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夏天- 第8节

“是嘛，那就好。”

“对了允洁，”像想起什么似的，李老师又开口，“上次你跟我说，你不再接欧晨曦的那份家教是因为要准备考研，现在你保研了，又有时间了，还有没有兴趣再去教啊？”

“啊？”听到欧晨曦的名字，凌允洁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父母挺苦恼的，”没有注意到凌允洁的反应，李老师继续说道，“说是你走之后找的家教都留不下来，欧晨曦的成绩也下降了一些，他们对你还是挺满意的。昨天又打电话要我问你的意思。你怎么说？”

“我……”凌允洁有些慌乱，回去教晨曦？回去？

我喜欢你！

“怎么？不行吗？发生什么事了吗？”看见凌允洁的脸色有些不好，李老师有些疑问。

“没有，只是太突然了……我考虑一下可以吗？”不想让老师看出什么，凌允洁连忙摇头。

“当然可以了。”李老师释怀地笑道，“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欧晨曦的家长很希望你回去啊。我觉得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去帮帮他吧。毕竟这对累积教学经验也是有帮助的。”

“嗯，我知道了。”凌允洁扯出一抹微笑。

“那好吧，不早了，你回家吧。明天周末，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好，李老师再见。”

“再见。”

神情恍惚地告别了李老师，凌允洁的心乱糟糟的。

站在校园的三叉路口，看着人来人往，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作选择……

九月的天气依然炎热，但是烦人的知了声却在不知不觉中消失。

周末因为没有事情做而变得好无聊，没有学校的工作，没有家教……

不知不觉，凌允洁望着书桌上整齐排放着的高三复习教科书发起呆来。

“小洁。”凌平轩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边。

“爸爸！你吓死我了。”凌允洁抚了抚胸口。

“在想什么呢，我刚敲门你都没听见。”凌平轩宠溺地拍了拍女儿的头。

“没什么……”凌允洁低下头。

“在想家教的事情吧。”看着女儿心事重重的样子，凌平轩开口。

“啊？”凌允洁吃惊地抬头。

“刚才你看着这些教科书发呆呢！”

“爸爸……”被看破心事，凌允洁有些狼狈。

“想去就去吧！”

“嗯？”

“我不知道你和学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身为一个老师，中途放弃学生可不是一件负责任的事啊！”凌平轩开导女儿。

凌允洁低下头不说话。

“教师就是教师，教书育人，不管是什么样的学生，在老师眼里都应该是一样的，他们都在你的影响下成长着，所以，决不能轻言放弃。你现在不用准备考研了，就去帮帮那孩子吧，我知道他在你心中是有分量的。毕竟他是你第一个学生嘛。”

看着凌平轩充满鼓励的眼神，凌允洁笑着用力点了点头。

“嗯！”

“是嘛？你同意再回去教了啊？”听到凌允洁答应继续教欧晨曦，李老师高兴得不得了，“那太好了，我现在就发电子邮件给他父母。”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李老师不时抬眼看看站在桌边的凌允洁，“我就知道你会答应。你呀，就跟凌老师一样，责任心重。我当学生的时候，就是被他的精神所感动，才会在毕业后选择教师这个职业的。”

“是嘛……”凌允洁微笑着，她一向对爸爸很自豪。

“发好了，那你就准备准备这个周末去看看吧。”李老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不用等他父母回信吗？”凌允洁没想到这么快。

“没关系的。”李老师放下杯子，“欧晨曦的父亲跟我说，只要你同意就马上可以回去教，只要我发个邮件通知他就可以了。”

“哦，我知道了。”凌允洁点了点头，“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好！”李老师颔首。

礼貌性地朝老师点了点头，凌允洁转身朝门外走去。

“允洁！”李老师又开口。

“啊？还有什么事吗？”凌允洁转过头。

“欧晨曦……这孩子也挺可怜的，父母常年不在身边，从很小开始就学着独立，你要多关心他。”李老师顿了一顿，“他父亲是我母亲的远房表弟，所以我对他家也有些了解……总之，就麻烦你多费心照顾他了。”

听着李老师的话，凌允洁不由觉得有些鼻酸。

她都知道的，欧晨曦的痛苦，欧晨曦的无助……

“嗯，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第二个夏天（23）

星期天的早晨，天空一改往日的晴朗，竟下起了雨。天地间顿时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走在往欧家的路上，凌允洁的心沉甸甸的。

她实在不知道待会儿要用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欧晨曦面前。

他对她的那一番表白，她又该怎么去看待呢？

“算了，就当成小孩子对亲情和爱情的误解吧……”

“我不喜欢你把我当成小孩子。”

欧晨曦的话又浮现在心底。

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欧家已经在眼前。

咬了咬下唇，她伸手按了门铃。

“啪！”门开了。屋子里的人依然没有说任何话就把电话挂了回去。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她推开了大门。

一样的大理石路，一样的绿色，一样的主屋木门。

灯没有开，屋子里有点暗，大大的落地窗沾满了雨点。

听到开门声，沙发上的人影轻颤了一下，但没有抬头。

“晨曦……”凌允洁开口，“我来了。”

沙发上的人影没有动静，凌允洁只好向前走去，欧晨曦低着头，抓着杂志的手一动也不动。

“晨曦……”

“你为什么还要来……”欧晨曦开口，“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不需要你们的施舍。”

他抬起头，眼睛里闪着不信任的光，“你觉得我很可怜吗？没人疼，没人管……像我这样的人……你也不需要管！你走吧！”

“晨曦……”

“走！”

“我……”

“快走啊！你留下来干什么？你不是很怕我吗？我这样的烂人，从来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逼近凌允洁，“怎么，你还想留下来忍受我吗？……被人强吻的滋味很糟吧！”

“啪！”

欧晨曦吃惊地看着眼前给了自己一巴掌的凌允洁。

“你知道什么！？”被深深刺激到的凌允洁喊了出来，眼泪终于决堤，“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你不知道我的心有多么难受。”

“从我下定决心要当你的家庭教师的第一天起，我的心就一直悬着！你是我第一个学生，我好担心不能好好地教你功课，看着你那么不开心地样子我也好难过，我好想打开你的心房，让你能像同龄人那样快快乐乐地生活着。我知道你的痛苦，所以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知道你不是成心想这么做的。我是那么努力地想做好，你就这么喜欢折腾我吗！”

“允洁……”欧晨曦不知道他给她带来这么大的思想负担。

“还有那个吻！！它已经彻底打乱我们的关系，我是想逃的，我没有自信能再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你面前，但是……但是……”凌允洁难过极了，她没有力气再继续说下去。

“允洁……”

“为什么我还要回来？？这个问题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凌允洁无助地抱住双臂，“说什么责任心重，这是连我自己也没有办法相信的借口！我根本不能阻止自己回来……”

她抬起头看向他，“因为……我放不下你啊……”

欧晨曦心中一颤。

伸开双臂，他轻轻地抱住泣不成声地凌允洁，“好了，我都知道了，不要说了。”

“呜呜呜……”抓住欧晨曦的衬衫，凌允洁用力地哭了出来。

经过这一切，她终于向自己承认了欧晨曦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这之前困扰她的所有问题都在这一刻解开。为什么她会如此在乎他，为什么她可以一再容忍他对她的不尊重，为什么她会放心不下他，为什么她会这样心慌意乱地想着他，凌允洁终于明白了。

是的，她喜欢上欧晨曦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欧晨曦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第二个夏天（24）

不知过了多久，哭累了的凌允洁靠在欧晨曦怀里睡去。

欧晨曦拥着她，静静地靠在沙发上。

手机铃声响起，突兀地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听到熟悉的铃声，凌允洁忽地睁开眼睛，赶忙按下通话键。

“喂？爸爸！”

“你家教结束了吗？都12点半了，不回来吃饭吗？”凌平轩的语气很平静。

“12点半了？”凌允洁抬头看了看落地钟。

“是啊……小洁，你怎么了？”女儿沙哑的声音引起了凌平轩的注意。

“哦，我讲课讲的嗓子有点哑。”凌允洁清了清嗓子，“晨曦问题积了很多，我中午就不回去吃了。”

“哦，那好吧。那你要多喝点水啊。”因为不是第一次了，凌平轩一点也不怀疑女儿。

“嗯，我知道了。爸爸再见。”

“再见。”

挂掉电话，凌允洁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欧晨曦正静静地看着她。

凌允洁这才发现自己正被欧晨曦搂在怀里。尴尬地想起身，但欧晨曦却加重了双臂的力道。

凌允洁放弃了挣扎，安静地坐着。

看着凌允洁低头不语，欧晨曦轻轻地开口。

“对不起。”

怀里的人轻轻一颤。

“我知道我是个麻烦，从小就是这样，只会吵只会闹。刚开始大人们还会哄哄我，但渐渐地，他们就不想管我了。其实，我会吵会闹也只是想引起他们的注意而已，只希望他们不要整天只想着工作，偶尔可以注意到我的存在。可是，最后还是没有人在乎我。”欧晨曦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我就变成这样了，变得连自己都讨厌自己。”

凌允洁的泪再次滑落，重重地打在欧晨曦手背上。

“我也知道这样的我是不配喜欢你的，但是……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到人生还有阳光的人，所以……我好怕你会不见。”

凌允洁转过头，泪眼模糊的她看不清欧晨曦的脸。

“别哭，我不喜欢你哭。”欧晨曦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嗯……”凌允洁强忍住泪水，轻轻地靠在欧晨曦肩上，“我不会不见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窗外，雨声逐渐加大……

夜色降临，凌允洁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

“小洁，你回来了啊！怎么这么晚？”凌平轩一见到女儿就放下手中的报纸，“今天教的顺利吗？”

“嗯，还不错。”凌允洁装出笑脸，“因为太久没有去了，晨曦的问题挺多，而且他们下星期要模拟考。”

“是嘛？难怪去了一整天，看把你累的，没什么事吧！”看到女儿恹恹的样子，宋雨晴有些担心。

“嗯，没什么事。我累了，想去睡一觉……”凌允洁朝着妈妈虚弱的一笑，然后往房间走去。

“你不吃饭吗？”

“不吃了，好困，睡醒再吃。”凌允洁没有回头。

“小洁……”宋雨晴的声音随着关门声低了下来。

“算了，就让她睡吧，”凌平轩看了一眼女儿紧闭的房门开口道，“也难为她了，要不是我今天打电话问了李老师，也不知道那个欧晨曦家的情况是这样的……小洁多照顾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女儿像你，天生责任心就重。”宋雨晴看了丈夫一眼，“只希望她不要太辛苦。”

“放心，你不是说过吗，小洁长大了，知道该怎么做的。”凌平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