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我被蛇咬了。”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出列,杨薰也出列”,小花道,“各人检查一下自己,有伤口及时汇报,到杨组长那里去打血清。”
“报告”,出声的却是杨薰,“血清只剩五支了,因为季节原因,所以后勤原本没准备多少。”
原来这才是最坏的情况。周围悉悉索索地声音似乎流水,一下被切断了,检查自身的队员似乎全都静止了几秒,才又重新弯下腰去看自己裤腿处有没有扎严实。
千万不能再有人被咬伤了,吴邪在心里祈祷。
好在没有第二个人有被咬伤的痕迹。
不过暂时的完好不代表能持续多久,尤其是在这种恶劣到似乎已经被敌人包围却还仍无法对敌人的状况作出一定判断的时候。
谁曾想真正的敌人还没遇上,却碰到一群不速之客?被敌人包围的状况,或许老队员曾经面临过,但是被一群没有四肢的冷血动物包围,或许前所未有。这意味着,没有人有经验,只能依靠平时积攒的战术素养和实战经验,见招拆招。
可是,他们面临的蛇,有多少?几十条?还是上百条?
漆黑的夜里,恐怕不等它们现身,谁也无从判断。
“全体围成圆形,半径三米”,小花命令道。跟着所有人按照指示站好,包括吴邪。
凌晨的天色并不是墨一般的浓黑,反倒有些泛红,光看着仿佛都能嗅到一股子咸腥味。月光恰好被一大块愁云遮挡住了,抬头只能看到诡异的天色下冬季肃杀的枯枝交错,刺破夜空。营地里燃着一处营火,但此时看火人也加入到了作战的队列中,没人照看的火苗显得格外脆弱,连木枝燃烧的“噼啪”声都似乎吹散在风中。
随风飘忽不定的火苗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更加妖异,投射到黑暗中的光影忽长忽短,变幻着各种形态。当你以为火焰开始拉长火势欲旺的时候,一下子,就像是碰触到了什么禁忌,它瞬间又回归于零,差点像是被摁灭。而火光一直保持在几乎刚好笼罩到圆边的状态,再往前的空间全部吞噬在夜里,显得有些莫测。
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屏息以待,不敢大意,毕竟黑夜的地盘那么神秘,而人对于未知的事物,最无可奈何。
“各人以最快速度再次检查裤腿有没有扎好”,小花的声音出现在这种黑夜里仿佛带着某种镇静的力量,让人明知道前有猛虎,却甘愿于现在这一隅不慌不忙地细嗅蔷薇,“你们裤子的布料比较厚实,待会碰到蛇尽量别弯腰,直接踩死。”
“听到了吗,血清快没了,不想死的一定记住别弯腰”,黑瞎子在旁补充道,借着微弱的火光,似乎还能看到他脸上带着一丝异样的微笑,就好像平时虐新来的菜鸟一样,“这种蛇可精得很,你弯腰它就能看准地方一个劲往你脖子里钻。眼睛也是,别被毒液给喷了,这天黑,护目镜也用不太着,自个儿注意点。”
张起灵没有说话,但是众人看着三个教官,突然由衷地觉得,和你们在一起真好。
原以为经过苦训,每个人现在都是钢筋铁打,冰火淬炼出来的,已经足够强大了。而确实,随便拎出一个人来,也都能独当一面。可是那三个人,就如同一种信仰一般,在他们心中强大逾神佛,好像只要你们在,我就能确信我是安全的,我一定能走出这困境。
因为我相信你们,所以,把我的生命连同我的信仰以及我百分之百的热忱,全都交付给你们。
而我知道,你们也不会让我失望,甚至于即使最后活着的已经不再是我,但我仍相信,你们会带着我们走过这一段艰险,而绝大多数人会安然无恙。
我知道,你们会是最强的后盾。
【17】两人的对策
四周的“嘶嘶”声似乎更加近了,不知道是风带过来的还是真的,它们更近了。隐约中似乎能听到光滑的身躯在地上溜动的声音,时而压断一根脆弱的冬草。
难道就真的要这么被动的等待被围攻,然后看命运的造化吗?
被咬中就完了的话,存活率有多少?而仅有的那几支抗毒血清,给谁打又是公平呢?
“天真,你不是吧,被吓哭了?不就区区几百条蛇嘛。放宽心,胖爷罩着你。”
胖子看了一眼身边的吴邪,发现后者神情有异,虽说背光看不太真切,但他还是看到他皱着眉头,紧咬着牙帮,眼里泛动着泪光。
“嘿~嘿~越说你还越带劲”,胖子看到吴邪狠狠地闭上眼,两行泪顺势就流了下来,心里也有些发慌,“丢不丢人你,我都嫌丢人了。你再这样以后可别说是我室友啊。”
还会有以后吗?吴邪似乎意识到胖子在跟他说话,缓缓转过头去,空茫地看了他一眼。
胖子看吴邪的眼神这么奇怪,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怎么回事,不会被蛇精俯身了吧?”,思考了片刻,似乎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合理性,对着双手呸了两口,在心中默念了一句“精怪退散”后便对吴邪道,“般若波罗蜜南无阿弥陀佛……他娘的《大悲咒》怎么念来着?操,不管了,蛇精你听好,我叫你一声天真你敢答应吗?”
吴邪没意识到胖子在旁边搞什么鬼,只是极轻声地自言自语道,“对不起,都是我。”
如果不是我大意,连草丛里的蛇都看不到,也不会被咬了。
如果不是我杀死了它,也不会有它的同伴前来复仇了,那么大家也不会陷入到如今这种困境。
如果待会有任何人被咬伤,因此而丧命,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怎么能让别人为了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甚至失去性命?原来当一个人连一力承担后果这种事情都做不了的心情会是这么糟!
“是我对不住大家了。”突然,吴邪眼中似乎有光一闪,跟着他周边的空气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似乎凝滞。他整个人骤然好似暴风雨过后的一株绿草,簌簌地抖动却焕然一新,顽强,坚韧,决不妥协。而那眼里洋溢着决绝,是拿定主意之后的极端沉静和极致清醒,因为从此便可以不再迷茫。
“天真,你要干嘛?”,胖子目睹了这一切变化,心中隐隐有不详的预感,于是禁不住伸手上去拽住吴邪的胳膊,“你可别想做傻事啊?”
吴邪深深看了胖子一眼,拿下他拽住自己的手,“你不要管我,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转而扬声对大家道,“你们都不要跟来!千万!”跟着抽出两把军刀,狂奔进面前的黑暗之中。
如果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如果这些蛇是冲着我来,那么你们就千万不要搅和进来。
怎么可以因为我一人的过失,连累你们所有人一脚迈入死亡的大门?吴邪心里清楚地知道,都不用计算,他们的队里一定会损失队友,一个或几个,甚至更多。这个还是那个,总之不管是谁,他都不敢想象。
这种负罪感太重,他背不起。
所以既然它们是冲着他来的,那么就让他一人承担后果,纵然前路无归,纵然有死无生。他都认为这是最好的结果了,甚至于当他迈开第一步的时候,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再也无法考虑这是不是他生命中最后的几步,无法考虑如果是被几百条蛇一一咬过的状况有多惨,会被蛇分尸吗?
“天真,你别……”,胖子被吴邪的举动吓得不轻,也顾不上叫人,抬脚就想冲出去拽他,完全忘了吴邪说了什么。
然而张教官反应快,立马就过来拉住了胖子,“你去了也是白死”,同时下命令道,“任何人原地待命,不许轻举妄动。”说完,自己向着吴邪冲出去的方向追出去。
耳边是疾风掠过,吴邪于狂奔之中甚至顾不上去观察前路的情况,只一心想着离他们远一点再远一点,把蛇都引开,至于自己的退路,来不及考虑也不需要考虑。
突然,右臂被一股力量拽住,那股力量极大,让他瞬间停了下来,凝滞在原地。吴邪以为是胖子追上来了,瞬间急火攻心,转过头去就要开骂,却听到一声,“别动。”
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奔跑的喘息。
吴邪看着张起灵,眼睛极缓慢地眨着,似乎惊讶,似乎惊喜,似乎难以置信。此时他不希望也不需要任何人逞一时之勇为了什么所谓义气出来白白送命,因为这些无用的行为只能辜负他在做的事,而且他清醒地意识到,什么也不会被改变。
可此时看到他,自己心中的感受却实在是太复杂了。虽说他是不希望任何人来陪他趟这趟浑水的,他也没想到他会来。但是,一个念头却突然在他心中浮现。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真的。
他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不只是感激,于这么凶险的情形,还有你在我身边,陪着我,只有你。更是一种觉得,有了你,纵然前路渺茫,什么也都还不乐观,却骤然觉得自己忽然强大了许多。
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我已经这么信任你。
“前方十一点方向,到树上去”。话音刚落。声音的主人已经拽着吴邪朝指定地点跑去。
吴邪一边机械地跑着一边却下意识想到蝰蛇不也能爬树吗,但脑子一转也觉得当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先上去再说,能避一时是一时,反正已经都是捡的。
于是二人迅速爬上树,中途不知道是运气还是小哥顺手把蛇解决了,总之他们一路上到找准位置屈膝站好,都没碰到蛇的踪迹。
吴邪还在屏息以待,张起灵却突然转过头,头灯晃得吴邪眼里一下全是雪花。
他抬起手遮挡光线,还没出声,张起灵已经把头灯拿了下来,攥在手里,照了照树下,见还没有什么异样才又回头道,“擅自行动,记过。”
记过,换在平时吴邪一定据理力争,他这明明是最优方案,你凭什么记我过。但是现在情势特殊,或许他脑子也被刚才的头灯晃晕了,只低低应了一声,“哦”。
“小哥,蝰蛇会爬树吧?”,想了想,还是禁不住提醒,“你打算怎么办?”
“别急”,旁边的人沉声道。
我是不急,吴邪心说,但是你好歹告诉我一下行动计划,我也知道等会该怎么反应。却听到那人又补充了句,“你继续说话。”
“啊?”吴邪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命令,有点不知所以然,“说什么?”
“什么都行”,对方答道,“继续说。”
“……”吴邪卡了半分钟,心说你又不陪我聊天难不成要我大晚上的蹲在这树上自言自语吗,搞什么鬼?但还是不能不依照指令,“对了,小哥,听说咱们这次任务是去解救人质来的,这都过了小一个月了,咱们怎么还在这破地待着?那人质还能活着吗?”
“不是普通的绑架”,张起灵凝神看着树下,这回连头也没回,“双方还在谈,武力是最后的办法。”
“那他们一直不谈完我们岂不是一直在这里待命?期限是多久?”,没有期限,或者说上面根本也不会拖太久,到了一定时间节点是行动还是召他们回去会有结论,这些吴邪不是不知道,只不过现在是要逗这个闷油瓶说话而已。
“快了”,张起灵说着,突然握着军刀的手向下一挥,接着是什么东西掉到草丛里的轻微声响。
上来了?吴邪向下一望,树底下居然已经聚集了少说二百条蛇,相互纠缠,翻腾,往树上爬。有些顺利爬到离他们比较近的地方了,又被小哥一刀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