼里的可靠度，还真是不低……
劝他……？想必是因为身为母亲的她说了但是欧晨曦不愿意听吧。而以欧晨曦的性格，现在必定又是愤怒绝望到极点了吧。
抓起手机按下号码。
“嘟……嘟……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果然。凌允洁叹了口气。
怎么办，怎么劝？沈翩雪的意思她再明白不过了。欧晨曦在学校受欢迎的程度，她不是不知道，虽然冷冰冰的，但有着足够吸引女生目光的脸蛋和气质。沈翩雪也就是想让欧晨曦能和季雪霏……
苦涩地呆坐着，凌允洁心酸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欧晨曦。
“喂……”她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厉害。
“你怎么了？”听到她的声音，电话那头的欧晨曦愣了一下，“哭了？”
“哭了？”她呆呆地重复着欧晨曦的话，望向镜子，才发现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满整个脸颊。
“到底怎么了？”欧晨曦有些急躁。
“没啊，谁说我哭了？是睡着了，所以嗓子干干哑哑的。”凌允洁抹掉脸上的泪。
“睡着了？你少唬我！现在才几点！你刚才还给我打电话，现在跟我说睡着了？”欧晨曦几乎是用吼的了，“说，到底怎么了？”
“真的没什么……”凌允洁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但是好像很困难。她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经明显带着哭腔。
“快说！是不是我妈跟你说什么了？”欧晨曦快急疯了，他刚才就隐约听到楼下有说话的声音，猜想是妈妈正跟谁讲电话。
“没……有……”凌允洁的眼泪已经开始不受控制。
“果然……”欧晨曦太了解妈妈了，为了让他妥协，她一定会去求助那个“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凌允洁！
“别哭好吗……”他没有办法忽视电话那头隐隐压抑的啜泣声，“不理她说的话不行吗？我不想你为了这种事情哭的。”
“晨曦，你是不是应该听妈妈的话，去……”凌允洁说不下去。
“去干嘛？去跟那个我连长相都不记得的什么季雪霏套近乎吗？”欧晨曦知道她想说什么，“你认为我会吗？”
“我知道你不会，但是那关系到你家的生意呀……”她不能那么自私，“我没关系的，你不用考虑我。”
“你没关系？什么叫做你没关系？”欧晨曦愤怒的低吼。
“你可以好好认识一下那个女孩子的……”她心里绞痛。
“凌允洁！”欧晨曦气炸了，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对你而言，我的感情就这么廉价吗！是可以随便送人随便收回的吗！”
“呜呜呜……”凌允洁用力地摇头，眼泪已经决堤。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靠在你脚边跟你撒娇的狗吗！”他继续怒吼，“还是说在我你眼里就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可怜虫！是你泛滥的同情心勉强你跟我在一起的吗？！”
“不……呜呜呜……”凌允洁更加用力地摇头，所有想说的字眼到嘴边却全部化为哭声。
“我以为你懂我的……”欧晨曦的声音低了下去，“原来还是我太天真……”
听着电话里嘟嘟的挂线音，凌允洁失声恸哭。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为什么他不懂呢？为什么他不懂她有多么害怕失去他？为什么他不能体会她的痛苦呢？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学生，而她却是负责教育他的老师，他的父母是那么的信任她，而她却背叛了他们的信任。光是这一点就让她背负了多大的压力，为什么他不懂呢！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否定她？他怎么能说她不懂他……
“晨曦，你好残忍……”把脸埋进枕头，凌允洁用力地大哭起来。
欧晨曦像丢了魂似的倒在床上。
挫败，无力，愤怒，更多的是伤心。
他不懂，为什么凌允洁会站在妈妈那边。他就这么惹人厌吗？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推开他吗？！
愤愤地捶床。
但是，一想起她哽咽哭泣的声音，他的胸口就堵得慌。
转个身，看向窗外。
其实他很明白，凌允洁并不是因为同情才跟自己在一起的，但是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听到她要把自己推开，他就害怕得要发疯。
是的，他害怕。
凌允洁是个多么优秀的女生，漂亮，开朗，聪明，像太阳一样明亮。但是看看自己，整天阴沉沉的，只会愤世嫉俗地排斥着一切。这样的他，连自己都讨厌，他实在没有信心，她会一直喜欢他……
要是她接受了妈妈的意见，找了另外一个人来代替她的这个位子，他该怎么办……
忽然闯进脑子里的声音让他有些恼。
不行，绝对不行！他不能忍受，他一定会发疯！
“我不希望你离开我啊……”抱住腿蜷起身子，他低低地开口，“千万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夜，渐深……
第二个夏天（32）
“小洁，你怎么了？”看到女儿从房间出来，正在看报纸的凌平轩摘下老花眼镜，“眼睛怎么肿了？”
“肿了？什么肿了？”宋雨晴从厨房走出来，“哎哟，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肿得很厉害吗？”凌允洁伸手摸摸自己的眼睛，她哭了一夜，不肿也难。
“是啊，快拿热毛巾敷一下！”宋雨晴转身走进卫生间拿毛巾。
凌允洁来到镜子前，果然，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完了，怎么见人……”她无力地叹气。
“怎么回事你？”宋雨晴递来毛巾，“哭了是吗？”
“嗯，昨天有点不舒服。”凌允洁扯出一抹笑，接过毛巾敷在眼睛上，她不想妈妈担心。
“不舒服？”宋雨晴狐疑地看着女儿，“小洁，你最近真是怪怪的，跟妈妈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凌允洁一怔，“真的没什么，就最近工作太多了，我忙得有些喘不过气。”
“是吗？”
“好啦好啦，你别在问啦！”凌平轩打断了母女的对话，“你还叫我不要管太多，你看看自己，像不像在审问犯人哦。”
“我……我这不是关心她嘛……”宋雨晴一窘，“居然说我在审问她，真是的。”
“呵呵，别生气呀，我也就是开个玩笑嘛。”凌平轩哈哈大笑。
“真是的，老大不小了还乱说话。”宋雨晴白了丈夫一眼，嘴角却挂着微笑。
“好啦，算我错啦，您大人有大量，别见怪啊。”
“嗯，看在你认罪态度良好，就不追究了。”
看着父母的样子，凌允洁忽然很温暖。她感谢他们给了自己完整幸福的生活，让她没有阴影地长大。
“谢谢你们，爸爸妈妈。”感谢脱口而出。
夫妻俩一愣，随即笑了。
“傻孩子，怎么忽然讲这个。”
“就是，还不快去敷眼睛，看你怎么出门！”
“咦，什么东西烧焦了？”
“哎呀，我给小洁煮的粥！都是你闹的！”
凌允洁看着爸爸妈妈忙碌的背影，不觉又湿了眼眶……
一夜无眠，欧晨曦早早地起床出门。
高三年是没有假期可言的，国庆节也只休息短短的两天。
收拾好东西出门时，沈翩雪还没有起床。
他实在不想呆着，不想看到妈妈的脸。
留了张纸条，他轻轻关上门……
沈翩雪起床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
时差还没调回来的她，还感觉有些不舒服。起床喝水时，发现桌上的纸条“我上学了。”
微微一笑，这孩子还是挺贴心的。
望向窗外，这么好的天气，来整理整理房间吧，再过几天，欧振生也要回来了，为了那个合作项目。昨天已经拜托了凌允洁，她相信很快欧晨曦就会听话帮忙。
想着事情可以顺利进行，她的心情就大好。
吃了几片土司，喝了杯牛奶，她开始打扫房子。
因为欧晨曦平时都有保养打扫，她做起来也不是很费劲。
很快，就轮到欧晨曦的房间。
推开房门，她不禁感叹，这真不像一个男孩子的房间，所有东西都那么整齐，阳光透过宝蓝的的窗帘射了进来，整个空间罩在淡淡的蓝色中。
走进去在床上坐下，她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被子，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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