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 第7节

李汉故意扬了扬面孔。成了焦点人物，当然要有点形象。

“李汉，你的饭盒。”白二这时凑了过来，将一个铝饭盒递到了李汉面前，道：“这下你小子成名人了，看看，这么多人都在看你呢。”

“去你的，这算啥名人啊。”李汉瞪了白二一眼，不过他对白二向他投来的羡慕目光倒很是受用。

这时，外面的人流中多了几个女生，她们叽叽喳喳的在那议论着：哪个叫李汉啊？

“小个那个，他爸是咱这初三的语文老师李明宇，他哥也在咱学校，叫李什么来着…？”一个男学生满是讨好的向那几个女生道。

“哎呀，你们看，他比付振涛矮了快一头了，怎么能把他打了呢。”

“这你就不懂了，嘿嘿。”那个男生故作神秘的道。

“怎么不懂了？你说？”几个女生中除了一个梳着五号头长相文静的外，都满是好奇的问道。

而李汉此刻的目光就落在那个梳着五号头的女生身上。这个女生就是打仗时在人群中一闪而逝的那张面孔。

安宁！李汉不仅怦然心动。好啊，终于又见到这小女子年轻的时候了。

对自己这些初中的同学，李汉基本上都得通过回忆才能确认，可对这个安宁他几乎不用加任何思索就能叫出她的名字。因为他在上初中时一直对这个女孩子情有独钟。

安宁比他大一岁，是初二的学生，她母亲是北京电影学院的一名演员，62年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来到这和一个叫安泊军的知青结婚生了安宁。

安宁从小长得就非常可爱，尤其到了初中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异常的水灵。李汉比较早熟，一上初一就看上了安宁，可那个年代，谁敢正面提这事？所以即便是有好感也只能在心里憋着。

而安宁的父亲安伯军也非寻常人物，是这个公社的工商局投机倒把办主任。在眼下这个时代正经是个头面人物。可却在80年因为和学校门口卖瓜子的老袁头倒腾黄金犯了事，被判了15年，当时李汉还着实在为他的职业惋惜了阵子，因为安伯军被判刑，安宁的母亲在80年返城回了北京，若干年后，李汉还是在电视上看见了安宁，那时她已经是很有名气的电影明星了。对这个，李汉也只能是望洋兴叹，自怨命薄了。

可没想到，这次偶然的重活自己又和她重逢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也给了自己与她重来的机会？

想着，李汉的脸上不由现出了一股甚是古怪的笑意。而这时，走廊里跑来了几名老师将堵塞在班级门口的学生大呼小叫的赶了出去。安宁很快就随着人流消失在视野之外。纵是这样，李汉还是惦起脚尖想看安宁。

“看谁呢，这是？”白二发现李汉有点不对劲，莫名其妙的问道。

“哦，谁也没看。”李汉闻听忙恢复了常态，从白二手里接过饭盒，道：“走吧，我还真有点饿了。”说着，当先迈步朝出走，白二忙不迭的跟在后面。待李汉走后，一直耷拉着脑袋的付大埋汰才敢抬起头，回到自己的坐位上摸出饭盒，这个活平时是不用自己干的，要在平时，三飙子早屁颠的给他送到跟前了，可眼下三飙子早没了影，李汉打人这么狠，谁还敢靠他的边？拿到饭盒后，蔫头耷脑的朝外走。

此刻，操场上早就有了很多人，一群一伙的男男女女把碗筷敲得震天响，朝着北面的一躺平房蜂拥而去。李汉夹在人流中，凭着记忆想起那是在中学时发饭的地方，便也不声不响的跟着走。

“李汉，急啥呀，咋连你哥都不等了呀。”白二从后面跑了过来，指着正朝他们走来的李建道：“你哥都等你半天了。”

“我这不是在等你们呢吗？”白二的话让李汉想起初中时一直都是和哥哥一起领饭事。

“老弟，爸让你领完饭赶紧到他那去。”赶过来的李建略带着一丝紧张道。

“啊，我知道。”李汉应了声。心里暗道：不找我，我还得去呢。

“一会见了咱爸好好的，他说啥你也别回嘴，理由啥的也最好不要讲，不然，我怕你还会吃苦头。”李建见弟弟这么平静，很为他担心的道。

李汉明白哥哥是在提醒自己，父亲还在火头上，怕他吃苦头，可他早已经成竹在胸，几乎把到父亲那怎么说怎么做甚至会有什么反应都想到了，还能在乎这个？更何况自己到那后不但不能少说话，还得多说，不然这打大埋汰不就白忙活了么，还有，自己刚才算计好的大计划还得进行哩。

“没事，你放心吧哥，我知道该怎么做。”李汉笑笑道。

此时，北面平房的前面已经按班级排起了十几个纵队。各班的值日生正在忙碌的给众人分饭菜。每个人的饭菜都是昨天登记好并付了饭票的，因此程序就显得顺理成章。现在值日生只是按饭表付给每人预定的一份就可以了。

菜分甲、乙、丙三等。甲菜以土豆白菜粉条为主，里面有些五花三层的大肉片，乙菜和甲才的内容差不多，只是里面没有肉，丙菜可就差远了，清水炖白菜，似乎为了掩饰过分的清淡，才在里面飘了几点油花。

各班的甲菜和乙菜只在小盆里盛一点，看来吃得起这两等菜的学生没有几个。丙菜就迥然不同了，每个班都用烧瓷大脚盆盛着，海海漫漫。显然是吃末等饭菜的人占了绝大多数。

李汉一见这场面，就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学校吃的都是三等饭菜，便自然的和白二站在了丙菜的人群中。在他这个班级里，只有大埋汰和几个李汉还不能叫出名字的女生领了几份一、二等的饭菜，付大埋汰看上去明显的状态不佳，耷拉着脑袋不吱声。而在李汉的印象中，一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却是大埋汰最欢实的时刻，总会拿着3毛钱一份的一等饭菜到处显摆，还时不时的骂几个人示下威，可现在却是威风扫地，蔫头耷脑就象丢了魂魄似的没精神。

李汉没心思再去理会他，领了一饭盒白菜汤和两个高粱米面馒头，看着手里端着的饭菜，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按照计划改变眼前的一切，他没了早上看到家里糊涂粥时的惊讶和沮丧，相反的他在期待中反而有点兴奋，来到父亲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没两下，就听见父亲李明宇还明显带着怒气的声音：“进来。”

父亲的办公室里有四五个教师，都坐在堆满了作业本的长条桌子旁，李汉只记得和父亲对面坐着的女教师好像姓苑，是教数学的，其他的都没什么印象。此刻，他们面前正摆着一份清水炖白菜和高粱面的馒头，看见李汉进来，顿时将目光都投到了他身上。

李汉赶忙低下头躲开这些人惊奇的目光，装出一副惶遽的样子来到父亲的桌子旁将手里的三等饭菜放下。

几乎同时，他感到一道凌厉的目光从身前射来，李汉知道那是父亲李明宇在怒视他，他下意识的将身体朝那个姓苑的女教师身边挪了挪，他记得，眼前这个姓苑的女教师心肠就很软，她看自己吓成这样定会替自己说几句好话呢。只要她一说话，自己就可以顺着开始表演了。

果然，女教师看李汉可怜兮兮的样子有点坐不住了，开口打破了屋里空前的紧张气氛道：“李老师，干啥这是，看你把孩子吓的。”

第九章　…　花花心眼儿

“你别管，这是我家的事。”李明宇怒恼的回了句。这当口，李建端着午饭一脚迈进来，看见父亲脸色铁青的在发火，吓得张大了嘴巴，不知该如何是好。

“爸，今天的事虽然不怨我，却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我知道错了，就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的。”李汉说着，身体不由抖颤了下，眼睛里似乎还带着很难受的神情。

“现在你知道错了，当时干什么了的，你给我过来！”李明宇越说越恼，厉声朝李汉吼道。

“爸，你说话能小点声么，我自从让你打了一耳光后一直脑袋都嗡嗡叫，你声音一大就更觉得难受。”说着用手捂住了太阳穴的方向：“就这，一鼓一鼓的，象要涨开似的。”他边说边观察着李明宇的表情。

怒气冲天的李明宇顿时怔了下，别看他生活得不太尽人意，可对自己的这三个孩子一直都当成心肝宝贝，今天早上实在是气急了，不然怎么能舍得下手打李汉一个耳光？而那一耳光是在气急时出手的，到底使了多大了力气他还真不敢确认，另外，他万万没有想到李汉这病是装出来的。因为在那个年代，大人孩子都很淳朴，根本就不会想到用装病来逃避惩罚的花花心眼子。

“你说啥，脑袋疼？过来我看看。”李明宇听李汉说脑袋不舒服，心里没了底儿，原本想在同志面前吼喝李喊一回挣点面子，可没想到事情竟会这样，语气立刻变了。

眼下的人真好糊弄，这么点招就当真了。看来我刚才那个迅速改变家里环境的计划是绝对可以成功的。李汉暗自得意，可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用手不断的揉着太阳穴道：“爸，我没事，休息一会会好的，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我心里挺难受的，你就别在为我担心了。”

“这孩子多懂事，老李，你也是的，啥事也不问明白，上去就打，还没深拉浅的，要是真打坏了有你后悔的。”姓苑的数学老师见李汉这样了还能想到大人，为李汉打起抱不平来。

“苑老师，求你别说我爸，都是我的错，就算付振涛一直都在欺负我，可我还是不该和他一般见识，这点我爸在家时总教导我们兄妹来的，是我一冲动给忘了。”李汉说着转向父亲道：“你放心吧，爸，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从现在开始，我会认真学习好好做人的，只要不不生气就行了。”

这话是既诚恳又动情，说得李明宇忍不住走了过来，用宽厚的手掌直摸着李汉的后脑勺：“傻孩子，知错能改就好，现在感觉怎么样？脑袋里还难受么？”

“好像不那么响了。”李汉感受着父亲的抚摸，虽然知道眼前的危机已经过去，可一想起自己即将因为要实施改变家里的计划又得要父亲虚惊一场，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但没办法，眼下的形式就这样，谁让自己等不及呢。

“那就先吃饭，要是有什么不舒服赶紧说，不能憋着知道不？”李明宇听李汉说脑袋好些了，心里的紧张才稍微的松了松，将李汉就近扶在跟前的坐位上坐下让他吃饭。

李汉顺从的应了声，拿起筷子，对眼前的白菜汤，李汉觉得马上就要过好日子了，这顿就当是改善生活，便毫不犹豫的吃了起来。

李建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呆了半天才弄明白，但他不知道弟弟是装的，还以为真的是病了哩，一个劲的把饭盒里的白菜条子往李汉这边夹。李汉哪里肯受，把他夹过的菜又还了回去，说哥哥上初三辛苦，应该多吃点。

一旁的李明宇和其他几个老师做梦也想不到李汉此时是做给他们看的，瞅着兄弟两人互相谦让，心里着实的高兴。

吃完饭，李汉站起来张罗着要回教室，李明宇却叫住了他道：“先别着急回去，你刚才身体不舒服，教室里都是孩子，万一有反复不好应付，我看这样，一会我去把你书包拿来，今天下午你就在我办公室里呆着。”

“对对对，我建议咱们没课的轮流在办公室里陪着李汉，有什么事赶紧去公社卫生所。”苑大美积极响应。

李汉本想快点离开父亲的视线，回到教室里好好把晚上要进行的事在斟酌下，可没想到父亲提出了这个问题，心里知道父亲是关心自己，转念一想，在哪都是呆，何况在这表现下效果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