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把水晶球举起来,拿到我跟前:
“里面血红的混成了一团,什么都看不到。”
我眨眨眼,只是看到那团雾变得浓了一些,暗了一些。莹子拿过那水晶球,上下晃了一会,毫无变化,于是伸手狠狠拍了两下,牡丹赶紧一把抢回来:
“喂,这又不是电视机啊!”
我不在意的摆摆手:
“哈哈,那就算了吧。”
未来这东西什么的,我也不是很在意,反正它们早就被我看过无数遍了。牡丹很沮丧的抱着水晶球:
“我的水平还是不到家啊……一团血雾……到底代表什么呢……”
她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忽然好想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
“……不,不会那样的。”
“怎么了吗?”
“没有,没什么啦!”
她看来是不太想说,那就算了。
。
“兴趣是占卜,却连自己的朋友都救不来,我本来决定再也不要碰占卜了,可是她在最后却送我这样一个东西……我想那也许真的是她对我的鼓励吧,可是……我到现在却还是一个半调子。”
牡丹盯着水晶球里浑浊成一团的雾气,呆呆的说。
我斜眼瞟那水晶球。
那里面的浓雾不断的变化纠缠,好像想要冲破水晶的阻隔向我扑来似的。与其说那代表什么不好的未来,倒不如说是对我重重的怨恨和诅咒更为恰当一点吧。
不过,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我嗤笑一声,重新躺下闭上眼睛。
无关
“你杀过人吗?”
左京看我,手里的烟一亮一灭,灰白的烟雾一缕缕的升起来,盘踞在屋顶不散,让不大房间都显得虚幻起来。
我皱着眉头看他一眼,觉得他的话题很无趣。烟的味道辛辣,我被呛得咳嗽一声。左京抱歉的笑了一下,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啊,杀人,这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我只是想问问,你,记得你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吗?”
我不做声,于是他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
“小时候,我养过一只猫……狸花的,是我从外面捡回来的。当时一直缠在我的腿边喵喵叫,我就装在一个鞋盒子里带回家了。很调皮,喜欢到处乱跑,因为原本野性很强的关系,不太好管教,老是打翻食盒,而且不喜欢亲近人,除了我,几乎抓伤咬伤了家里的每一个人。自然嘛家里后来就要求我把它丢掉……”
他笑起来。我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不过算了,反正疯子的话也一般不会有什么逻辑。
“我把它带到了野外,但是……并没有放掉它。”
“哎,你知道猫临死时候的叫声是怎么样的吗?那声音……很嘶哑,也很凄厉,并不是平时听到的那种喵喵的声音,听起来,反而更像是婴儿的哭声——后来我杀死真正的婴儿的时候,反而觉得不如我那只猫的声音更令人印象深刻了。”
他回味着:
“虫子,青蛙,小鸟,猫狗……然后呢……是人。”
“比起来,人面对死亡的反应要有趣的多。我杀的第一个人,当时四肢都被绑在椅子上,我拿着电钻,一点一点的钻进去,那些血啊内脏啊的就都像粉末一样喷出来,喷的我一脸都是。他不停的叫,好像完全不会累似的,我就在他身上一个一个的钻洞,话说他的生命力可真是顽强,只要不破坏脑和心脏,他就一直一直那么惨叫着,简直让我觉得他根本就不会死。”
“我不记得那种事。”
这种东西,忘记是很正常的事。
你记得你踩死的第一只蚂蚁的品种吗?
你记得你吃的第一口食物是什么味道吗?
你记得你第一次说话是在哪一天吗?
你记得你毁坏的第一件东西是什么吗?
不正常的人才会念念不忘。
“我有时候会奇怪你是怎么长大的。”
“我有很健康向上的成长环境,父母也是勤劳善良的普通人,而且目前我在学校没有不良记录也没有上过报纸,谢谢。”
“那么就是自己的脑子里有问题了……我们果然很像。”
“和你放在一起比较真是让我感到难过,我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罢了。”
“是吗?”
于是话题就这样结束。我推开门,鸦他们已经等在门外——决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扫视已经调整好状态的四位:户愚吕兄弟,威武,还有鸦。
“那么,一起走吧?”
左京在身后邀请,我默许。
。
路上,鸦忽然说:
“藏马,是以植物为武器的妖怪吧?”
他问题很废,我只觉得莫名其妙。
然后他又问我:
“你喜欢花?”
我不明所以,只好说:
“比起花来,我更喜欢果实。花虽美丽,但是转瞬即逝,脆弱的东西,我不喜欢。”
好吧……这其实也是盗窃别人的言论。
“啊……是么?”
鸦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
到达赛场的路很短,我们很快就站在了目的地的门外。通道里很暗,通往比武台的门紧闭着,只能隐约听到会场里观众迫不及待的叫喊声。
“说起来,我们的队伍还少一个人,不考虑加入吗?”
左京忽然说。
“少来,又没有好处拿。”
我毫不犹豫的拒绝:
“再说,对方的队伍也是4个,你没有上场的机会的。”
我有不好的先例,自然幽助不可能再拖我去充数,何况决赛的赛场众所周知的危险而且死了不管埋。哥哥的意思也是安全第一,所以这一场比赛从参赛到观看,都是没有我的什么事的。
鸦忽然向我伸出手,手心是那张之前给他的牌:
“喂,这个还你。”
“不用了,送你吧。”
我摆摆手。
那扇门渐渐打开,从门缝流泻的铺天盖地的明亮让我闭上眼睛。忽然感觉有人走近我的身边,环住我的肩膀:
“我很高兴,起码……你是有心的。”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他们已经走出了那扇门,回头笑着冲我摆手。然后他们走进了光芒之中,我转身,靠在门后的阴影中。
你们是敌人。
所以死亡什么的,和我无关。
。
哥哥站上了比武台,鸦同样。
哥哥得到了前世之实,但是那有延迟性。
“这样就可以了吗?”
鸦身边的花瓣粉碎,他似乎相当失望的样子。
“我再问一遍,这样,就可以了吗?”
“我会变成任何样子,为了打到你。”
哥哥说。
鸦手上凝聚了大型的炸弹,他的面色怜悯:
“连我的妖气都看不到吗?真可悲,差异竟然这么的大。”
他步步紧逼,招式疯狂。武台轰鸣,会场变得不成样子。
然后硝烟中,妖狐藏马出现了。
“好险。”
他舔舐流血的手臂,漫不经心的说:
“如果这还是南野秀一的身体,一定早就完了。我很高兴能遇见支配者级的人物,不过很可惜,你要死了。”
从容不迫,傲慢不屑,那是上位者对低级妖魔的俯视。
真是漂亮。
“要死的是你。”
鸦无所动摇,亦无所畏惧。
“喂,”
妖狐在闪避中忽然笑起来,他问道:
“刚才……你透过我,在看谁?”
鸦不答。
。
我离开比赛通道,走到观众席上的时候,鸦已经脱掉了面罩。
他的头发颜色变浅,眼神里面溢满的都是疯狂。我不喜欢这个样子,之前也见过他脱下面罩的样子,那要要比现在好看得多。
如果不是不稳定的话,A级妖魔怎么也不应该输给B级的,恩,如果。
不过我说过了,鸦会死。
所以看到疯狂的吸血植物刺进他的胸口的时候,说实话我没有什么感觉。
我也说过了,我对要死的家伙,没兴趣。
只是,哥哥倒下去的瞬间,我感到明显的眩晕,咽了咽喉咙涌上来的血腥味,我睁大了眼睛让自己保持清醒。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欸欸,幽助,你不是问过我,我到底许了什么愿吗?
那个愿望其实很简单——我的命,分哥哥一半——其实那原本是你应该做的事情,不过我既然扰乱了原本的命运,为此负责也是应该的。虽然只是为了开启暗黑镜所随便许下的愿望罢了,但是看起来那个愿望真的被实现了呢。
尽管这一半的生命只坚持到妖狐的生命重新开始运行。以那一半生命为代价,秀一变成了藏马,重新站了起来。
死亡与新生。
那颗人类的心脏,大概已经不会跳动了吧。
。
在桑原他们兴奋的高叫的时候,鸦却还并没死去。
他站在那里,怔怔的看了一会胸前的致命伤口。贪婪的吸血植物还在不停的抽取鸦的血,他的脸色苍白,但是似乎心情很好。很快的,他抬头扫视会场,好像在寻找什么似的。
最后,他看到了我。
他眯起眼睛,无声的做着口型。
接着那瞬间,我看到巨大的光柱平地升起。穿过早已毁坏殆尽的会场顶棚,冲上天空。
然后,是深沉的鸣响。
万里无云的天空,它一层层的绽开,光芒四射,华美绚丽。
我想我此生大概不会看到比它更美的东西了。
‘喂,不要忘了我哦。’
他是这么说的。
我早说过我对要死的家伙没有兴趣了,你这个混蛋。
胸口微微滞了一下。
我以为那是生命被削减的后遗症。
一直仰着头,脖子又变得酸痛起来。
是的,是的……你们的死亡,与我无关。
向左走向右走
左京说,虽然你总是赢,但是你却并不是一个真正的赌徒。
你太过瞻前顾后,并没有那种气魄。
真正的赌徒,敢于拿现在去赌未来,而你则是拿现在去换未来。
左京说,我是输了,可是你真的赢了吗?
左京说,记得我们最后一次猜牌赌大小吗?其实当时我的那张,也是大JOKER——他说着从自己西装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张牌,翻过来,正是那天他压在桌子上到我离开也没有翻起的那张,然后他将那张牌轻轻放在我的手中,带着嘲笑。
左京说,嘿,你这个作弊的胆小家伙。
乱石滚落,他掏出一支烟,正想掏出打火机。我打了个响指,黑色的火焰从指间窜出。他望着手中变成飞灰的香烟,我耸耸肩:
“抱歉,没控制好,不过,吸烟对身体不好。”
“啊,也是。”
他笑着放下原本夹着烟的手。巨石向我头顶砸来,我漫步闪开,独留左京神色漠然的站在那里。
“仙水那家伙,没想到也会收徒弟。”
他忽然说。
我猛地回头。
“啊啊,别惊讶……我好歹也曾经见过他的。”
他咧了嘴角,伸手点着自己脸上纵切而下的细长的疤痕。我还想说什么,然而残破的会场此时再也支撑不住,滚滚的碎石卷着浓密的烟尘落下,在我们之间筑起厚重的墙。
有谁拉了我一把,把我拽离了危险区域。
是哥哥。
“这里很危险,跟上我。”
他也不多说什么,脱下外套罩在我头上,可以稍微阻隔一点密密麻麻落下的尖锐碎石。我跟着他的脚步闪开那些巨大的建筑残骸,向着出口的方向离开。
我最后回头看一眼,左京所站的地方,此时已被掩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