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酒吞下肚子,还差点被呛到了。
看到他的样子,路格先生大声笑了起来。
现在比尔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醉了,因为他看上去比平时那威严的样子要随意得多,那压迫感倒是丝毫未变,而且好像更嚣张、更肆无忌惮了一些。
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有人假扮他,比尔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喝下了复方汤剂的其他人了。
比尔轻咳了一下,转移话题:“您就这样呆在英国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前魔王摆了摆手,不在乎地回答道,“虽然我退休了,不过留在剧院最前排看戏还是不难的。”
——什么叫你退休了!?
比尔有点想吐血的感觉,这词放在他这个年纪的人身上确实没什么错误,可如果这位是格林德沃,他怎么想都觉得有点怪怪的。
格林德沃为什么会在这家酒馆里喝酒?这么大白天就喝得醉醺醺的中年大叔,可和前魔王的身份不太搭调啊。
虽然比尔很想问,但路格先生却强硬地转变话题,还拉着他喝酒,这样几次之后,比尔也知道,想要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是不太可能的了。
比尔本来就不善于喝酒,但偏偏劝酒的人名义上是他的老师,这让他无法拒绝,他失望地看着窗外,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虽然转小了一点,但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是为了避雨而进这家酒馆的,这让他就连雨停了要走这样的借口也没法找。
一杯酒被灌下肚之后,他就觉得脑袋胀了起来,好像有种要飘起来的感觉,只是头部很重,舌头似乎也大了一圈,而路格先生灌下去的酒却远比他多得多。
他们难得地聊起天来,不是以学生或者老师的身份,也不是前魔王和前勇者,单纯是作为两个普通喝醉了的人。
——唔,好吧,这样应该算不上醉了,至少比尔的意识还很清楚,他很清楚地听到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唯一的差别或许就是,他的自制力下降了一些,平时绝对不会说的话这个时候都说了出来。
“……结果呢,他居然找我决斗!是决斗啊……”路格先生反反复复地说着,似乎对于这点十分愤愤不平。
比尔不时发出“嗯”的声音或者点头,终于应付过这发酒疯的前魔王第三遍讲完他和邓布利多的故事,决定岔开话题,他可不想再被抓住听第四遍。
“说起来,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是哪个时候……?”路格先生打断他反问道。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捡到的那个双面镜是你和邓布利多的吗?”
“嗯,没错……那是我送他的,可他……”
“咳,我是说,”比尔连忙打断差点再度返回原路的话题,“……那个时候你是怎么一下子看出我在说谎?”
路格先生似乎正在回想那个时候的事情,也许是酒精的影响,他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么一回事,“对了,那个时候,你说你在一间小杂物间里捡到它,而且还蒙了一层灰,看上去很久没被人发现了,是吗?”
比尔点了点沉重的头……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吧,他还没那个能耐把这么久之前的事记得一清二楚。
“那就是了……双面镜上有防尘咒……不管把它丢到哪里,都不可能会有灰的。”
比尔恍然大悟,然后心中突然充满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原本能够蒙混过去的,居然是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而露馅了,结果命运强行塞给了他这么一个身份让人头疼的老师。
也许是比尔的沉寂让路格先生一时也停了嘴,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地灌了一杯酒下去,又换了别的话题,“好吧,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今天你看上去很消沉,怎么回事?”
“唔……很明显吗?”
路格先生点点头,“嗯……如果不是知道你的交友情况,我一定是以为你失恋了……”
“其实,也确实是失恋了……”比尔小声地说。
“哦?”
路格先生的声音明显变得清楚了不少,里面给人一种【此人正兴趣盎然】的感觉。
第一百一十八章(第三卷终章)
比尔现在十分后悔一时说漏了嘴,因为路格先生现在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是刚才那样醉了的样子。
或许是在纽蒙迦德呆的太久,他完全没有可以正常聊天和倾诉的对象,和本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之间的情史,这种话题当然不可能对属下或者随便哪个陌生人说,这次也是借酒装疯,借此对他一吐为快而已。
很显然,路格先生最初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垃圾桶,把保留了几十年没有说出来的话全丢给了比尔。
——不过现在,完全是比尔自掘坟墓了。
比尔避开路格先生的视线,含混不清地回答,“嗯……因为他已经拒绝了。”
“他?”路格先生敏锐地把握住了比尔话中的重点,“是哪位男巫能够有这个魅力让你为之倾倒?我记得你还有一位很热情的爱慕者来着……”
路格先生会知道扬的事情,比尔毫不意外,不过看样子他也确实还不知道卢修斯的存在。
也难怪,知道这个解咒委托的人,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之外,也只有古灵阁那个老妖精了——这么想或许很可笑,不过那只老妖精应该还是挺可靠的,虽然仅限于与金加隆有关的事情上。
再说,所有的解咒都是在比尔家里完成的,或许路格先生可以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监视他,但这并不代表路格先生的手下们都有这种本事,前魔王总不可能整天盯着他吧?
比尔有那个自信,某些地方圣徒的势力还是无法渗透进来的,至少自己家就是其中之一。
或许是酒精的影响,或许是和路格先生一样,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对象倾诉一下而已,毕竟这份感情他同样无法跟其他人说出,无论是最好的朋友、同伴还是家人,比尔沉默了一下,难得地主动抿了一口酒,说了下去。
“我跟他认识是因为一份解咒委托,虽然……老实说,我至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喜欢他哪一点……”
路格先生倒是心有戚戚然地点点头,因为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喜欢一只疯癫的老蜜蜂?居然被对方以感情胁迫、关在纽蒙迦德还丝毫没有悔悟,明明只要他愿意,可以投怀送抱的对象大概可以装满几十个纽蒙迦德,情圣的设定可并不适合黑魔王啊……可是不管是什么理由,他就是无法放弃。
“我会为很多人着想,希望我的家人能够幸福、快乐,希望那些小巫师不要像我以前那样,因为黑暗的阴影而连门也不敢出,时刻担心自己的父母是否有一天无法回来,或者回来的是不是自己真正的家人……”
比尔抬起头来直视路格先生,继续说道:“帮助别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我只要想到,一次小小的帮助,对我自己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或许对于别人来说,却可能是改变一生的契机的时候,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去做。”
“他们困难甚至绝望的时候,或许只需要一次小小的援手,就能让他们获得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是的,我一直是这么做的,但却从来没有像对这个人一样的感觉。”
比尔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应该如何描述,“我会真正站在他的立场上,想帮他解决面前的难题;我会因为他对我的一个笑而感觉到愉悦,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只要他仍然存在,我就会快乐;我会思考他到底需要些什么……虽然这思考出来的结果令人沮丧:他并不需要爱情,只要他所重视的那些东西安好就足够了——爱情完全在他所追求的目标之外,是额外的、完全没有任何必要的东西。”
“——所以,你要放弃?”路格先生反问道。
其实,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比尔,他跟邓布利多的问题和这何等相似,爱情并不是他们最高的追求,所以为了最重要的那样东西,他们认为他们可以舍弃爱情。
唯一不同的一点或许就是——他已经老了,过了一百多年,他已经想通了,放弃了其它他曾经以为永远不会放弃的崇高目标,只抱持着心里那一份感情。
可是,邓布利多、比尔、乃至比尔爱上的那位对象,很显然都仍然没有放弃那些。
作为一个过来人,格林德沃并不想看到自己的学生也跟自己一样,兜兜转转大半生,最后才发觉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比尔避开了他这个问题,“我之前就向他告白,可是被拒绝了。”
路格先生不可置否地笑了笑,问道:“他是斯莱特林?”
比尔点点头,路格先生大概是从他刚才的描述中猜到的吧。
“那就是了,你完全不必要妄自菲薄,”路格先生舒展开表情,饶有深意地说道,“应承未必是因为爱,拒绝未必是因为不爱。”
“什么意思?”比尔疑惑地问,他完全不理解路格先生的想法。
“我的意思是,你把自己看得太低了……你是霍格沃茨的教授兼院长,以后就会是校长的预备,凤凰社这边,邓布利多也是很明显地在把你培养成他的继承人,难道你完全没有感觉吗?”
路格先生嗤笑了一下,“而你现在只有24岁,你的魔法天赋是我所见过的人之中最优秀的,就连我、邓布利多、或者是我那位后辈,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没有你这样的能力,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你不在之后的战争之中陨落,你已经注定可以成为我们这一等级的巫师,甚至更高——如果你爱上的那个人是一个合格的斯莱特林,他应该会很清楚,拒绝你,不仅仅是拒绝一个普通巫师的求爱而已,而是拒绝了一个以后几乎一定会大放光芒的助力。”
“所以恰恰相反,如果他真的对你毫无感觉,反而会答应你的求爱才对,那才是有利于他的选择,不是吗?——正是因为对你多少抱持着一点好感,他才无法狠下心利用你。”
是的,格林德沃很清楚,就像他年轻时和邓布利多的恋情,他最初就是为了利用邓布利多而已,丝毫没有顾及对方的立场和家庭,所以才会有阿莉安娜的悲剧,只不过对他来说,自己唯一的失败之处就是,最后他还是一不小心把自己的真心也投了进去,这还是直到两人分手之后,他才觉察的。
所以他一直无法怪罪邓布利多,因为做错的人是他——哪怕当初他有稍微为两人的未来考虑一分一毫,他和邓布利多的现在也绝对不会是这样。
听完他的话,比尔沉默了许久。
——就算知道了这一点又怎么样呢?
除了一点心理安慰之外,现状仍然什么也没有改变。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袋金加隆放在桌子上,站了起来,他可还没到要靠老师请客吃饭的程度,“今天也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了。”
路格先生没有拒绝,也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那么,我也走吧。”
两人一起走到店口,翻倒巷里仍然一个行人也没有。
比尔抬起头看向仍然在不断落下的雨点,身边却突然传来路格先生的说话声。
“……虽然我已经虚度了一百年时光,但只要我想,就没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