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浑身抽筋,忙不迭把卷轴扔出老远,道:“这事儿你千万对雪见保密知道不?我、我可告诉你,唐雪见神经着呢,你不想活了别连累我……”话没说完,景天却“咦”了一声,俯身从地上拈起卷帛书来,轻声念道:“……‘上天入地,唯我独尊’……嗯,这又是什么?”
那帛书原本被压在卷轴堆最底层,只有极小的一角露出来,页面浅黄,虽钉得像是本线装书模样,瞧来却比那些卷轴更古老许多,也亏景天眼尖才看见了。老子一呆,把“上天入地唯我独尊”一套台词默默念了两遍,心说这种没品的八卦月刊啥时候连西边如来胖老头都掺和一脚了,大惊之下忙抢帛书翻了两页,却见书上画的满满都是人像,人像旁边注了些文字,用的却是神族的古语,老子一个字也认不明白。
陡然之间,却听身后不远处一个女子声音淡淡问道:“……你们几个是哪家的小孩儿,干什么乱翻孤的消遣?”
那声音响得突兀,却只有两个字能够形容。
好听。
——当真是好听,景天桃花满路开,天河紫英也都是菱纱美眉梦璃女神手底下多少年培育出来,老子更加年年被无数华丽丽天女姐姐拉来扯去揉脸TX,对美女平均抵抗力即使不是S级也起码算得上A+,谁知身后只这么寻常应对平平淡淡句,窝端了们四个。
难怪说,到了境界,再怎样形容词都是浪费脑细胞。用句南天门边总拐老子喝酒陶老菊花经典名言,欲辨已忘言。
就只是好听,当真好听。
来人全无半点声息,连活体侦测器天河大侄子都半分不曾觉察。老子怔怔捏着小册子发愣,眼见天河大侄子回头立马直勾勾盯着人家眼也不眨。对面景小天更加泛起了可疑粉红,自己张脸不知不觉居然也烧得滚烫,顿了顿,才觉手里小册子已经砸上了脚面,赶紧重新捡起来拍拍灰,磕磕巴巴干笑两声,却仍记不起来回头。
耳听身后那声音道:“……倒是面生,孤还道是旧人。”语气漫不经心,人进了偏殿,却渐渐绕到面前来。
——刹那老子鼻腔汹涌澎湃,热血横流。
大美人低低挽了发髻,白衣如雪,容华绝代,淡扫蛾眉指点江山,自是风尘外物,不染纤毫:“……嗯,飞蓬堕凡了么,还带了个铸剑散仙,这位是……呵,身怀龙息凡人——烛龙这家伙乖戾得紧,如何竟舍得将龙息分?瞧眉眼干净,莫不是烛龙情人么?”
老子和紫英不约而同绿了绿,大美人双眼恰好也正幽幽淡淡瞧过来:“孤以为那家小孩儿这么旺血气,原来是长留山老火鸡家小火鸡——己鸷是叔叔还是伯伯?他不是爹罢。”说着浅浅笑,长袖底下素手如玉,没等反应已在老子脸上轻轻掐了把,“嗯,倒是秀气,只眼神欠了丝精明,若是在孤身边,假以时日,倒也前途无量。
老子嘴歪,大美人吃豆腐不要紧,喜欢还可以随便吃多吃点,但什么叫“前途无量”啊,人家“前途无量”都是董事长总经理酒足饭饱拍着下属员工肩膀边剔牙边说,姐姐堆着屋子六界八卦同人志并且只手还摸在老子脸上,使用如此积极向上提拔重用专业用语不知道为啥米小仙很是觉得前途无亮口牙……
大美人却并不在意老子张囧脸红红绿绿交通信号灯般无序转换,杏核眼漆黑片光倾泻开来,悠悠然扫过景天扫过紫英扫过天河又回到老子身上打了个转儿,流裾旖旎,披帛婉转,卷尽云霓,韵生象外,竟似洞察秋毫,无物不在眼底——当然如果消音大美人偶尔微笑时“啧啧”轻声叹息就更完美鸟,由于万恶女唐雪见(真真不是因为大美人向女娲娘娘发誓)缘故,老子听这种“啧啧”声以及类似声响就总觉得好像有批名叫“老鸨”职业女性正在面试员工,而且面试还是小 倌 儿。
不知面试了多久,大美人不紧不慢又开了腔:“小神仙,回答孤问话——金天氏己鸷是什么人,又是谁?”
神色浑然不见变化,有那么瞬老子却是周身凛,身手比反应还快了半拍,躬身已然用上了觐见天帝礼节:“微臣己庚,白帝陛下正是微臣养父。”
大美人微颔首,曼然笑道:“怕什么,孤多少年不问六界之事,难道还吃了——姓己,嗯,随了他姓么。句芒,倍伐,蓐收都是氏族,姬高阳那孩子自也不用多提,如今他鸟皇位子,莫非给了不成?”
说话时字句都带着十足调侃意味,唇色淡薄,笑容也是淡淡,无喜无怒,恍惚间又仿佛喜怒哀乐全都在这笑里。老子听个劲儿问起干爹,心里越来越没底,也不知大美人和家干爹究竟哪门子过节,只得硬着头皮道:“是。”
大美人笑问:“怎么,他心灰意懒了?那也怪不得他。”静静凝视老子半晌,眼底却依稀浮起丝宛如悲悯颜色,徐徐叹道:“长留系教出小孩儿,个个不是规矩得要命就是惹祸精,没个对得上孤口味。这几日东海不太平,己鸷明哲保身六千年,如何竟舍得放出来?”
老子头皮硬得发麻,狗腿道:“微臣误入此间,正要向大人……”想想大美人自称为“孤”,忙又改口道:“陛下——”猛然想起件事来,心下打了个哆嗦,不小心把剩下那半句“请教出去法门”全都给生生吃回了肚子里。
……那啥,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敢自称“孤”女人,老子总共就听说过两个:
女娲娘娘;武则天。
……鉴于老子穿是仙剑而不是旧唐书新唐书,后者排除。
传说中大美人女娲娘娘明眸善睐,微笑:“天生缺根筋,到底欠了丝精明,己鸷把鸟皇位子给了,也算他思虑周全。只盼比他更有造化,避开当年他那场劫数……”似乎想说什么,却低声叹,挥手幻化出张矮脚白玉胡床,懒洋洋歪在床栏杆上,又道:“这所在原本隐秘,只风魔兽身上时不时有个只入不出开口,想来们误打误撞跟风魔□了手,才被吸了进来——是了,如今天界孩子都如们四个这般秀气么?魔界呢?神农不露面,那便只是小楼个魔尊撑门面罢?唉,虽是天地不仁,然神魔大战动辄数百年,生灵涂炭,孤不在神魔之属,却也于心不忍,天帝眼下纵然徒有虚像,殿下文武也该有个脑子在,就没提过神魔和亲谏议么——孤看用们几个和亲便不错。”
老子:……
景天:……
紫英:……
天河:??????
……TAT长虫冤枉了,原来世界上确有说话比还雷人……
霹雳声震天响,番过电、不是,番躬聆宝训下来,整个偏殿端是晴空万里片焦糊,连向宠辱不惊最为□冰块脸紫英大徒弟也表现出了青黄不接外焦里嫩酥软态势,小脸煞白犹如刷墙,身子仰,娇弱大头朝下栽进身后天河大侄子怀里。老子再不济也是在烛龙满嘴惊雷闪下辗转活过来,对娘娘雷动九天抵抗指数远比其余三个高出截,没空多想娘娘话里潜台词,先个公主抱搀住黑烟滚滚景小天,眼神却只研究娘娘老人家身下胡床——果然是伏羲女娲神农三皇并列,老子点法力让这法阵压得头都抬不起来,大美人娘娘变个胡床却不费劲,如今只要坚定不移继续狗腿下去,总算终于能看见点活着出去希望。
估计眼看穿老子企图,大美人娘娘微笑摆手,道:“莫要想太多。这阵法伏羲神农自己都未必出得去,孤也在等出去时机。天道轮回,转眼更迭,这阵法须臾自会衰弱,且稍安勿躁罢。这几日们不妨陪孤解闷,待阵法自行瓦解,孤送们出去不迟。”
除了脸不明所以天河大侄子外,老子连带半昏迷状态紫英景天,居然各自心有灵犀激灵灵打了串儿冷战。
大美人娘娘却仍笑得超凡脱俗,骤然指尖弹,道金红色咒文向老子直射过来。
手势实在是优雅无比高贵无比冷艳无比,绝白指节皓白腕,动静敛尽风华,哪怕浅色指甲尖端法咒光芒也比旁人好看千八百多倍。老子鼻血飞流直下,千钧发之际忘了闪躲,等听见天河大叫“小庚叔小心——”时,就只余下俩眼闭抱头蹲工夫了。
……然后就觉得双粉大粉大手摁在老子脊梁骨上,顺毛状下下来回抚摸。
睁眼,藻井,粉大粉大,胡床,粉大粉大,重新落回娘娘手中小册子,粉大粉大,大美人娘娘,粉大粉大。
……
大美人娘娘淡淡微笑,伸出两根美丽纤细手指,很黄很暴力把扑着翅膀蹬着爪子吱吱尖叫拼命扭动想在掌心扑腾求生老子捏着腿儿倒拎回来:“果然是只绒毛未退雏鸟,来,肚皮亮出来让孤摸摸……呵,竟还不听话——当初己鸷也是这么个毛球儿,偏被伏羲心肝宝贝似宠着护着,孤竟从来不曾好好摸过回……哟,还害羞……”
……马赛克马赛克马赛克马赛克……
老子倒挂在大美人娘娘手心垂死挣扎,很傻很天真内牛满面。
终于,个仗义执言斩钉截铁响亮嗓音,暂时结束了老子被大魔、不是,被大美人娘娘对禄山之爪上下其手悲催生涯:
“——住手!不许欺负小庚叔!”
大美人娘娘捏在老子秃屁、秃那啥上指尖儿略略滞,似乎想不到这年代还有人敢跟老人家当面锣对面鼓叫板,顿了顿,居然当真收回只手去,回肘稳稳扶在鬓边,悠然笑道:“孩子,是在跟孤说话?”
问起话来意态闲适,兰花指轻拢慢拈,提着老子右爪直甩起半个圈儿来,眼眸流丽,丝毫不见愠怒,更像是善意逗引。天河大侄子无论对雷击还是过电向免疫,这会儿HP MP依然全满,活蹦乱跳很是生猛劲爆,虽说手挽紫英肩挑景天造型稍微囧了点,然而虎躯震下滚滚扑面浩然正气,仍使老子在拖着两坨钟锤泪半死不活之余感到了十二分欣慰。
“——爹说过,女孩子很柔弱、不能欺负女孩子,爹还说,小庚叔比女孩子还柔弱、女孩子也不能欺负他!”
……老子声柔弱抽噎卡在嗓子眼里,蹬腿翻白,彻底内伤。
大美人娘娘呆了呆,不由忍俊不禁,笑道:“爹说?……嗯,爹也是个妙人儿,改日孤离了东海,偷得半日浮生,或该见他面。”眉目低垂,慈悲为怀用袖角帮老子抹去喙边鲜血,柔声道:“那妙人儿爹爹管教得了,却管教不了孤。何况这团毛球儿既是鸟皇,便也算得上孤后辈子侄,孤疼他还来不及,如何便欺负了他?——孩子,叫什么名字?又知不知道,孤究竟是谁?”
话到此处已是很有些暗流汹涌,正常状态下稍微正常点人类其实都应该多少听出其间兜转警吓莫测意味。无奈老子面前几个哥们有两个早雷得脱离了正常状态,另个更是与“正常人”这概念相去甚远,尽管老子在“倒挂金钟”这高难度动作下使眼色使到过劳性斗鸡眼,景天紫英却没有个明白应该赶紧帮把云天河这傻小子堵了嘴狠狠摁到地面上。
……傻侄子哎,爹灌了脑袋歪理邪 说,就没告诉有些女人刺激不得?!
果然天青没告诉他。天河大侄子只眨了眨眼,便实诚道:“叫云天河,不知道是谁——那个,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吗?”
……
大美人娘娘默然片刻,僵硬换了个姿势,调整下微笑,道:“孤便是笙簧之主。”
女娲氏,风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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