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保话音一落,六大派顿时一片哗然,众人破口大骂他“无耻”、“狗贼”,他却充耳不闻。勿须他吩咐,便有元兵将其中几个嗓门大的用刀鞘狠砸了数下,直砸地他们头破血流。人在矮檐下,王保保的手段虽简单粗暴,却也的确是很快控制了局面,大厅中很快恢复了静默,众人只眼巴巴地望着宋青书。王保保见宋青书对他怒目而视却迟迟不动,只冷嘲地道:“宋少侠可是怕了?”
汴梁原是大宋都城所在,有三重城郭,三条护城河,真可谓固若金汤。当年若非徽宗被金兵吓破了胆,自己开门投降,这汉人江山又岂会受百年腥膻之辱?元人长于骑射,汉人却善于守城。如今红巾军固守汴梁虽说兵力较少,可依仗高大的城墙,元兵未必会是对手。想到此节,宋青书慢慢地握紧拳头,低声道:“二个月前,令尊汝阳王与左丞相之子孛罗特穆尔已率十万元兵屯兵太行山,对汴梁的红巾军成围剿之势,想要我帮你攻城,你做梦!”
王保保见宋青书一眼便看透了他们要赌的战局却也并不意外,只将沙盘上代表元兵的旗帜拔去一支,平心静气地道:“传令,红巾军夜袭我军军营,我军伤亡一千人。”他话音刚落,人群中那些压着六大派高手的元兵忽然手起刀落砍杀了十人,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弥漫了整个大厅。
王保保这般残暴,宋青书与六大派等人各个始料未及。众人静默了数息,只听得崆峒派的唐文亮一声暴喝:“狗贼!跟他们拼了!”当先一拳向自己身后的元兵砸去。
有唐文亮这一声吸引元兵的注意力,宋青书竟也忽然暴起发难,使一招“白云出岫”向王保保的胸口拍去。王保保与宋青书相处许久,宋青书一直表现安分,便是方才他差点一刀取其性命,宋青书也不曾有半分反抗。故而宋青书这一招使出,王保保竟无半分防备。好在他应变奇速,仓促之间竟是掀翻身旁几案向宋青书砸去。
宋青书这一掌出自武当绵掌,出掌绵软然劲力刚猛,虽说他内息全无,可这十数年的苦练却也不是白饶,这一掌击出硬木所制的几案上竟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掌印。他一招不中,此时原本侍立在阶下的苦头陀已反应过来,当即抢上两步挡在王保保身前,右手成虎爪五指如钩向宋青书的肩头抓去。苦头陀这一招极是狠辣,他五指未曾触得宋青书身体,凌厉的气劲已然迫地宋青书气血翻涌。
“你!”宋青书与苦头陀早有交情,此时见他出手相救王保保顿时满心惊疑。然而他自知成败只在此一举,竟不留半分护体之力再使一招“风起青萍”左手成掌斩向苦头陀颈侧,右手疾点对方胸前大穴“风门穴”。这一招“风起青萍”名字好听,招数却是取人性命的厉害招式,由宋青书使来犹如暴风骤雨一般,势道之猛,手法之快,当真非同小可。
苦头陀右手虎爪变鹰嘴取宋青书右肩,左手出狮掌拍向宋青书小腹,竟只在这一击一啄之间接连变幻了三种招式,将宋青书的攻势卸去。两人再斗得数招,宋青书全无内息,胸口受得一掌终是败于苦头陀之手。苦头陀锁拿住宋青书的左肩,将其拖至方才散落一地的沙盘前,胡乱打了几个手势,竟是要他接受赌局。
作者有话要说:
赵敏:想杀我,六大派全都死啦死啦滴!
无忌:放你走!
青书:卧槽!坑师兄啊!赵敏回来铁定要砍我手指啊!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啊啊啊啊……
71、汉蒙将星初战(下)
六大派虽说高手众多却是人人中毒失了内力;他们虽打得过元兵却不是那些同样身负武功的番僧的对手。不多时;六大派的高手又如数被制服,此时厅中竟又多了数具六大派与元兵的尸体。那些尤其悍不畏死的六大派高手更是得到了元兵的特别照顾,每个人的颈上都压着数柄长刀,其中便有崆峒派的唐文亮、武当派的莫声谷与方振武、少林派的圆音、昆仑派的何太冲班淑娴夫妇。
见到宋青书被苦头陀所制;惊魂甫定的王保保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眼角扫到几案上的掌印,心中更是骇然。注意到单膝落地的宋青书至今仍有余力与苦头陀苦苦相抗不肯下跪;他心中更添恼怒;阴测测地言道,“宋少侠不愧为武当首座,中了毒竟仍有这般威风;”他话音刚落,身旁幕僚便已机灵地递来一只瓷瓶。
苦头陀心知这瓷瓶中装的正是十香软筋散,这十香软筋散厉害无比,宋青书已中过一次,若是再中一次那便不是暂失内力,而是武功尽废。他将手掌按在宋青书的背上,稍一发力,宋青书面色一白登时喷出一口血来。
武当派众人见宋青书这般伤重不禁同声大叫,然而他们各个为王保保手下所擒,只能眼睁睁看着宋青书受辱。
王保保诧异地望向苦头陀,只见苦头陀拍拍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地上的沙盘,示意自己已将宋青书制服,王保保可以继续与宋青书进行战局推演。王保保轻轻一笑,赞道:“还是苦大师了得。”他见宋青书果然伤重也就不再给他用毒,挥手示意元兵们上前将倒毙的尸体抬出大厅,一手撑着额角瞧好戏般望着宋青书,轻声道:“宋少侠,如何?”
不等宋青书答话,被元兵以长刀押着的莫声谷已然大喝一声:“青书,不要跟他赌!我等性命如何比得上义军安危汉家血脉!”
“七叔……”宋青书面色惨白冷汗淋漓,只六神无主地望着莫声谷。
王保保闻言顿时面色一沉,冷声赞道:“好汉子!”稍一挥手,便有元兵自崆峒及峨嵋两派中拉出四人要将他们带出厅外。
“芷若……”宋青书见周芷若竟也在其中,不禁低喊一声。
“听闻宋少侠与峨嵋派的周姑娘已有婚约?”王保保望住宋青书冷诮地道,“果然是美人如玉我见犹怜!这般绝色因你之故身首异处,宋少侠可舍得?”
宋青书全身哆嗦着深吸口气,言道:“若是要赌,除非由我执掌红巾军。要我帮元兵破城,你休想!”范遥乃是明教右使与红巾军有同门之谊,无论范遥阻他杀王保保、要他应下赌局的目的为何,只望他仍心向义军将今日推演传递给义军。
王保保冷笑着摇摇头,只道:“带下去!”
宋青书心底一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只在心底缓慢而冷酷地言道:芷若,你今日受我所累,我拿命赔给你便是!
周芷若见宋青书无动于衷,双颊雪白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做声,她心知失去内力自己绝不是那些元兵的对手,便顺从地跟着元兵走了出去。
然而同样被元兵拉出的峨嵋派弟子丁敏君却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她不愿就这么受死,双手紧紧抠着大门,竟是几个元兵都拉不动她,只听得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失声尖叫:“我不出去!我不出去!”顿了顿,又高喊。“宋青书,你就是跟他赌又如何?宋青书……”
那些元兵见丁敏君力大无穷,干脆用刀鞘在她的双手十指上狠狠砸了几下,终是将她拉了出去,唯有她叫喊宋青书名字的声音仍不断在厅中回荡,那叫声中蕴含的无穷惧意与恨意好似附骨之疽如影随形,直教宋青书不寒而栗。
周芷若等出去之后,莫声谷等也被元兵用长刀押着走出大厅。
“七叔!七叔!”眼见莫声谷也要死,宋青书再也无法忍耐,大叫着要挣脱苦头陀。上一世已害死了七叔,这一世如何还能重蹈覆辙?
莫声谷却毫无畏惧,只放声长笑着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青书,七叔今日死得其所,无怨无悔!”
“七叔!”宋青书几近崩溃,心头激荡之下竟又呕血,只绝望地道,“王保保,你杀了我吧!”
王保保见宋青书重师门胜于重美色对他却也颇有几分敬重,不禁言道:“宋少侠,你如今投降也还来得及。”
宋青书也知莫声谷的选择半点无错,今日若是应下这赌局,纵然能救下六大派的高手,来日又该如何面对天下义军?哪怕自己的名声不足为虑,武当派他日又如何能在江湖之中立足?只是再想到若是依从七叔,这一世便又害死了七叔,宋青书不免万念俱灰。
王保保原本起意与宋青书推演战局,一来是想掂量他的用兵之能,二来也是想借宋青书之手令武当英名受损,再无法影响江湖中人反抗元廷。只是宋青书这般强项,眼见意中人与师叔生死一线也不愿执掌元军,他也是无可奈何,心中却对宋青书升起了几分识英雄重英雄的敬意,终是叹道:“我大元兵马已围困汴梁三月之久,如今汴梁城中的红巾军人马已不足三万,我大元兵马共有十万之数,你确定你要执掌红巾军?”
王保保刚把话说完,六大派中人又是倒抽了一口冷气。三万疲兵对阵十万精兵,又是兵临城下困守一隅,如何能打赢?
哪知宋青书竟连眉梢都不曾动一下,只冷声道:“五万兵马便可横扫天下。三万人打你十万,绰绰有余!”
宋青书这般豪言,王保保连同厅中元兵不禁同时捧腹大笑。“我蒙古军满万不可敌,宋少侠这般狂言当真少见!请吧!”王保保并不知道,仅仅是在五年之后,宋青书的这句狂言便成为了他们永生永世都无法摆脱的梦寐。
眼见汴梁城的战局推演无可避免,武当派不免大为紧张,宋远桥更是忍耐不住地上前叫道:“青书,不可!”宋远桥老于世故当然知道何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无论今日宋青书执掌的是红巾军还是元军,只要汴梁城中的红巾军最终输了这一战,他日天下人所知的必是宋青书帮元廷打赢了这一战。
宋青书向宋远桥的方向微一摆手,踏上一步,坐到王保保对面的位置,顺手将红巾军在陈桥驿的屯兵旗帜拔去一支,又将另外两支摆到一旁。“元兵欲取汴梁,陈桥驿原是必争之地。方才我出兵冒进损失一千人,如今陈桥驿的人马不足二千,陈桥驿我已守不住了。”
听闻宋青书此言,王保保不禁诧异地一挑眉,他盯着宋青书看了许久,这才缓缓移动沙盘上代表元兵的旗帜,兵分三路对汴梁城成包夹之势。至于陈桥驿外的二千红巾军已成孤军,不足为虑。
元兵攻占陈桥驿之后,汴梁城再无任何遮掩直面十万元兵。元兵背靠太行山居高临下,原就占据地利,宋青书便调遣城中百姓加高城墙,并在城头设下床弩与投石车,阻止元兵的进攻。王保保与宋青书交战三日之后,元兵的床弩与投石车也运上太行山对汴梁城中连射。王保保备战已久,各类攻城器具十分充足,射入城中的弓弩上多半绑着火药。哪知宋青书竟下令在城中挖掘地窖令城中军民藏身其中,又多备水具泥浆用来灭火。数日之后,王保保的弩弓与火药耗尽,汴梁城中虽说建筑损毁严重,人员却并无多大伤亡。之后,王保保以声东击西之术集中兵力攻击北城,却又派兵在城南秘密挖掘地道。可宋青书早有准备,以水车及竹筒将河水倒灌入地道。此外,他还在地道外堆积木柴,备好火种,发现元军在地道中潜伏,便将木柴塞进地道,投火燃烧,并借助牛皮囊鼓风,烈火浓烟把地道中的元兵烧得焦头烂额,惨不忍睹。
王保保从军以来习惯了大部队作战,所过之处好似猛虎下山寸草不生。可如宋青书这般细致的作战方式却也是他生平首历,宋青书个性阴狠,谋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