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书如此插科打诨俞岱岩更是哭笑不得,原先准备好的一番话如今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了。他安慰地抚着宋青书的背心,许久才慢慢道:“汝阳王府的奴才阿大、原丐帮长老八臂神剑方东白,他既伤了我俞岱岩的师侄,这个场子我俞某人必然要亲自找回来!”俞岱岩的这句话说地慢慢吞吞语调不高不低平平静静,然而言辞中的铿锵刚直磊落分明却让人悚然动容。宋青书望住俞岱岩轻轻一笑,他心知自此他那位名满天下的武当三侠俞岱岩俞师叔终是回来了!
辞别俞岱岩还未下山又见着了莫声谷,听得莫声谷一脸关切地问起他的伤势,宋青书不由地仰天长叹。莫声谷这些年与宋青书相处名为师徒情如兄弟,见他这般敷衍的模样当下不客气地一拍他的后脑勺沉着脸道:“七叔问你话,你就这么应对?”
“七叔,不过是些许小伤,你当我是纸糊的?”宋青书不高兴地小声嘀咕,“我就是不想你们总是这样问个没完这才情愿住到山下去!”
“些许小伤?”莫声谷简直被宋青书给气乐了,“你现在连冯默之都不是对手!”
宋青书怔怔地望了莫声谷一会竟鬼使神差地说道:“也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至少如果将来的事不可避免,那么这一世我绝没有这个本事杀死你。
莫声谷沉默片刻,终是低声安抚道:“你太师父送往峨嵋的书信中已提请灭绝师太赠予‘九花玉露丸’,这味药乃当年桃花岛黄岛主所制对治疗内伤有奇效。”
宋青书闻言不禁动容,急道:“七叔既知此事,何不劝住太师父?灭绝师太绝不是好相与之人!”灭绝师太个性孤僻极难相处,太师父虽说辈分远高于灭绝,但要她甘心将“九花玉露丸”如此珍贵的灵药赠予武当怕是并不容易。当年太师父为了无忌师弟的寒毒向灭绝求助,可灭绝竟连太师父的书信都不曾拆阅便直接退了回来,不想如今竟还要为了他这个不肖子弟再次低头。
宋青书如此反应实是远出莫声谷的意料,他呆滞许久不禁问道:“青书,你当真不担心自己的伤势?这些年的苦练……”
“那也比不得武当和太师父的名声更为重要!”宋青书断然道,“七叔难道不也是如此?……况且,说来七叔可能不信,这次受伤之后侄儿心里反而平静了许多。”这一句,宋青书自己明白并非说谎,他是想到了张无忌。上一世,他在武当习武的日子以及初出江湖的那几年总是光芒最盛占尽风流,直至张无忌横空出世。同是武林新秀、武当三代弟子,便是宋青书心如止水也难免要被旁人拿来与张无忌比较一番。而他又怎会是张无忌的对手?如今旁人只当张无忌命在旦夕,绝不会想到他将来能闯出怎样大的名声,与其再一次被逼着上台打一场明知必输的擂台,而且还要输地满地找牙凄惨无比,还不如像现在这样从一开始就失去了上台的资格。想到这,宋青书忽然低低地叹息一声,心中升起一丝对自己懦弱无当胸无大志的嘲讽。眼见莫声谷还要开口,宋青书抢先凑近莫声谷身边故作神秘地低声道,“说来七叔与六叔最为亲近,不知六叔寻找峨嵋派纪师姑的事可有进展?”
莫声谷自然不信宋青书所言,却也明白如今武当上下确然是对宋青书的伤势束手无策,便是日日哀叹也是徒劳,当下从善如流地转移话题道:“还没有消息,青书你怎会想到此事?”
宋青书故意长长地叹息一声,幽幽道:“我见六叔憔悴了不少,果然相思使人瘦!我们不久就要出发去泉州,一走就是两个月,爹爹和三叔都是心性粗疏之人怕是未必能明白六叔对纪师姑的情意,七叔不趁临走之前多劝他两句吗?”
莫声谷失笑道:“你一个孩子也懂这些?”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我怎会不懂?”宋青书一脸深沉仿佛当真尝过情滋味,“七叔还是抽空劝劝六叔吧!”
莫声谷一窒竟是想到了当年的那个小女娃周芷若,颇有些心虚地暗忖:青书大概至少比他更懂一点吧?再一想殷梨亭近日反常的沉默萧索,他不由受教地微微点头。
21、海沙帮分润
“哈哈哈!能得武当四侠、七侠大驾光临;冯家蓬荜生辉!”
见面前这位一身绫罗绸缎金光闪闪的冯老爷子冯文范端着酒杯笑地豪爽,宋青书忍不住瞥了眼与他同席的冯默之,一个是油滑老练一个是桀骜不驯;一个是大腹便便一个是劲瘦剽悍;真是怎么看都不觉得他们是父子!此时距太师父点头应允武当行商已近一月之期;如今他们已带着十五名武当弟子押运着价值三万两的茶叶来到泉州,有七叔莫声谷与白莲教的交情兼武当的威名在外;从武当到泉州的这一路上竟很是太平。而在到达泉州之后;与他们同行的冯默之便一力邀请他们住到冯家。冯默之家在泉州做漆器买卖;冯家的漆料有祖传秘方;刷在木器上可保漆面千年明亮不朽。在武当时宋青书也曾见过冯默之从家里带来的一些日常器具,的确是精美异常光亮如镜。只是武当上下素来厉行俭朴,他这些年与冯默之同吃同住也不觉冯默之与别的弟子有何不同之处,直至今日才知他家原来是这般的巨富豪奢令人咋舌,筵席之上的诸多菜色都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想到冯默之这般的富家公子竟能甘心情愿在武当过清苦的习武生活,宋青书对冯默之不免多了几分认可。
“小儿承蒙武当多年照顾,张大侠但有差遣小人定效犬马!请满饮此杯!”
推杯换盏间四师叔隐约提起了武当此行的目的,冯文范对武当为赈济灾民竟舍身行商的义举极是推崇,更拍着心口保证将竭尽所能帮助武当完成这桩买卖。酒筵在冯文范的热情招待下宾主尽欢地落下帷幕,宋青书心中想着买卖之事回了厢房也无法安卧便披衣起身行到花园散散酒气,却见到冯默之一身劲装在月下练剑。宋青书在一旁看了两眼便意识到他练的并非武当剑法应是家传武功,冯家的家传剑法宋青书数月前曾有幸见识,当时只觉这一路剑法诡异灵巧之至当是上层武学精要。如今再见冯默之演练,却发觉招式之间极不连贯处处掣肘,竟似小儿拿着长剑胡乱比划毫无章法可言。宋青书心中生疑又猛然想起武林中对门派武学之别极为重视,急忙闪身回避。原本潜心练剑的冯默之此时也见到了宋青书,当下收剑唤道:“宋师兄,请留步。”
宋青书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才转身道:“冯师弟。”
冯默之戏谑地一笑,他知道宋青书并不乐意与他相处,不过是碍于师出同门又是大师兄不得不应酬自己。想到自己与他几次冲突,如今四下无人而他还是这副恭谦冲淡的嘴脸更是心生厌烦,只觉这个宋师兄当真是惯于装模作样像傀儡甚于像活人。“宋师兄伤了气海,如今对剑法之道亦无兴趣了?”
宋青书呆楞许久不知如何回答,有兴趣便要偷看偷师?是何道理?
冯默之也勿需宋青书回答,他已然看到了宋青书的表现。“我看你对这次的买卖上心地很,最近这段时日极少见你练剑。”
宋青书听着冯默之明显指责的话语,心中竟隐隐生出一股诡异的莫名。这种训斥的话语你真有资格对我说吗?冯师弟!
“看来宋师兄是打算另辟蹊径当不成武当首座也要当个武当的大管家保住颜面。”
这话又从何说起啊?宋青书目瞪口呆。
“没出息!”仿佛前面的连篇累赘只是为了引出这一句,冯默之大声骂完这三个字后便神清气爽地拂袖而去。
宋青书难以置信地望着冯默之的背影,一时竟拿不定主意究竟是该端出大师兄的架子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目中无人的冯师弟还是继续保持风度只当刚才听了几声狗吠。宋青书正闷闷不乐,花园的另一头又忽然传来几声偷笑竟是莫声谷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宋青书一见莫声谷便没好气地道:“七叔,君子不欺暗室!”
莫声谷毫无愧色反而一本正经地道:“我看默之说的话不无道理。”
宋青书一窒不敢言声,须知冯默之无论如何聒噪也总是他师弟,武当门中师兄权威甚大,宋青书若是不耐就凭冯默之的脾气随时治他一条不敬之罪也无人会说是他宋青书的不是。而莫声谷非但是他师叔更加是他师父,莫声谷一言既出宋青书便只有垂首而立的分。
莫声谷见他这副乖乖认错的模样一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前些日子为了收购茶叶之事不曾苛求你每日练功,如今既已到达泉州,剩下的事自有你四叔与我二人料理。明日起,你每日练功两个时辰不得懈怠。至于之前漏下的,回到武当都要补上。”
宋青书动动唇,终究没说什么只点头称是。原本不过是想出来散散酒气竟先后被两人斥责,宋青书再无心在花园流连径自返回厢房盘膝入定,武当功法内息自丹田起经绛宫、泥丸又归于丹田。宋青书自伤了气海之后丹田之气便日日枯竭,任他练功再勤也徒劳无功。感受到丹田中因内息流转而升起的一股暖流又如破闸洪流流出气海消失无踪,宋青书不禁低叹一声,起身坐到桌前摆开笔墨提笔在纸上写下两行字:九阳神功、九阴真经。这两部武功精要是他前世今生仅知的能治他内伤的武学,九阳神功将由张无忌寻获,九阴真经则会落入周芷若之手。无论前世今生宋青书与张无忌绝无交情亦不愿向张无忌低头,便提笔将“九阳神功”四字重重抹去。上一世芷若要他相助除去张无忌也不曾将九阴真经透露予他只肯教他九阴真经中的外家功法,直至他死后方在太师父与二叔的交谈中得知九阴真经的存在,这一世他已决意绝不对周芷若动情九阴真经更不可能落入他手,又将“九阴真经”四字抹去,烦躁地将纸张揉成一团丢向墙角,拉开被褥倒头便睡。
虽说对继续习武下去能不能练出点名堂的事不抱期望,宋青书仍是乖乖听从莫声谷的命令第二日早早起身拿着剑老老实实地练足一个时辰,又盘膝枯坐一个时辰看着内息在丹田聚了又散。才回到厢房更衣方振武就闯了进来,大声道:“宋师兄,外面来了一群自称是海沙帮的人正跟四师叔、七师叔说话。”
宋青书套上外袍走出来诧异地道:“海沙帮?”海沙帮起于宋末原属南宋朝廷海军,南宋灭亡之后不愿归附元廷便干脆做起了贩卖私盐的买卖,盛时帮中足有二、三十万帮众堪与丐帮并列称雄。然而多年来海沙帮帮众几次受朝廷围剿如今已逐渐式微,日子虽富贵帮中好手却是寥寥无几与武当更是素无往来。“他们来做什么?”
“我见他们是来者不善,一个个执刀佩剑身上还穿着皮甲。宋师兄要不要去看看?”方振武也不知道海沙帮的来意只怂恿宋青书前去查看,见他神色犹疑又撺掇,“我们就在厅外听两句,真有什么事也好早做准备不是?如今不在武当,师叔便是要罚也得等回去了再说。”
宋青书跟着点点头,与方振武一同向前厅走去。两人刚到前厅廊下便见到其他几名武当弟子都聚在廊下偷听四叔七叔与来人的谈话。他们见宋青书出现便七嘴八舌地将偷听来的情况说与宋青书知晓。来人是海沙帮的三当家人称程老三,程老三是海沙帮泉州分舵的舵主在泉州不仅干着私盐买卖更管着泉州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