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坐在一楼的客厅里。
他冷得发抖,但没力气点燃壁炉,没力气站起来拿一件衣服穿上,甚至没力气给自己一个保暖咒。
他想到了离开。
可是哈利还在楼上。
而他,又有哪里能够去呢?
壁炉里突然燃起了绿色的火焰,邓布利多的头像出现在其中。这个老人的神情有些紧绷,他一出现就匆忙问到:“西弗勒斯,哈利——”
他的所有声音都在斯内普空白的表情下消失了。
“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轻声叫道。
斯内普没有反应。
火焰里的老人闭上眼睛。然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就那样消失了。
这间位于贫民区的房子再一次死寂下来了。
斯内普依旧坐在原位,他身体里的力气慢慢消失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站起来了……不过谁在乎呢?
斯内普漠不关心地想到。
什么都好,怎么样都没有关系,就让他这样子吧,就让他一个人,这样子呆着吧。
“斯内普教授?”
有迟疑的声音传入斯内普的耳朵里。
斯内普几乎要冷笑了。
哦,瞧瞧啊,还要怎么样呢?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愿意放过他吗?他亲眼看见他喜欢的——看见他爱着的人停止了呼吸……
而他甚至没有告诉对方他的心意。
还要怎么样呢?
斯内普问自己。
西弗勒斯,你脆弱得已经产生幻听了吗?
但那个声音坚持不懈的骚扰他。
斯内普完全恼怒了,他恶狠狠地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然后——
“斯内普……教授?”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来的哈利呆看着斯内普,他撑着身体下来主要是为了找对方解惑,不过看起来,对方似乎比他自己……呃,更不可思议?
斯内普嘴唇抖动。
哈利迟疑了一下,他觉得斯内普的态度很不对劲。他担忧地凑近对方:“教授?你没事吧?”
斯内普根本说不出话来,他颤抖着手想要抚摸面前的人,却接连着几次都因为剧烈的颤抖而摸了个空。
他的神情近乎绝望了。
哈利觉得自己的心狠狠抽动了一下。他不可遏止地想到了自己曾经在对方记忆里看见的,他因为莉莉而祈求邓布利多,却被邓布利多拒绝时候所流露出来的绝望。
而现在,他所表现出来的绝望,仿佛比那一刻更多得多……
之后每一次回想,哈利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但是事实上,在这一刻,哈利毫不犹豫地做了:
他走上前,用力地、牢牢地抱住了对方,让身体彼此贴合,让心跳融汇一起。
他在他耳边清晰地说道:
“Severus。”
72、马尔福家的宴会 。。。
这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刚刚下了一场大雪,皑皑的白色给屋子和大地都加上了一顶厚重的白帽子,一眼看去,哪怕是平时不讨人喜欢的蜘蛛尾巷,也如童话里的描述一样:充满干净纯洁的气息。
距离邓布利多消灭魂器已经有一周的时间了,因为哈利随后及时的和邓布利多取得了联系,所以哈利曾经停止呼吸的事情最终也只有邓布利多以及斯内普知道。
而在这知道的两人之中,在那一天夜里看见过斯内普失魂落魄的模样后,哈利对斯内普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愧疚。
他之所以选择这两个人了解一切,一半是因为这两个人都拥有敏锐的心以及足够的坚强。他觉得他们足以承担这些(他可完全没想过将这些事情告诉伊尔德拉科,乃至莉莉詹姆西里斯什么的,他完全能够想象他们会受到多大的折磨),另一半则是因为他们都率先察觉并主动了解真相。
事情能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很难说是邓布利多和斯内普更主动一些,还是哈利更主动一些——当然,从主动告诉邓布利多有关伏地魔的事情开始直到现在,哪怕他险些就再也睁不开眼了,哈利都没有后悔过。
他只是十分愧疚。对于斯内普。
他一直把他当做之前那一个耗光了所有感情,由内心到外表都坚不可摧的男人了。
然而事实上,现在的斯内普或许依旧有一颗坚强的冷漠的心,但远远不曾到达之前的坚硬冰冷的地步。
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但也是这样,让哈利认识到了自己所作的一切对于斯内普有多么的残忍。
他几乎在逼迫他坐视自己喜欢的孩子死亡。
他几乎在逼迫他亲手扼杀那个孩子。
不过,“孩子”……半躺在沙发上的哈利因为这个词语抖了一□子,他苦恼地看着自己还没有长开的手脚,没什么力气的嘟囔着:
“天……我还要多久才能长大呢?”
斯内普冷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过来:
“显然再过五年半,所以如果你想再去参加什么危险的——”他拿着魔药走过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记得雷文斯先生说的很清楚,你并不是‘那么重要’,不是吗?”
哈利缩着手脚,睁大眼睛,企图以可怜兮兮地目光软化斯内普。
可惜斯内普完全不为所动:“今天的份。”他将手头的魔药推到哈利面前。
哈利几乎反射性地往后靠了靠身子,他谨慎地看着面前那瓶小小的魔药:“这一瓶的味道……”
“你可怜的教授可没有三天两头受伤濒死。”斯内普轻轻地说,“我想雷文斯先生不会对他完全做白工的、知道药效的教授提出亲自品尝味道,然后再把魔药口味改良成草莓味,苹果味……这样真?正四岁小孩的要求吧?”
太狠毒了!哈利因心病被准确戳中而泪流满面。他有理由相信斯内普一定是在报复那天晚上的拥抱——否则什么样的魔药产生出腐烂沼泽的泥浆味道?
斯内普等了一会。他挑起眉毛:“看样子雷文斯先生觉得自己完全康复了?”
“不,不。”哈利虚弱地说,然后他拿起玻璃瓶,打开瓶盖,屏着气,视死如归地一口喝下,再然后——
“咦?”哈利一脸神奇,不自觉地摸摸喉咙又摸摸腮帮——居然没啥味道?
斯内普将一切都看在眼底,他心情颇为愉悦地哼了一声,坐下来说:“谁的信?”
“哦,”哈利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他扬扬手中的信:“德拉科的,邀请我三天后去参加马尔福的宴会。”
这一件事斯内普知道,因为另一封由卢修斯写的邀请函正放在他的书房里。他想知道的是另一封搁在桌子上的信件。
他没有等太久,哈利随即就指着封放在桌上的信说:“伊尔寄过来,邀请我和他们一起去旅游。”
斯内普不动声色:“哦?”
哈利没什么心机的接下去说:“不过我刚刚回绝了。”他摊摊手,“显然我目前还不适合长途旅行。”
斯内普不否认自己再一次感觉到了愉悦,但他没有让这种愉悦表现出现:“德拉科那个呢?”
这回哈利犹豫了一下。他征询道:“还是去吧?”
“你目前的身体不太适合。”斯内普中肯地说,“你需要更多的休息,慢慢调养。”
哈利清楚的明白这一点,否则他也不会犹豫了。但是……
“我觉得德拉科下了决定找我去了。”他给斯内普看那封信,又指指丢在角落的那套衣服,“连礼服都准备好了……我和德拉科有一点小问题,”哈利叹了口气,“这回的邀请,多半是想来一个不太尴尬的正式的交谈,不去的话……不大好。”
哈利说,他胡乱抓抓自己的头发,让本来柔软的黑发有了乱翘的趋势。
斯内普没有再说话。
如同邓布利多曾经所给的提醒那样,他并不能也不应该忽略一个事实:
面前的人并不是普通的孩子。
他早已能自己拿主意,并早有了自己的主意。
作为魔法界底蕴深厚的古老家族之一,马尔福的庄园一向是众多中小家族钦羡的对象。
——事实上它确实十分美丽,不论从通常意义上的景致来说,还是从那隐藏于表面之下,但有时候更为诱人的完美的魔法防御来说。
宴会于八点钟正式开始。这仅仅是马尔福举办的一场普通宴会——每过一两个月,几个古老的、有影响力的纯血家族总会轮番举行这样的宴会的,为维持已有的联系,也为发掘新的关系——但来往的人群之间却不乏有影响力的大人物,甚至现任的魔法部长福吉先生也露了面,由此可见马尔福这个名字在魔法界的影响力。
但这些暂时和哈利没有关系,他站在角落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牛奶——感谢家养小精灵的勤劳——不时瞅瞅被一众纯血孩子围着的德拉科,又偶尔看看平板着一张脸,对几位贵族或点头或摇头的斯内普。
说实话哈利觉得颇为有趣——要知道之前他可没想过斯内普在宴会上能这么受欢迎,毕竟,嗯……就算现在的斯内普不像之前一样从内心冷硬到外表,但他总不会是一个容易亲近的人,不是吗?
不过对方同样也是最年轻的魔药大师,还有霍格沃茨教授的身份……哈利琢磨一下,明白自己忽略什么了——斯内普的身份相对于马尔福或者福吉来说当然不值一提,但就并不是那么多人的巫师界而言,英国唯一的学校的教授,还是斯莱特林的院长兼魔药大师,不论怎么样,都是有拉拢交好价值的。
点着密密蜡烛的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将大厅照的灯火通明。
“哈利。”德拉科摆脱觥筹交错的人群,来到哈利所在的角落。
哈利转过头去,促狭地笑道:“我还以为你看上那个褐色头发的小姑娘了呢——你们刚才凑在一起交谈了好久。”
德拉科神情古怪地看了哈利一眼,慢吞吞说:“哈利……”
哈利有点奇怪,同时看见自己嘴巴里的“褐色头发小姑娘”向着这里走来,他对德拉科说:“来找你的?”
“关于这个——”德拉科瞅瞅哈利,再看看走过来的那个小女孩,神情诡异极了。
偏偏这时候那个女孩来到了两人面前——她看上去只有十一岁,和哈利一样高,脸蛋圆圆的,单眼皮,短睫毛,天蓝色的大眼睛,鼻尖和周围有一点雀斑,她本人或许对这个并不满意,但事实上那些雀斑让她显得十分俏皮可爱。
“哈利?雷文斯?”小女孩冲哈利脆生生的叫道,末了还咯咯地笑起来。
哈利有点懵:“嗯……是的,我们认识?”
“我们当然会认识的。”那女孩狡猾地说,然后她在哈利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飞快倾身,凑到哈利脸颊上亲了一下。
软软的,羽毛般地触感拂过脸颊,哈利完全傻住了,他猛地抖了一下手中的杯子,半杯牛奶洒到了自己和面前女孩的礼袍上。
那女孩子脸颊红彤彤的,她提了裙脚,有些生涩但已经初见优雅地行了一个礼:“罗丝?克里斯向你致意。”
哈利狼狈万分,磕磕巴巴地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女孩似乎觉得有趣,她抿着唇,极力压下唇角大大扬起的弧度,又优雅地冲德拉科点点头后,才转头跑回自己之前呆着的女伴身旁。
又是一阵隐约的笑闹和大胆的窥视,德拉科举着手在哈利面前晃了晃:“现在你知道是谁看上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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