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朦朦胧胧透进几丝光线,叶修好不容易才看清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一手带着黑色手套翻看他的手腕。
“沐秋?”
“是我。”苏沐秋笑笑,给他在太阳穴上按了两下,叶修顿时好受不少。
“看见这手我还以为是刘皓呢……你怎么来了?”
苏沐秋闻言摘了手套,掌心和刘皓一模一样的印记大剌剌在他眼前晃。“刘皓师徒擅用秘术行不义之事,犯了岛中的规矩,我和沐橙出来找他回去受罚。”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这怎么还一副嫌弃的口气,要不是我不停丢弹药用气流给你们减少缓冲,从那么高掉下来你们死几百次都够了!”
“是是是,救命恩人……黄少天呢?”叶修精神不济,没说两句话就气虚。
“他在另一个屋,”苏沐秋忧心忡忡道:“阿修,你中的蛊毒太深了,再不拔出的话怕是有性命之忧。”
“你拔就是了,还跟我说什么……”叶修猛然一挑眉,“你拔不了?”
“我只能强行拔除,但这蛊太霸道,强行拔除……会连你的记忆也一便拔了。”
“失忆?”
“是。”
“再也想不起来了?”
“机会渺茫。”
叶修不吭声了,苏沐秋刚想离开让他静静考虑,叶修一挥手:“拔。”
苏沐秋身体一抖,很快敛了情绪,说:“那你好好休息,养好身子我们就拔蛊。”
叶修点头,又问:“黄少天怎么样了?”
“他后背的伤重,整天只能趴在床上,放心吧,他的蛊我先压制住了,没有冻成冰人。”
“奇了怪了,他怎么这么安静?”
“可不是,”苏沐秋坐在叶修床头,“自从有一天听见两个药农说,刘皓可能是黄家流落在外的直系就是这样,每天话也不说。”
叶修差点被口水呛死,疑惑的眼神望过去。
苏沐秋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据说是江湖传言,刘皓能开了《绝剑谱》。”
“刘皓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知道,他师傅有一天从外面抱回来的。”
叶修不依不饶:“那依你看,刘皓是黄家人的可能性大不大?”
这些轮到苏沐秋差点被口水呛死了:“开……咳开什么玩笑,他师傅把奇门异术传给他开了那玩意儿的可能性比较大!”
“那你怎么没有告诉他?”
苏沐秋撇嘴:“告诉他干嘛,反正都要失忆了,现在安静一点省得天天聒噪。”
看起来黄少天头几天确实给苏沐秋惹了不少麻烦。
叶修好笑:“你跟他说了?他也同意拔蛊?”
“说了,他说等你醒来看看你就拔。”
失忆啊。叶修暗叹一声:“他有没有跟你交待什么?”
“让我拔了蛊就把他送到司巫谷,别的都没说。”
啧啧啧,终于开窍了。
苏沐秋又和叶修聊了两句,看他倦意浓厚才阖上门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6 章
年后喻文州大病一场,接着再没提过找黄少天的事情。
喻家司巫谷上上下下,都知道“小公子”三个字成了禁忌,提不得,因为这也是喻文州的碰不得。
日子平淡如水一天接一天地走,转眼又是一年多过去。
说是平淡如水其实也不然,这一年多里也是发生了不少大事。
先是叶秋的病情一直反复,直到暮春才好的七七八八,而他和周泽楷之间的矛盾也达到了临界点,在立夏那日骤然爆发。
说起来事情倒也简单,就是叶秋背着周泽楷练起了内力。
若不是叶秋千机伞在手坐上了叶家家主的位子,没有人会知道他不会武是因为他不能练武——先天经脉受损,叶秋就是这极少数人之一。
叶秋在刚拿到千机伞的时候就偷偷练过,结果气血逆行险些走火入魔
年后喻文州大病一场,接着再没提过找黄少天的事情。
喻家司巫谷上上下下,都知道“小公子”三个字成了禁忌,提不得,因为这也是喻文州的碰不得。
日子平淡如水一天接一天地走,转眼又是一年多过去。
说是平淡如水其实也不然,这一年多里也是发生了不少大事。
先是叶秋的病情一直反复,直到暮春才好的七七八八,而他和周泽楷之间的矛盾也达到了临界点,在立夏那日骤然爆发。
说起来事情倒也简单,就是叶秋背着周泽楷练起了内力。
若不是叶秋千机伞在手坐上了叶家家主的位子,没有人会知道他不会武是因为他不能练武——先天经脉受损,叶秋就是这极少数人之一。
叶秋在刚拿到千机伞的时候就偷偷练过,结果气血逆行险些走火入魔,也幸好他底子薄,周泽楷发现及时,这才没酿成大祸。不过因此叶秋病笃日甚,周泽楷第一次跟叶秋说了重话,而叶秋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做任何愧疚的表示——自打叶修出事之后,叶秋没有对任何人笑过,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哭过。这两个任何,周泽楷也不是例外。
但那次叶秋初犯,周泽楷看着他明明没有一丝血色却仍能看出自我厌恶的脸,还是压下了火气,耐心地把练功不当的严重后果说了一遍,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劝着他日后经脉长好了再练。
叶秋被他按在怀里一直低着头,他一直以为叶秋是知错了,知道他这样莽撞让他难过心疼了,虽然心有不甘,但应该不会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没想到一向明理睿智如叶秋,也有疯狂到不顾性命不顾周泽楷感受的一天。
看着他面如金纸地躺在床上,周泽楷一瞬间真恨不得就让他这么死了,圆了他“殉身武学”的心愿,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双手贴在叶秋后背,运起内力帮叶秋疏导调息了。
半个多时辰下来逆行的气血才导顺,周泽楷长出一口气,不顾自己全然被汗打湿的后背,端了水来给昏睡的叶秋擦脸。
擦完脸擦手,周泽楷才发现叶秋手里一直紧紧攥着千机伞,登时就寒了脸,气急败坏地要把这屡次把叶秋推到断头台上的罪魁祸首摘下来,没想到叶秋几乎是拼了老命把东西握在手里,周泽楷掰了两下没把东西拿出来,倒是把叶秋折腾醒了。
叶秋还没睁眼就是一声厉喝:“你做什么?!”接着把千机伞紧紧护在了怀里,看起来可怜的要命。
周泽楷只能从后面搂着他,抱在怀里一边亲吻一边安慰一边小声劝着。
“周泽楷。”
“我在。”周泽楷亲了他一口。
“黄少天身份一公开,黄家就重出江湖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血脉。”
“血脉算什么,”叶秋嗤笑,“说到底还是因为绝剑剑法,没有独步天下的本事,怎么能竖威名,怎么能——”
“你不需要。”周泽楷打断他,“黄家背着满门的血债回来,所以黄少天不得松懈,你不一样,整个散府都在为你撑腰,我在帮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周泽楷在他脸上亲密地蹭着,叶秋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把推开了他!
叶秋眼睛通红似乎要流下泪来,但其实并没有,只是带着哭腔冲周泽楷吼了一句:“一样的!是我把我哥害死的!都是我都是都是我——”
叶秋不停地念着这几句,情绪失控差点从床上翻下去,周泽楷只能用力箍着他免得他伤到自己。
怀里的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摸上去都硌手,这样紧紧抱着,周泽楷有种他浑身骨头都能扎进自己体内的错觉。“不是你的错……那不是你的错……”
“要是我不跟他说千机伞就好了,也许这么多年来他早就忘记这回事了……要是直接去皓月宫的人是我就好了,他就不会失踪了……要是我会武功就好了,我们就可以早一点找到他们,他就不会死了……”
叶秋越说越小声,最后彻底安静下来,缩成一团无声落泪,哭得瑟瑟发抖。
这是叶修出事之后叶秋第一次哭,也是周泽楷第一次看见他哭。他哭得那么惨,让周泽楷连安慰他的资格都没有。
“叶秋……”
“他说是天塌下来有他呢,可是他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他知道我做不到的为什么把这么一个烂摊子丢给我!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怎么努力都做不到……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啊……”
周泽楷一个人站在床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叶秋睡了一觉醒来就面色如常,仿佛昨晚哭的不成人形的那个不是他。
周泽楷把他昨晚失手扔出去的千机伞还给他,叶秋接过去,道了谢。
周泽楷说:“明明知道做不到,就不要勉强了,练功的事情等经脉长好了再说。”
“长了二十年都没好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周泽楷把他手里的文书抽出来一把扔到窗外:“我说,不、能、练。”
“不、可、能!”叶修也学着他的口气顶回去。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是叶家家主,我哥把叶家留给我,我当然是要守护好叶家的。”
周泽楷忍不住爆发:“你哥你哥你哥,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已经死了,你眼里除了他能不能容下别人?!”
叶秋抬眼看他,虽然脸色苍白还有些病态,但眼角眉梢都流露着说不出的意味,周泽楷心想叶秋是不是良心发现一直忽视他,要亲他一口以示补偿……心情突然之间就好了起来,有些隐秘的雀跃。
叶秋看了他良久,轻启薄唇吐出了一个字:“谁?”
周泽楷弯了一个微小弧度的眉眼瞬间定格,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知道他只要玩笑一般地说一句“近在眼前”,他跟叶秋之间还能若无其事地像以前一样,但周泽楷这次说不出口。
两个人双双无话,一躺一立沉默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最后还是周泽楷先开口,还没说话就是自嘲一笑:“叶秋,我想问你一句话。”
“你问。”
“你接受我,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叶修?因为我把你打动了,还是因为叶修认可我?”
叶秋眼底浮起一层疑虑,接着疑虑散去,换成了不忍,欲言又止好几次,周泽楷看明白了。
“知道了,你保重。”
说完转身就走。
叶秋在他后面狠狠摔了一个茶盏,怒吼:“滚!”
茶盏砸在门上摔得粉碎,周泽楷的心也被那句“滚”砸得粉碎。
后来两个人就再没来往,只是偶尔有上好的药材从周家凌枪堡派专人送过来,叶秋的回应也都是一个字:“滚。”
两三个月里叶秋也数不清他拒了多少副药材,只记得最近一次是一株人参,上好的千年人参,圆乎乎的胖娃娃一般,瞧着就价值连城,叶秋看了一眼,还是那一个字打发了。
周泽楷看着桌上的锦盒,咬牙切齿:“来人,煮了。”
江波涛磕磕绊绊地问:“切两片炖汤?”
周泽楷冷笑:“不,整个煮熟。”
第二天夜里东南叶家散府发生了什么就不足为外人道了,只能听到一点风声似乎说周泽楷夜闯散府,硬是逼着叶秋把一点味道都没有的人参吃了个干干净净。
叶秋开始时吃一口吐一口,还顾得上喝骂周泽楷“滚”,被周泽楷掐着脖颈把吐出来的都塞回他嘴里才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花了大半夜,叶秋连哭带闹也没招来一个救他的人,反倒是把周泽楷的火气激了出来,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