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并没有雷禅原本的威望和震慑力。
我没有对此向生王表达什么,反正我打定主意不想去管。
不管的话,就可以不为结果负责。
不看,不想,装作一切毫不知情,然后便毫无关系。
其实我和以前相比也并没有什么进步。
——大概最多的不同在于,如今心里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犹犹豫豫,进退两难罢了。
。
说起来,我一直都知道,生王这家伙从到来开始,就从来没安过好心。它是有所图的,它是有谋划的,它到现在所作的一切,并不止表面看上去那样是它的最终目标。我一直知道它来到这里,找上我,找上我所在的盗贼军团,是为了某个目标——但是我并不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目标,我也没兴趣知道。
强者的身边,会自然而然的聚集强者,物以类聚就是这个道理。生王利用了我这个特性,毫不费力的组建了一支足矣扰乱魔界局势的势力。而我一直放纵它这么做的原因,大概只是因为并没有影响我什么。我知道它向来不怀好意,但是那大部分是在针对别的事情——我没想到它这么快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前两天我刚刚拜托飞影给幽助送一些东西去,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比起那些宝物,我倒认为飞影的出现会给幽助更大的助力就是了,毕竟看着飞影每天在我面前晃也是很烦的。
虽然飞影不说,但是我知道友情对他并非无物。
只是没想到,飞影前脚走,生王后脚就给了行任务。
我总是很无聊,这一点生王是知道的。
我和行很熟,这一点生王也是知道的。
所以我想,我跟着行一起去探查生王所谓的那个异常的封印,想必也在生王的预料之内。
可是实际上,那并非什么封印——在行触发那东西的一瞬间,我才反应过来,那种熟悉的失重感和眩晕感。
这是一个不稳定的穿界门——就如同游刃曾经带我从第一层到第二层,然后来到第三层的时候所使用过的一样。
不稳定的,废弃的,而且被刻意伪装过的。
那时我本来有机会躲开,但是身体的第一反应却是伸出手。
然后,我被行这个倒霉鬼一起拖进了现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次元的鬼地方。
荒芜贫瘠,毫无生命气象,灰暗的天空下是无边无际的白沙……我沉默了一会,一脚把半截身子都埋在地里的两栖类妖魔踹起来:
“虚圈?”
倒霉鬼行一脸茫然,似乎对着这片白沙忽然得了要命的雪盲症,整个呆愣在那里,对我的话也置若罔闻,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说:
“啊?”
“哎哟你快去死一死吧。”
我一个爆栗敲下去,大有把它脑浆爆出来通通风的架势。
“……这到底什么地方。”
行嗷了一声,然后恢复茫然。
“你把我拖下水你现在问我什么地方?我怎么知道什么地方。”
魔界里面的穿界门或许是自然形成,或许是刻意制造,只是它们全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单向。第一层去往第二层的,一定不能反向从第二层回来,要离开只能另找别的通道,这并非妖魔们思前不顾后没有规划,只能说是魔界的内部特性导致双向桥的长久存在十分困难——这是一个多次元相互重叠扭曲的空间,不稳定,却也不消失崩毁,看似矛盾,却又延绵千百万年,比人界和灵界的历史都更加久远。
所以说自然总是十分奇妙的。
题外话不提,现在的问题是,我并不知道这是魔界的第几层,又或者这里根本不是哪一层只不过是一个夹层或者裂隙,不过其实那也无关紧要,因为就算知道是哪里,对于我寻找出口也毫无帮助。
要是游刃在就好了,我想,他必定能在任何地方来去自如。不过其实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鬼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想不出什么头绪,我感到沮丧,此时又感到腹中饥饿,负面情绪越加严重了。扭头,却看到行拿着什么东西在口中嚼着。见我看它眨了眨那双魔界有名的被称为邪眼的竖瞳,一口将还露在外面的部分吸溜进嘴里——我隐约看到,那细细的还摆动着的似乎像是一截蜥蜴还是壁虎之类的东西的尾巴。
“放心,我没兴趣抢你的零食。”
我慢慢抚平身上刚才被那一幕激起的鸡皮疙瘩,然后顿了顿,看着行那一副对着现在这个局面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又补充道:
“我觉得,同类相残是不好的。”
容易传染疾病,我说真的。
身边有个时刻乐天派的妖魔的好处是不会很快的陷入负面情绪的死循环。不过说起来,我好像也真的没有见过行怎么生气或者悲伤的样子,它似乎总是被各种有趣的东西吸引着注意力。就连在这死寂无趣的沙漠中,也能捧着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和我扯东扯西。要不是我和它已经相处了相当长的时间知道它的各种手段和出色的能力,这时候我真的要怀疑它是不是个天然呆。
我们在沙漠中走走停停,因为环境过于陌生,必须小心谨慎,因此行程拖慢了很多。有时候行会找到一些细小的虫子或者其它什么来解馋——我很佩服它也真敢塞进嘴里,自从我刚到魔界的时候被游刃坑了一下子以后,我就对魔界大部分外表无害看似可以食用的东西产生了很强的戒备心——但是大部分时候我们很少看到什么生命。连一开始怀疑的敌人或者陷阱都没有出现。
生王……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随便出现点什么,哪怕来只施瓦托德也好啊……”
我躺在漫漫黄沙中,盯着茫茫夜空呐呐自语。
“施瓦辛格……那是什么?”
行拨动着一边的磷火堆,好奇的问道。
“施瓦托德,谢谢。”
我一口老血咽下去,纠正道。
“那是什么。”
“唔……算了,也不是什么,很稀有的一种生物吧。”
整个虚圈也没有几个,应该算是稀有吧?算了……不过其实也只是我在胡思乱想而已,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就是了。
“哦,稀有?”
行的眼睛又亮起来了。
我懒得理它,靠在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闭上眼睛。
虽然睡不着,但是还是休息一会吧。
其实严格说来,如果生王是想要算计我的话,并不应该如此不谨慎。毕竟我跟不跟行去几率是一半一半,而生王本身,是没有任何资格命令我的。就算我不去,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到那时,被算计的就只有行一个了,对我没有任何损失。
不过……
我半眯着眼睛,看看坐在火堆旁边的行,夜色中,它的尾巴尖不甘寂寞的上下摆动着,却每一下都恰好悬空停在沙面上,没有发出一丝响声。
是害怕吵到我吗?
我笑了笑。
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吧?反正我很无聊,不是吗?
哎,就算没有施瓦托德,来个雅丘卡斯也好啊,我觉得不管是烟熏还是烧烤都很不错的。
摸着略感饥饿的肚子,我默默地想。
。
“行去过人界吗?”
“自然是去过的。”
“什么时候?”
“那么久的事情,记不清了呐,我只记得当初是去寻一件珍宝。”
“哦,什么珍宝?”
“那么久的事情,记不清了呐。”
“……肯定是到手了吧,你这家伙,真是喜新厌旧啊。”
“哎,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之前的东西好像还在基地呢。”
“别想了,肯定已经被红罗扔了。”
“……呜呜。”
“哎,真想回去人界看看呐。”
我仰着头,灰暗的天空看不到一丝星光。
“人界的星星,很漂亮啊,就算是在污染严重的城市,也是依稀可以看到的呢。”
“人界有什么意思?”
“唔,很有趣啊。而且有美食呢。”
“没兴趣……”
行兴味索然的扭过头去,过了一会又回头想了想说道:
“不过……总比这里要好得多,离开这里以后,就去人界玩一玩也无妨。”
“好。”
我这么答应道。
———如果躯送给我的肉生腕表没有出什么问题的话,这是我们被困的第六天。
。
“我感觉这里看着有点眼熟。”
“你的错觉,蠢材。”
“吒,来战!”
“省着力气去抓蜥蜴。”
我这么说着,从背后将行一脚踢翻,然后将它踏倒在沙子中。
“你偷袭!”
“真要偷袭我早就把你吃了,哎我擦好饿……”
没有敌人,没有陷阱,也没有任何妖魔。我想就算这时候给我来个蓝染我都能把他打倒剁剁和行分着吃了,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这感觉,很不好。空有一身武艺却对于面前的处境毫无用处,让我感到自己一无是处。
———这是被困在这个奇怪的次元的第十天,行已经找不到可以吃的任何东西了。但是它对此没有什么表示,毕竟妖魔大多生命力强悍。
。
“你说我们要是这么个死法,多可笑啊。”
“别说蠢话。”
“你说我们还能活多久?”
“别问蠢问题。”
“哎其实我觉得这东西真的很有意思,你不摸摸看吗?”
“拿开那块蠢石头。”
———这是不知道第几天,因为那块肉生腕表已经被我吃了,味道让我恶心。行依然活蹦乱跳,魔界第三层的大部分野生放养型妖魔就算不吃不喝也可以存活一年以上,那不稀奇。而我我渴了,就只能喝自己的血。这种局面让我感到烦躁。我有时候精神恍惚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将事情往糟糕的想,怀疑一切,甚至想要袭击背对我的这只妖魔。或许这也是生王的计策,利用行将我引进来,将我拖死,然后,行就完好无损的离开。
。
“醒醒,再睡会更加疲惫。”
“……”
———我的视线一直在变的越来越模糊,好在这沙漠中并没有什么障碍或者陷阱。我尝试过了所有方法,包括那本书里面叫做【空间漫步】的能力——可是因为空间位面的不确定和不稳定性,那个能力现在毫无用处。真正一筹莫展。行仍然活蹦乱跳的像一条刚从水里捞上来的鱼。
没有被杀死,没有被毒死,没有死于人鱼的诅咒,也没有死于灵魂的撕裂,最后竟然是被饿死吗?
真是贫民的死法,我嗤笑着这么想。
。
“我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笑起来。
双眼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而且不仅仅是饥饿这种事情,我觉得这个契机似乎加速了我体内各种器官的衰败。我有时候好好的站着,会忽然感觉体内什么东牵扯的剧痛,然后喉咙里面就咳出血来。这是和以前老师一样的症状——就好像灵魂已经不能在支撑的身体,正在从内部迅速的腐烂。怪不得那妖魔说,老师复活之前,要先修复破损的灵魂。可是,他的灵魂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损坏的呢?这我并不清楚了。脑子里很多事情模模糊糊,来到魔界后的很多事情都变得混乱了起来。趁着还清醒的时候,我向行描述了游刃曾经带我看过的几个穿界门的样子,以行这么聪明的妖怪,一定能很快找到离开的方法吧。
啧啧,我怎么觉得我其实本质上来讲是个大无畏的烂好人呢。
不过算了,行能出去的话,也不失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