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夏天- 第16节

“不信任她？”

“嗯。这么说也许有些过分……但是，我跟她并不熟悉，所以不清楚她的为人。我不知道她的出现会不会再给你们带来什么麻烦……但是，我又急需要知道允洁的情况，因此在那种非常时刻，我只能让她去找你……让她知道我的电话号码，比让她知道你的号码来得安全，至少，没有人会去骚扰你，这样对允洁也最好。”

“况且……”他顿了一下，“况且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会不会，也觉得我很烦……”

听完欧晨曦的话，何薏愣住了。

这孩子的心智思维，真的像允洁说的，并不只有17岁。

叹了口气，她开口。

“你们的事，我都知道的。放心，我不是敌人。”

“我明白的。你要是敌人，早把我揪出来了，不可能让允洁一个人痛苦着。”

“呵呵。”算你识相。

顿了一下，欧晨曦继续开口问。

“她……为什么换手机号码了？就为了不让我找到她吗？”语气里有满满的哀愁。

“嗯，算是吧……”何薏苦笑，她真的心疼允洁。

“我妈……跟她说什么了……”欧晨曦实在很担心，“她告诉你了吗？”

“她只说了一点，但我也猜得到了。”何薏将身子靠向椅背。

“自从那天从你家回来，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就是没命地掉眼泪。前几天又被老师严厉地批评了一番。你妈妈也够厉害了，自己骂够了还不算，竟然告到学校来了。”

“什么？学校？！”欧晨曦很震惊，妈妈居然做到这种地步了，“她说什么了！？”

“你不需要知道她说了什么，只需要记住一件事。”喝了一口咖啡，何薏觉得自己必须点破，“欧晨曦，你才17岁，你知道17岁意味着什么吗？未成年！允洁为了你这个‘未成年’背负了多少心理负担，你知道吗？”

“未成年……”欧晨曦喃喃地重复。

“是！未成年！相对于你的‘未成年’，允洁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判断能力，知道所谓的伦理道德。你们的爱情，在世人眼里，也就变得不那么简单了。就像在你母亲的眼里，已经转换成一个成年人引诱一个未成年人的事件了。因此，一旦这件事暴露了，所有人都会冲着允洁来，而你的角色，永远只会是一个受害者。”

“我不是什么受害者！她更不是什么引诱者！”欧晨曦有些失控地低吼，“没有她，我早就……”

一阵哽咽，欧晨曦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痛苦……我们这样，就算是犯错了吗？”

“不要觉得你痛苦，允洁比你痛苦一百倍。”何薏怎么也忘不了凌允洁惨白又挂着泪痕的脸颊，“你们有没有错，不是我说了算的，这世界、这社会，本来就会有各种各样的观点，接受或不接受，都由个人决定。但是我认为，只要你们觉得问心无愧，就应该坚持自己的路，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与别人无关，不是吗？”

“问心无愧……吗？”欧晨曦回忆着过往。

是的，他问心无愧，与凌允洁相处的点滴，对凌允洁的感情，这一切他都问心无愧！

“我知道了，谢谢你！”思路好像一下子清晰起来，心中的阴霾也一瞬间消散。

“麻烦你帮我告诉允洁，请她相信我，请她振作起来，她不会孤单的，因为我会和她一起面对！”

“嗯，我会转告的！”

何薏笑了，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老天爷，请赐给他们一条平坦的大路吧……

第二个夏天（47）

“爸爸，我有话想跟你说。”

书房里，欧晨曦站在父亲的办公桌前，平静地开口。

欧振生一愣，从文件中抬起头。

有多久了，儿子不主动跟自己说话的日子？其实，他们之间几乎没有所谓谈话，每次都是争吵。现在要不是儿子站在自己面前，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但是看着那双清澈坚定的眼睛，他知道儿子很认真。

这次的事情，妻子告诉他之后，他并没有想太多，青春期的朦胧，他不认为是什么大事，于是就全全交代给妻子处理，毕竟自己手上的事情实在太多。

可没想到，儿子会来找自己谈。

“好吧，你说吧。”放下手上的文件和笔，他往后靠向舒服的椅背。

“我想回学校上课。”

欧晨曦的话完全出乎欧振生的意料。

“就这件事吗？”他疑惑地挑眉。他以为他是来谈那件事情的。

“是的。”欧晨曦面无表情地回答。

“还有吗？”再次确认。

“没有了。”欧晨曦依旧没有表情。

欧振生有些失望，他原以为儿子要对自己敞开心扉了，没想到……

“你不想跟我谈谈你准备怎么处理那件事情吗？”他主动提及。

“没有什么好谈的，我有自己的做法。”欧晨曦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迷惘。

“是吗？”欧振生很久没有看到儿子如此平静而坚毅的表情了。

“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请你们不要插手。”欧晨曦直视父亲的眼睛。

欧振生又一愣，想不到儿子会这么直接。

“好，我就相信你这一次，看你怎么处理。”他直起身子，又埋首文件堆中，“明天就去学校吧，耽误太久功课也不好。”

欧晨曦朝父亲微微欠身，然后向门外走。

“但是我先声明，你和她的事，绝不可能。”

父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欧晨曦心里一震，但脚步却没有因此停下。

他早知道他们会反对到底，但是他心里更清楚，他，也绝对不会放弃。

第二个夏天（48）

自习课——

季雪霏偷偷转头看了眼坐在自己身后做题的欧晨曦。

今天早上他出现在班级里的时候，她着实吓了一跳。一是为了他的突然出现，二是为了他对自己的那个微笑，还有，就是为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一股前所未有的朝气。

以前的他，总让人觉得很颓废、很阴沉，她几乎不敢正眼去看他，因为老觉得他很凶。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身上的那股阴沉劲在慢慢的消失，虽然还是有些沉默，但是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小小变化。

“是因为那个凌老师吗？”她悄悄地问自己。因为欧晨曦在做英语作业的时候，脸上的线条总是柔和的。

“你有什么事吗？”欧晨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她不禁回过头。

欧晨曦正用略带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有事吗？我看你一直回头。”

“没……没什么！”季雪霏连忙否认，脸蛋涨得通红。

“哦。”欧晨曦没有深究，又低下头写题。

季雪霏转过头，为自己的胆小而懊恼。

“对了，谢谢你的笔记，很有用。”身后的声音又响起，季雪霏微微转头，看见几本笔记本出现在自己肩膀旁。

“不客气。”她伸手接过本子。

看着手中的笔记本，心里忽然暖暖的。

欧晨曦，真的变了。

她忽然很想见见那个凌老师。不知道她有什么样的魅力，可以改变欧晨曦。

“嗯……你要去看望你的家教老师吗？”她再度转身，怯怯地开口。

欧晨曦的笔停住了。

他抬起头，“为什么这么问？”

“她不是病了吗？我想如果你要去看她，我也想去看看，毕竟我也算认识何薏姐姐了，也算知道凌老师生病了……”季雪霏满脸通红地解释。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想她也许不愿意见生人。”欧晨曦冷漠地拒绝，他要绝对避免任何可能伤害凌允洁的事情发生。

“哦……是吗？”跟何薏一样的推脱词，季雪霏有些失望，那个凌老师就这么怕生吗？

“你的好意我会转达给她的，谢谢关心。”看着她失落的脸色，欧晨曦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她没有恶意。

“嗯，没什么，应该的，替我向她问好。”季雪霏笑着摇头。

“我会的。”欧晨曦淡淡一笑，再度埋首书中。

季雪霏回转过身，心中的疑团渐渐扩大……

放学后，欧晨曦整理好书包后就急匆匆地起身向外走。

季雪霏知道他要去哪里。

实在很好奇那位神秘的凌老师，所以她的脚就不受控制地跟上了他……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真的，只是好奇……

第二个夏天（49）

欧晨曦站在外语系大楼前。

心，跳得好快。

他甚至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到她，但还是止不住内心的激动。

半个月了，他将近半个月没有见到她了。他还记得上一次她在这里绝情说话的样子，那表情是那么不屑，那么残忍……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他似乎就可以看见她冷酷面具后那双含泪的眼睛。她为了他，究竟忍受了多少？等一下见到她时，他该说什么，该用哪种表情面对她？

身体，因为紧张而发抖着。

天色渐渐昏暗，大楼里走出的人也渐渐稀少。欧晨曦的心也开始发凉。

难道老天连一次机会都不给他吗？

路灯亮了，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秋风凉凉地吹着，欧晨曦不知道现在自己是被风吹得发抖，还是被心冷得发抖，他开始感到绝望。

转过身子，迈开沉重的离开。

“小洁，等等我呀。”

“你快点，已经很晚了。”

身后熟悉的声音，像一道闪电劈向他的脑子。

霍地转身，他着魔似的盯着昏暗路灯下的身影。

心，并没有料想中的喜悦，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酸楚，铺天盖地而来。他现在才知道，他有多么地想念她。

“允洁……”他低低地开口，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发出了声音。

路灯下的人却一愣，抬头朝他这边看过来。

一瞬间，时间好像停滞了。

凌允洁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树下那个拎着书包的少年。她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但他真的在那里，穿着单薄的衬衫和外套，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头发有些凌乱，应该是被风吹的吧。

他站在这里多久了？穿那么少会感冒的呀。

“允洁，走吧。”何薏跑了出来，挽起好友的手准备离开。

但是，眼前的凌允洁吓坏了她。

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睛盯着某处。泪水，爬满了她的脸颊。

顺着她的眼光望去，她看到了那个同样一动不动的少年。

瞬间明白了一切。一股心酸爬上何薏的心，她拉起凌允洁的手朝树下走去。

“好好谈，但是不要太久，老师们都还在。我到那边等你。”说完，她转身离开。

两人就这么互相望着对方。一动不动地，满脸泪水地。

“对不起。”打破沉默的，是欧晨曦。他略带哭腔的声音再一次刺痛凌允洁的心。

“对不起什么……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她强迫自己冷漠，殊不知她溢满泪水的眼早已将她的脆弱暴露无遗。

“你不要再装了，我都知道了。”欧晨曦很心疼，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强迫自己。“我知道我妈做的事，知道你遭遇的事，也知道你心里想的事。不要再伪装了，在我面前，你真的不用伪装。”

惊讶、委屈、感动……一瞬间，各种各样的感情涌上心头，凌允洁无法止住泪水的泛滥。十多天来所受的痛苦，一瞬间又翻江倒海而来。她抱住自己的双臂，颤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欧晨曦的心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他扔下书包，上前拥住了她。

拥抱得那么紧，凌允洁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求求你，不要推开我。”欧晨曦轻轻地开口，“我不能失去你，你知道的。”

凌允洁没有出声。她知道的，他的一切想法她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