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龄剂和缩龄剂
晚上八点整,地窖魔药办公室。
鉴于过于不论提早或者推迟,都会被斯内普找桩般的抓住不放,继而报以冷嘲热讽,这一回哈利是掐着点走进地窖的。
地窖的门在哈利来到之时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哈利站在门口吞了口唾沫,在无数次心理建设的基础上又做了一次心理建设,这才微带僵硬地走进魔药办公室。
斯内普的办公室并不是一间温暖的房间。
这一点,哈利在曾经——上一世——在霍格沃茨上学的时候就知道了,然而暌违十数年,当他再一次踏进这间阴暗的办公室,他依旧忍不住心头一沉。
这间办公室并不是因为没有阳光而显得昏暗,也不是因为架子上密密麻麻的几百个玻璃瓶而显得压抑。
只不过是这间房间的主人。
这里的主人不曾开怀,因之房间昏暗;这里的主人活在过去,因之气氛压抑。
……还是因为莉莉吗?哈利想着。
就算在没有伏地魔、他也不曾做错过那件让他懊悔半生的事情的现在?
“我假设雷文斯先生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发呆?”斯内普阴沉的声音传来。
哈利转向声音处,看见斯内普坐在宽大的办工作后,面前是堆得高高的一堆羊皮纸,他本人则靠在椅背上,双手交握,黑沉沉的眼睛直落在哈利脸上。
哈利忽然有些难过。
这样的难过来得出人意料又自然而然,哈利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就明白自己是在为什么而难过。
是的,当然。
斯内普是个粗暴的混蛋,是个油腻腻的老蝙蝠,是个活在过去深陷泥淖并始终无法挣脱的可怜人。
然而同时,他也是他见过的最勇敢的人,是他见过的为了感情甘愿付出最多的人。
这当然不是说哈利会因此而想让莉莉和斯内普在一起。
只是至少。
至少,这样一个人,应该获得幸福。
应该有一个人,能够看清那些藏于外表之下的坚定与执着。
那闪烁着有如钻石的璀璨光芒。
哈利并没有察觉,在某种程度上,他关注并期望斯内普获得幸福已经甚于自己。
乱糟糟的念头说来很长,想来也仅仅一瞬,哈利已经微带紧张地开口回答斯内普的问题:“不,教授……呃,我今天晚上要做什么?处理鼻涕虫?剥树蛙的皮?或者获取其他滑腻腻的魔药材料?”
他不太抱希望的询问。
斯内普瞪了哈利一眼。哈利觉得对方有点恼怒,然后他听见斯内普冷冰冰的命令自己:“《千种神奇草药和蕈类》,从第一章开始,往下抄。”
“只是这样?”内容实在太简单了,哈利没反应过来,有点不可置信多问一声。
斯内普狠狠扭曲嘴唇:“如果雷文斯先生——”
“等等教授——教授我写!”哈利尖叫着打断斯内普的话,手忙脚乱地就想掏东西,却发现自己只孤零零地带了个人出现在地窖,不由尴尬地看向对方。
斯内普的脸色看起来更阴沉了,却很快从桌面上把书和羊皮纸墨水找出来,并给哈利变形出一张小桌子,示意哈利开始。
哈利明智的保持沉默,动作迅速拿过东西就坐下开始抄写。
然而仅仅在他抄完第一张羊皮纸之时,斯内普就挥舞魔杖,用“飞来咒”将书本召回手中。
“教授?”哈利茫然地抬起头。
斯内普此时的脸色大概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他沉默地看了哈利一会,忽而微笑起来,用一种堪比耳语的低滑声音说:“Well,雷文斯先生,你想不想说一点什么呢?鉴于你的字迹,”他一挥魔杖,几张薄薄的硬纸片从同办公室相连的卧室飞出来落在哈利面前。斯内普的声音骤然冷下去,“——和我近年一直获得的几张贺卡一模一样。”
哈利目瞪口呆地看着斯内普这一系列动作,然后他脑袋一热,说了一句懊悔一辈子的话:
“教授,这些你居然没烧掉?”
斯内普似乎被噎住了。
哈利顿时醒悟,暗暗叫糟。
果然,差不多就在下一刻,斯内普盯住哈利,目光危险:“看来雷文斯先生已经承认自己是这些贺卡的主人了。”
他柔声说:“不过我很好奇,雷文斯先生,你到底是怎么知道你可怜的教授的住处呢?又是为什么要送这些——”斯内普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的贺卡——每一张贺卡都写清楚了斯内普的地址,却没有一张写上寄信人的地址,“根本不会得到回应的贺卡。”
“这让我感觉不太好。”斯内普冷冰冰地做下结论。
“……我很抱歉。”哈利只能道歉。
斯内普挑起眉毛,他看了哈利一会,似乎在审视什么:“雷文斯先生的歉意可以稍稍押后,事实上,直到现在,雷文斯先生还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五年前的账五年后被清算是什么感觉?
哈利只觉得焦头烂额——梅林啊,他都已经差不多忘记了!
碧眼救世主在心底抱怨,绞尽脑汁地回忆并组织语言:“是这样的,教授,你曾经在住处前救了我一次,呃,我……我是孤儿院的孩子,没有什么能够报答的,只能寄一点贺卡,而上面除了祝贺之外的,呃,之外的多余的话,是因为我也希望能有一个长辈……”
如果说哈利之前是三分解释七分掩饰的话,当说到“长辈”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头却真的动了一下,并隐隐泛起沮丧和无力来。
哈利沉默一会,将情绪压下去。他把话说完:“能有一个长辈在身边。”
办公室内的安静持续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斯内普开了口。他露出笑容——满含嘲讽:“看来我们的雷文斯先生的记忆力并不太好——或者需要你可怜的、被愚弄的教授提醒你一下:那时候,是谁尖叫着自己是个‘巫师’,还能间不容发地躲过魔法和光凭颜色就叫出魔法的名字?‘一忘皆空’,嗯?”
哈利哑了声音。
是这样吗……?
好像是的……
那么……
蓦地,哈利满脸通红,从没有哪一刻,他迫切的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哑巴——这样就不用开口;或者成为一个聋子——这样就不会听见;再可能变成一个鸵鸟也好——如果地上有沙子就可以干脆把脑袋深深埋进去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看来雷文斯先生并不打算主动说真话……”斯内普停了一下,阴沉问,“那么,雷文斯先生可不可以回答一下,就在我‘救’了你的前一天,我碰到的那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是谁。”
哈利的神情空白了一瞬:“那个,他……”他结结巴巴的,“他……”
斯内普忽然失去了耐心,他霍一下直起身子,恶狠狠盯住哈利:“你还要说谎!”他气得全身发抖,“你还敢——说谎!”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以为,让你有自信,一个教授——你的教授的智商会比巨怪还低劣!”他的声音由低到高,直至咆哮,“到底是什么让你以为,我居然会认不出一个昨天晚上还被我压在床上干的人——就算他缩水成了一个小孩!”
哈利的脸腾一下红了,狼狈万分:“可是那时候——”
“那时候我以为你用了缩龄剂!”斯内普愤怒地打断哈利的话,“我该死地以为你用了缩龄剂——啊哈,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们的雷文斯先生确实具有让人惊叹的天分?六岁的孩子,熟知魔咒,能获得增龄剂,还堂而皇之的喝酒惹事——”
“教授!”哈利一下提高声音打断斯内普。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以快速的、稳定的语气说,“我很抱歉,教授,但是那是一个——一个意外。”
“一个意外?”斯内普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低滑,但这显然不意味斯内普就此将事情揭过。
“是的,意外。”哈利舔舔干涩的嘴唇,“那天我心情不好,很不好,我喝了一点酒,但并没有预料到会喝醉,也没有想过……”
他张了张嘴,没再说下去,只低了声音:“教授,我很抱歉,真的。”
“很抱歉?”
“是,我很抱歉。”哈利因紧张而握紧拳头,“我知道这会让你感觉困扰……”
“我该说什么呢?”斯内普问,“感谢卓越的雷文斯先生还记得他的教授的一点小小困扰?”
“教授……”
“假使我没有发现,”斯内普在冷笑,“雷文斯先生是不是打算将这件事完全忘记?当作根本没有发生,然后和你的教授好好相处下去?”
“这个,”哈利微怔,“——当然,只是一个意外。没有,”他有点儿不自然,但还是坚定地说,“没有任何影响。”
“那么很好。”斯内普结束今天晚上的对话,“现在出去。”
“教授……”哈利还想说点什么。
“滚出去!”斯内普咆哮着,一手直指门口!
哈利一下闭了嘴,他停一会,再低声说一句“我很抱歉”后,就默不作声的,快步转身离去。
门在哈利踏出的那一刻啪一下合上了,闭合的声音在幽长的甬道内冷冰冰回荡。
哈利呆站一会,沮丧地抬手遮了脸,又停留片刻收拾心情积攒力气,这才揉了揉脸颊,调出一个适合的表情,走向斯莱特林的休息室。
时间已经过了宵禁了,哈利紧走回休息室,却意外地发现里头灯火通明,靠近壁炉的沙发上正坐着个人。
“马尔福?”哈利有些惊讶。
坐在沙发上的铂金男孩站起来,微抬下巴,脸上依旧带着让人讨厌的高傲:“雷文斯,你真让人惊叹。”
这个词在德拉科嘴里显然没什么太好的意思,他冷笑着,蓝灰色的眼睛透露出刻薄和讥诮:“和格兰芬多交好加上夜游,以及那样的血统,我不得不承认,分院帽大概真的老糊涂了,居然将你分入斯莱特林,”他拖长了声音,竭力装作毫不在意,但话里还是流露出一丝紧张和忌惮,“噢,或许是你那点魔咒上的小天赋小技巧蒙骗了分院帽?以至于——”
“马尔福,”哈利打断对方,“你想说什么?我已经在斯莱特林了。”他冷静地指出事实。
德拉科脸上一下泛起淡红,他咬牙冷笑,右手因紧张而握住魔杖:“决斗。我们进行一次决斗——首席的决斗!”
哈利第一个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第二个反应是难道这一次德拉科也依旧看不起自己。
但是随即,他就知道以上两个想法都不成立——或者说不完全成立。
德拉科正站在沙发前看着他,抓着魔杖的指关节泛白,眼底也流露出一丝来不及遮掩的紧张。
他其实并不以为上次那几个魔法是小天赋小技巧。
哈利想着。
——这是当然的,马尔福是个传承许久的纯血,或许高傲得让人想揍上一拳,但至少会有些眼力,能明白什么是危险的。
那么马尔福为什么要同他决斗?而且是首席的争夺。
要知道其他的斯莱特林都刻意避开他……
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是……
……为了公平?
哈利因自己的推测惊讶地瞪大眼:“德拉科?”
德拉科脸色更红了——依旧是被气的:“谁准你叫我名字的?”
“很抱歉,”哈利没什么诚意,“那么德拉科,昨天我没有参加,也根本没有人想让我参加——你应该明白的吧,我的血统,混血,或者麻瓜种。”
“是啊,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