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小玉驾车进入县委大院。她看着庄严的大楼,愤慨之情油然而生,两辆车就能让一个 人渣成为当地八十万人口的父母官!
县委书记徐家宝热情握住焦小玉的手说:“欢迎,欢迎,焦书记的侄女,大驾光临,怎 么不来个电话,我们也好准备准备。有什么我能效劳的?”
“你是父母官呀,一方诸侯,我怎敢惊动大驾。有件小事,你送给东方那辆桑塔纳出了 点毛病,我想退回去,换一辆,你还有发票吗?”
“嗅,你开着呢,何必换呢,以后我再给你一辆,跟你换过来就是了。”
“那你又得破费了,找厂家多方便。”
“那两辆车是我当镇长时处理的,发票不好找了。小意思,东方是我的好朋友,焦书记 是我的老上级,什么话都好说。别说县里有的,就是县里没有的,要什么都好办。你叔叔, 我们伟大的焦书记身体好吧?”
“他身体很好,谢谢。”
“我陪你到我们县红木家具厂走走,产品质量不错,一套桌椅八九万呢,你给焦书记选 一套,给你哥哥选一套,再给你自己选一套,我负责送货上门。”
“那么贵,我买不起。”
“买什么,试用,给我们提提改进意见就行了。”
“书记真大方。”
“一家人,就不要客气了。”
五
阿四刚进何可待办公室,便神秘地说:“叶宝信死了。”
何可待“霍”地从老板椅上站起来。
“怎么死的?”
“翻车死的。”
“怪事,他技术不错呀。你把叶宝信拍的照片给我拿过来。”
“还不早让警察拿走了。叶宝信挣这种钱,也真不容易。”
何可待坐回到老板椅上说:“别贪钱,钱不是好东西,是王八蛋,它能要你的命,你知 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你当然想更上一层楼啦!”
“你错了,我想下楼,可惜没有楼梯。”
何可待把照片从铁皮保险柜取出,放在老板台上。
他对着叶宝信从前拍的照片沉思说:“他妈的,肯定又是焦东方,你让我死,我也不让 你好活。这回你完啦!我不治你,自然会有人治你。”
照片一张是焦东方与香港人何叔步入烤鸭店;一张是焦东方的卫士与一个修理工在史海 的摩托车修理部交谈。
他把几张照片放到一起,然后按铃。
秘书小姐从门外进来。“何总,什么事?”
“通知大家,今天晚上我请客,生猛海鲜。”秘书小姐出去。
“阿四,你把这些照片,立刻去邮局办理本市快递。收件人地址是市反贪局陈虎亲启, 寄信地址人你随便编一个就行。”
阿四困惑地眨眼说:“给陈虎?照片是咱们出高价雇人拍的,白给他?再说他可是咱们 的冤家对头呀!”
何可待摆手说:“我就是要给冤家对头一个立功受奖的机会,你去办吧。”
阿四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嗅,我明白了,你是借刀杀人,妙!妙!”
六
杨可把焦小玉找他查问情况的事,当时就向焦东方全说了。他从不在老板面前隐藏什么, 因而深得焦东方信任。
焦东方感到问题不简单,焦小玉为什么对徐家宝当上县委书记这件事感兴趣呢?难道是 陈虎派她来摸我的底?他没有指责杨可的嘴不严,平静地问:“小玉还问了你些什么?”
“她对我开的那辆奔驰的擦伤特别问了好几句。那天我去追偷拍咱们的人……”
焦东方打断说:“我已经查清楚了,那个人叫叶宝信,原来是个私人侦探。”
“我追叶宝信,后面有辆桑塔纳追我,我估计就是焦小玉。”
焦东方点头,“肯定是小玉,我认识那辆车。”
“看起来你妹妹没报案,要是报了案,公安局早传我了。小玉的胳膊肘没向外拐。但叶 宝信的照相机八成是你妹妹拿走了。”
老板台上电话响,焦东方接电话。
“找谁?”
“是我,徐家宝,东方,你有个妹妹叫焦小玉。”
“是呀。”
“昨天她来了一趟,找我要桑塔纳的发票,我送老爷子那辆奔驰的事,她也知道。不会 出什么问题吧?”
“嗯,小玉还问了些什么?”
“你妹妹是干什么的?”
“说出来吓你一跳,她是反贪局的检察官。”
“那糟了,她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这件事交给我,以后她再找你,你应付她就行了。你当上县委书记了,找到感觉没有?”
“我不会辜负焦书记的培养和信任,这你就放心吧。我已筹备县党代会,集中学习焦书 记的六个讲话,坚决和市委在政治上保持一致,风吹雨打不动摇……”
“好了,你的顺口溜留到党员代表会上去说吧。”焦东方挂断电话说:“烦人。”
焦东方来回踱步,自言自语:“小玉究竟想搞什么名堂?”
七
深夜,焦小玉躺在床上看从叶宝信照相机里冲出来的照片,哥哥的身影总在眼前晃动。
杨可所说的话又在折磨她的耳鼓,“……是呀,是呀,胳膊肘哪有向外拐的。我告诉你, 别说是我说的,那小子挺没劲,送了辆奔驰给老爷子,送了辆桑塔纳给东方,换顶大号的乌 纱帽,还真由镇长当上了县委书记。”
焦小玉找出一盒从未拆包的香烟,找了半天才找到透明封条的开口处,撕下,打开,取 出一支,点燃,吸了一口。她叔叔焦鹏远高大的形象在她心中矮了半截,她明白如果不是由 叔叔批准,徐家宝是当不上县委书记的。是下面骗了叔叔,还是叔叔卖官?
电话铃响,焦小玉烦躁地拿起电话。是堂哥打来的。
“小玉,你能马上到我家来吗?有点事和你商量。”
“现在?深更半夜的?”
“你要是不敢开夜车,我让司机去接你。”
“好吧,我半小时后到。”
焦小玉走进焦家客厅,小保姆迎上来说:“你来了,东方让我带你过去。”
“你告诉我他在哪间房子,我自己去就行了。”
“他呆的那个地方,你真没去过。”
“这么神秘。我叔叔婶婶呢?”
“他们出去看朋友,很晚才会回来。”
保姆领焦小玉穿门过廊,上了二楼最里面一间,“就这儿,他 在里面等你呢。”
“谢谢。”
这是一间堆满五六十年代旧玩具及书报杂物的房间,玩具 中有当时的木马、小儿童 车、木枪、弹弓子、人小书、毛主席塑像等物,杂乱而拥挤。
焦小玉推开门后站在门口处,“这是什么鬼地方?”
焦东方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这是我的博物馆啊!”
焦小玉好奇地打量一屋子的小人书及玩具,“真脏。”
“烦的时候,我一个人爱在这里呆会儿,给你个小板凳。”焦东方递给焦小玉~个小 板凳。
焦小玉看见板凳上有“焦小玉”三个用红油漆写上的字,“咦,这个板凳上怎么有我 的名字?”
“这三个字是我老爸亲笔写的,十几年前你第一次出了自己的劳动成果。你忘了,这是 小时候咱们俩一起针的,我老爸当监工,不钉完不让吃饭。”
焦小玉兴奋地拍手,“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当时你把手指头都砸流血了。”
焦东方找到几本小人书递到焦小玉手里说:“咯,你的小人书,上面还有你的名字呢。”
焦小玉极有兴趣地看小人书,受到久已没有的感动:“我说呢,我的小人书怎么看一 会儿就没了,都让你偷来了。”
“我要不输过来,能保存到今天。”
“你还真有心,都没扔。”
“这都是我的宝贝,几十年了,扔了多少东西,就是小时候的玩具,我说什么也不扭。 看着这些小时候玩过的,用过的东西,我就觉得亲切,这里有不少还是你的玩具呢。有的是 我玩过的,又给了你。”
焦东方推过一辆儿童小三轮车,“小玉,这辆车,我骑过,你也骑过。”
焦小玉抚摸油漆早已剥落的童车,叹息一声:‘赎,现在的孩子,玩具都是父母到商店 去买;那时候,是自己动手做。”
焦东方拧着焦小玉的脸蛋说:“现在的孩子,电脑、电子玩具,世面是见大了,想像力 和动手能力却明显地下降。小玉,别让你的孩子玩现成的玩具,让他自己动手去做。”
“你又没正经了。”
“小玉,哥对你怎么样?”
“哥对我没的说,我一点也不感谢,谁让你是哥呢。”
“我没辙,谁让你是妹呢。”
“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半夜三更的。”
“你的桑塔纳出了什么毛病?”
“不太好用。”
“别听那个县委书记胡说八道。我听说你在调查这件事?”
“没有啊。”
“真没有?你查,我也不怕,桑塔纳在你手里,受贿的是你。是你把叶宝信的照相机取 走了?”
“谁叫叶宝信,我不认识这个人。”
焦东方笑笑说:“小时候,你不会撒谎。现在撒谎都不脸红了,是个大进步。其实,叶 宝信拍的那些照片什么问题也说明不了。你不给我,我就不要,只是你让哥伤心,不够意思。”
焦小玉摸着焦东方的膝头,像小时一样,“哥,你玩得过了,我尽管不清楚你到底玩的 有多大,但你肯定玩过了。你干什么都这样,不玩到极点,你从来不撒手。哥,法不容情啊, 你现在收手,我不知道是不是来得及,但你比我明白,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王子犯法与庶民 同罪……”
焦东方呵呵大笑,“你穿上检察制取才几天,也满口官话了。哥什么问题也没有,我倒 是替你捏一把汗,糊里糊涂的,“傻丫头一个,让人家当枪使。”
焦小玉的眼圈红了,“哥,我真替你担心,真的,我怕你出事,但你出了事,我不会站 在你这边的。哥,要真有那么一天,我们成了对立面,我只好现在就请求你原谅。”
“妹妹,我的傻妹妹,你太单纯了。”
焦东方拉着一个木鸭子,边走边叭叭叫,逗得焦小玉破涕为笑。
“小玉,你这两居室也该调调了,我给你搞一套大三居。”
“我一个人要那么大房子有什么用。楼上黎副市长一家五口,才住小三居。”
“你一个人?很快就变成三口之家了吧!我听说你和陈虎打得火热?”
“那是我的私事。”
“一家人还有什么公事。你是我妹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陈虎不错,聪明能干,前程 远大,就是心眼不够灵活,不然早提上去了。你们一结婚,这房子就不够住了,给你们搞一 套复式的,楼下两间,楼上两间,有室内楼梯,是流行式。”
“我一个普通干部,有什么资格住四居室,你歇菜吧。”
“要是论资排辈,你上大学就住了两室一厅也不能够吧。谁让我是你哥哥呢。当初给你 搞这套两居,也费不不少心思。说调就调,下星期我把钥匙给你。”
“哥,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是不是让我给你办什么事?”
“你哥再没本事,也不会求你办什么事,关照你我还关照不过来呢,有什么你认为该告 诉我的,说一声就行了。”
“我说你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是不是?敢情你是打听小道消息来了。”
“我对你那些偷鸡摸狗的小道消息才没有兴趣,我是怕你初出茅庐,一个不留神不知道 会得罪哪个庙的神。市委的水有多深?谁是谁线上的人?难和谁尿不到一壶里?谁是从哪个 窟窿出来的?你两眼一摸黑,一脚踩进去,想拔出来就难了。我是关照你一声,怕你撞到南 墙上。”
“哥,你清楚门道。给我讲讲。”
“没头没脑的从哪儿讲呀,这么说吧,就连打水送报纸的勤务员、工人,你都摸不清他 的来历。明着挨个往办公室送报纸,暗地里你知道他盯谁的稍呢;你这儿刚来了两个客人, 一会儿小报告就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