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员点起一根烟,吸了一口道:“你的那个表弟我不知道,因为这个事情已经惊动了狱政科,最终的处理结果我们只有知情权,连建议权都没有,一切按人家说了算,但是你这个组长恐怕暂时当不成了。”
“啊?”听见指导员这样说,饶是我早已有了准备,心中还是有些惊诧和难过。
指导员见我这个样子,淡淡地说:“你也不要有啥负担,这都是暂时的,在监狱改造只要干部心里有你,你自己稳一点,机会多的是。”说着他给我发了一支烟,我受宠若惊的接过,心里突然还觉得有点对不起指导员,多年以后想起,我也只有佩服,指导员就是指导员,御下之术水平精湛,明明是我受了委屈,小小的一根烟,就让我觉得好像我是亏欠了他似的,连思想工作都省了,真是厉害呀!
指导员等我平定了一下情绪,又接着道:“队上的情况你很清楚,有些啥我不说你自己都能想得到,不把你处理一下,老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正瞪大了眼睛巴不得我安排的人谁出问题呢,这回等于是给他送了个大礼。在关于你的问题上,本身他就极力反对,我和队长协调好了以后,顶住其他干部的压力,才把你推上这个位置的,现在又出了这事,唉!你就当自个倒霉吧!你这改造才开始,好比庄稼才发苗苗,好好总结,留待今后,放心吧!”
不知道为什么,经指导员这样一说,我心中反而好受了很多,我明明知道,他是为了协调关系才罢免的我,但是常言说的好:话又三说,巧说为妙。他切中要害的几句话,迅速令我俯首帖耳,忘了个人感受,这就是语言魅力之所在。
话已经说的很清楚,精神我已经领会,意思我已经明了,指导员很满意谈话的效果,安慰一番,就示意我可以离开了。我道了声谢,起身刚刚走到门口,正要开门出去,就在我手搭上门把手的一瞬间,背后突然传来指导员一句幽幽的话。
“没事好好想想,哪里栽了花,哪里种了刺。免得被刺扎了脚自己还不知道,监狱里生存就要讲究监狱里的游戏方法,不然还要吃亏。自己争气一些,不要让人家一出手就得手……”
我闻言浑身一震,心中登时雪亮!看来指导员也知道这件事是背后有人捣鬼,他不是个偶然,而是个精心策划的阴谋,目的就是为了把我从组长的位置上扯下来。
我没有回头,猛地拉开了门,走了出去。说来也巧,我刚从办公室一出来,就迎面碰上林剑也正从旁边的屋里出来,我瞟了他一眼,只见他满面红光,春风得意,一见我表情微微怔了一怔,接着立马就换上了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那样子仿佛在说:小子,我看你还猖狂,现在傻了吧?
我气得浑身发抖,强忍着才没有爆发,他和我擦肩而过,见我没有说话,趾高气昂的扬长而去,嘴里还哼起了小曲:“咱们老百姓呀!今儿要高兴,咱们那个老百姓呀!今儿要高兴……”
我恨不得扑上去把他的舌头割下来,但是我忍住了,成王败寇,这次的事情他们胜了,我必须要承认失败,但是,我绝对不会接受就此失败!来日方长,鹿死谁手,谁能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甜的……、
等我完全冷静下来,我又想:林剑也算得上是对手了,这件事情利用我和李文华的矛盾,利用李文华和狗娃之间的矛盾,隔山打牛,借刀杀人,其手段也属上乘了,看来以后我真是要谨慎对待了。这些在监狱斗争了若干年,把自己的青春年华都全部奉献给了勾心斗角,相互倾轧的老犯人,其心机和水平那和看守所的真是不可同日而语。我不知道自己是要学习还是要反抗?
今天出这件事的时候,麦虎和张义都不在,中午大部分人都回去休息了,本身车间人就少,我要不是因为刚当了组长要做做样子恐怕也不会留在这里,谁知道出了这事,真他妈的是个悲剧。麦虎和张义下午一到车间就知道了我的事情,两个人什么也没有说,使了个眼色,我们三个就一起来到了张义的刻字室。
文±等我把整个事情从头到±心±尾跟他们讲了一遍之后,二人沉默良久,直到一根烟燃完,麦虎才首先说话。±阁
“操!阶级敌人在磨刀,我就说,最近怎么风平浪静,心里还在纳闷呢,这伙驴球日的,是不是转了性了?谁知道在背后搞这些动作,真是大意了,这是教训呀!”麦虎显得很气恼。
张义更是生气:“妈拉个巴子!真是欺人太甚,老子们还没有跟他们动手呢,人家就先找上门来了!”
我心中不禁苦笑,这话是什么逻辑,难道还非得等我们先动手,人家才能接招?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不得不承认,这件事上人家占了一个先手。
发了阵脾气,麦虎摆摆手道:“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听老寒说指导员的那口气,组长被撤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现在唯一要考虑的是接下来怎么办?本来我还说在组长的这个人数上我们终于占了优,没想到乐极生悲,这屁股还没坐热,就给pass了,还是那句话说的好哇,革命斗争最忌盲目乐观!”
张义这个时候也冷静下来了,给我们泡上了茶,说道:“俅!没事,这就跟下棋一样,总有个一时的得失,只要没有将死军,那就有机会。时间还长呢,有的是机会,接下来我们多做下工作,把我们的这些娃儿也发动起来,既然我们的人搞不成,那就让这个位置空下去,反正又不是没空过!”
麦虎附和道:“对!就是这样!反正监狱马上要搬迁,上去以后,我们队要和别的队合并,其他队上要给我们添很多人,那个时候机会更多,未来几年的发展和局势就要看这一下了。”
我们刚商量了个结果,楼下就有人叫麦虎,他前脚一出去,后脚张义就跟我说:“老寒,刚才我没好说,以我对指导员的了解,这件事情,怎么说呢?文化人有句话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可能对于你来说还是个好事!”
“啊?”我听了他这个说法感觉很奇怪,张大嘴惊讶地望着他,心想:组长都叫人撤了,还能算是好事?为这事花了多少心血,动了多少脑筋才达成目的,这说没就没了,我正没地方哭呢,你居然说是好事?
张义见我这个样子,嘿嘿一笑:“你不懂,听我给你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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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想到,张义在发了一番脾气之会给我冒出这样的一句话来。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我还是耐心的听他说下去,因为过去的生活让我深深的知道,在监狱这个大课堂里,我还仅仅只是一个下次小学生。
张义见我虚心求教,也乐于相告,一支烟点上之后,话就来了。
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无论是监狱还是看守所,无论是谁,当每次需要说要紧的事儿的时候,总是喜欢点上一支烟,这才能打开思路,就好像烟是催化剂一样,没有这个东西就无法叙述。
张义缓缓地说:“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儿在指导员心中是个什么感受?”
我闻言为之一怔,这还用说吗?我刚刚当上组长,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被人家算计下来了,颜面扫地,亲痛仇快。指导员肯定觉得我跌了他的面儿。心里不知道对我意见多大呢。还能有什么其他感受?这不是多此一问吗?
张义神秘地笑了笑:“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的事情他都知道,所以我也就照实说了:“指导员只是给我说,组长当不成了暂时隐忍,留待今后。”
张义哈哈大笑,一派我肩膀:“这就对了!恭喜你!这一次,你是真正的因祸得福了!”
我更是惊讶!这哥们疯了吧?这还因祸得福?是不是为了安慰我,都开始胡说了?
事实证明,张义并不是胡说,人家的话有理有据,那种对事情辩证的认识,真的不是我这微末道行所能想到的。
“我说句话你不要不爱听啊?”张义在说之前还给我打了预防针。
我虽然心中疑惑,但是还是赶紧说:“张哥,您有什么话就和我直说,权当是给我指点了。”
张义听了我的话很受用,笑笑说:“指点谈不上,随便说说,有些事请,只是你来的时间短,还不明白而已,以后这些东西,不用人教,你慢慢就会误到了。”
老张总是这样,喜欢在说正事之前,先来上一段引言。说完这话,他才接着到:“你或许会认为,指导员现在很生你的气,至于这一点我不敢保证,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在这件事上,他最恨的人,现在不会是你,而是老薛!”
我正要说话,张义止住我继续道:“你想啊!指导员再怎么说,也是咱们队上正牌的领导,老薛是什么?一个普通干事而已,非要给他加上一个称号,也勉强只能说是一个老干部而已,说句不好听的话,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他总是给指导找麻烦,整天摆个老资格。现在都21世纪了!他还念得的是上世纪的经!这不是可笑嘛!不过gcd就是这样,资格老,就要占便宜!所以指导员在很多地方还要让着他。毕竟,像老薛老万这样从队长指导员岗位上退下来的老警察,就是连监狱长也快要给几分面子的。”
我很奇怪地问:“为什么?为什么监狱长都要给面子?”
张义摇摇头,苦笑着说:“没有办法,谁让老薛是连续多年的省级先进工作者!不要说监狱长,他的名字,就是连省监狱管理局的局长和党委书记都知道的。不仅如此监狱管理局多领导,有的是他以前的同事,有的是他的学生。你说这是不是叫人感觉到操蛋!”
我这才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我看指导员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怎么就任由老薛处处跟他过不去呢?原来是有这么一个原因啊!
张义看我这幅表情,继续道:“老薛之所以和指导员过不去,其实也不是个人恩怨,主要还是对工作的一些认识不同,你们文化人有个说法叫什么,叫什么工作,什么念不同?”
“工作理念不同。”我接过话茬。
“对!工作理念。”张义一拍大腿:“就是这话,还是你们文化人有水平,看总结得多好啊!把赤裸裸的勾心斗角用一句话就掩饰的冠冕堂皇!”张义感慨了一句又接着道:“最初的时候,仅仅就是工作理念不同,但是后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老薛和指导员之间的不和,迅速就让犯人发现了,犯人你是知道的,就像是一群苍蝇。整天飞来飞去,一旦发现有缝的蛋,就会贴上去。他们那伙人知道指导员和我们的关系,于是便整天在老薛面前说一些对我们不利的话,久而久之,老薛还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就好像12分监区的风气离了他就会乌烟瘴气似的。真是自我感觉不要太好!”
我听了张义这话,才明白干警之间的关系竟然如此复杂!于是我问道:“那你以前怎么不和我说呢?”
张义看了我一眼道:“你那个时候刚上来,这些事儿我想还不急着跟你说,说早了你会以为我是在帮指导员拉托,不让你和老薛接触,阻挡你进步。”
我闻言哭笑不得:“张哥,您咋会有这种想法呢?无论你给我说什么,我都只有感谢你提醒的,怎么会怀疑您呢。”
张义不以为然地笑笑:“算了,有些事儿,还真不好说。我可不想让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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