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火车停下来的声音，外面的景色静止下来，这很危险，但比炸上天好。
“怎么了？！天哪，我们不能停在这里，他们会来攻击的！”一个年轻的警察大叫。
“也许他们破坏了铁路，想要把我们留在这里。”他的同事说，“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不，他们没有这么仁慈，布鲁斯想。
“怎么了？”贝蒂茫然地说，她刚刚睡醒，第一个反应是抓住布鲁斯。
“我们要上演复古的火车被劫剧码了。”布鲁斯柔声说，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然后转头看警察，说道，“如果我们把小丑放回去，他们会考虑放过我们吗？我可不想被这种事连累。”
对方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能这么说，布鲁斯，他是罪犯。”他的女伴抱怨。
“而我讨厌任何和犯罪有关的事。”布鲁斯说，转身回到自己的包厢。他打开门的时候，听到上方传来直升机的声音，后面是年轻警察低声的咒骂，布鲁斯的脸色变都没变，唇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然后他听到迪克说，“嘿，我打电话叫了大都会的警方，让他们帮我们把人接过去。”
布鲁斯的脸色瞬间冷下来，他走回去，凑近迪克，冷冷地说，“我让你叫的是哥谭的警方。”
“大都会比较近嘛，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整一晚。”迪克两眼发亮地说，“不会有事的，布鲁斯，大都会有超人呢，我很久没看见他了！”
布鲁斯真想把他从火车上丢下去。
他们会在大都会停留一晚，第二天回哥谭。
大都会是个相当安全的城市，因为超人在这里。布鲁斯希望这件事能不声不响地过去，不要惊动那个大个子外星人。不过刚下火车，他就被那些该死的记者拍了好几张照片，布鲁斯是个公众人物，他、还有一个疯狂罪犯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他希望超人不要去看报纸……哦，他当然会去看的，他自己就是个记者。
那么，他就只好指望着超人像放过一个路过领地的无害者一样，不要来骚扰哥谭的私务。……但这真的可能吗？
他正呆在酒店的房间里，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这是超人的城市，这想法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离开窗户，贝蒂拿了杯香槟从后面走出来，姿态曼妙，布鲁斯郁闷地忖思着怎么把她打发出去。也许像丢狗饼干一样对她说“看，超人”，然后她就会追过去，放他一个人呆着？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呀，布鲁斯，你才来大都会一个小时而已。”贝蒂柔声说，姿态性感地坐在沙发上。
布鲁斯从猫眼往外看，发现外头站着的是克拉克，带着招牌式的傻笑，手里还特别蠢地拿了一束花。老天，他联络友情还真够不厌其烦。
他站在门跟前犹豫了一会儿，很想像有钱人看到穷亲戚一样，故意闭门不见，但又转念想到，超人肯定能听到自己在房间里。他只好勉强打开门，冷冷地说，“你来干嘛？”
“哦，布鲁斯。”克拉克露出一副看到好友的灿烂笑容，“我来看你的。”
布鲁斯低头看着他手里的那束红玫瑰，说道，“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15．
“呃，一束花。”克拉克说，晃了晃，“你要吗？”
“我不要。”布鲁斯冷漠地说，他并没有让开身子，不过克拉克还是自来熟地走了进来，把花朵放在桌子上。看到贝蒂，他立刻露出一个笑容，“我是克拉克？肯特，我想我们曾经见过面。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打扰到了。”布鲁斯说。
“完全没有，肯特先生。”贝蒂说，多半是基于礼仪。
“天哪，你还带着花，肯特先生，你也太费心了。”贝蒂说，伸手去拿桌上的红玫瑰。克拉克条件反射地说，“呃，那不是给你的……”
贝蒂看着他，布鲁斯也看着他，克拉克的表情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于是想找个地缝钻下去，或是从窗户飞走也行，可是虽然这两项他都可以做到，他还是硬着头皮站在那里，结结巴巴地说道，“对不起，你当然可以拿走……”
贝蒂的手从花上收回来，露出一个表示“我懂了”的微笑，“抱歉，肯特先生，你知道，我有时候并不是真的那么讨厌。”
她伸手去拿旁边的提包，布鲁斯叫道，“你干嘛要走，贝蒂，肯特先生呆一下就走……”
贝蒂仍是一副了然的笑容，她走过去，吻了吻布鲁斯的脸颊，“亲爱的，你得处理完这件事情才行，如果到时你仍然需要我的话，我随叫随到。去吧，别让肯特先生白等着了。”
“你误会了我，我们不是……”布鲁斯说，贝蒂踩着优雅的高跟鞋步伐离开了套房，布鲁斯用有点绝望的眼神看着她离开，克拉克听到他在用很小的声音咒骂。
他尴尬地问道，“那个，你真的不要那些花吗？”
布鲁斯猛地转过身，朝他吼道，“你最好给我个解释，肯特，我为什么要在女伴儿跟前被误会和你搞同性恋，还旧情未了！”
“啊？”克拉克说，“什么？”
布鲁斯瞪着他，克拉克在那双眼睛的逼视下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是……是……天哪，我没想到这个，这、这花本来不是给你的，我只是顺手带过来——”
布鲁斯捂着额头，呻吟一声，一副认命的样子。“好吧，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这花是买给露易丝的……天哪，还是红玫瑰，也许你应该去把她追回来？”克拉克说。
布鲁斯对这个提议一点兴趣也没有，他说道，“如果是给露易丝的，你不去找她，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而且还指名要把花给我？
“哦……”克拉克说，“我想她再也不会接受我的玫瑰了。”
“哦。”布鲁斯说。
“我和她分手了。”克拉克说，声音越来越低。他拿起跟前的杯子，忧郁地喝了一口。那是我的杯子，布鲁斯想，但忍着没说出来，酒精对氪星人应该没什么影响。
“唔，我记得露易丝很喜欢超人嘛，谈起你时她就像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在说她的白马王子。”布鲁斯说。“穿上制服，拿上那些花，在她窗户外头摆个姿势，她会欣喜若狂的。”
“那不一样！”克拉克叫道，“我是克拉克，超人只是一个部分，而我实际上是克拉克！”
“你干嘛死抓着肯特的身份不放。告诉她你是超人，她会很高兴和你在一起的。”布鲁斯说，忖思着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么个场面，他的一个“朋友”一边喝酒一边在向他感叹自己的情感危机。像普通人类那样，而他对此完全没有心得。
“所有人都喜欢超人，这不能作为标准。”克拉克说，“而她并不爱克拉克。她说她不想欺骗我，我是个好人什么的……我总被人夸是好人，很有安全感，可是没有女人喜欢我。”
“全世界的女人都在为你疯狂。”布鲁斯说。
“那是超人的！”克拉克说，似乎这是件顶重要的事情，“而我会去爱一个女人的部分，是克拉克的！可她不愿意接受……克拉克的花，她说她可以接受，但是她不能，这对我不好。她得表明态度。你知道，这很突然，她突然拿着花找到我，对我说她其实一直都知道我们两个不合适，我不是她要的那种爱情，她不能老把我当安全绳……她必须拒绝我。我想作为人类，我大概并不真的那么好——”
他长长叹了口气，“而如果丢失了克拉克……我甚至没办法用超人的身份见她。”
“你要她同时拥有两种不同的爱情，并都爱上同一个人，这太苛刻了。”布鲁斯说，诅咒着自己居然在这里扮演爱情专家。他刚才希望克拉克能快点走，真看到他有麻烦了，又不能放手不管。
“她喜欢一个你，而不喜欢另一个，是她自己的问题，和你没有关系。”他说，“她的选择仅仅是她内心的纠结，关于她的童年、经历、思维方式什么的，人心很复杂，你不需要把它如此的纯粹化。”
“可是……”克拉克说，“你就很好。我很喜欢蝙蝠侠，也很喜欢布鲁斯。虽然你们差距很大，但你们有同样的灵魂。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布鲁斯觉得心脏被一只手狠狠捏紧了，呼吸有些困难。他想冷嘲热讽一番，或是直接叫他滚出去，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出来。
16．
“两个你我都很喜欢。”克拉克小声说，他又喝了口酒，像在喝一杯白开水，反正他也不会喝醉。虽然他现在说的完全是醉话。
“记得你第一次和布鲁斯？韦恩见面吗？”布鲁斯说，语调冰冷，“你并不喜欢他。没有人喜欢他。”
“我喜欢他。”克拉克理所当然地说，“你不能否认，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很讨厌，你用这种方式把别人推开，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看你的眼神……都很糟糕。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你自己？”
也许我讨厌的是你，布鲁斯想，但他没有说出来，这反击未免太无力了。
“但我喜欢布鲁斯？韦恩，总在自我否认，却又抓着人性不放。”克拉克说，“我喜欢蝙蝠侠，因为蝙蝠侠是布鲁斯？韦恩，不是因为他聪明、冷酷、打击犯罪，他会让人爱上他的那些超过别人的地方，是因为他是布鲁斯。”
他停下来，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他看着面前的半杯酒，冰块沉浮并溶化，不知道为什么，那色彩却让人觉得闷热。难道酒这玩意儿只是看着也会醉吗？
他转头看布鲁斯，后者坐在沙发上，表情冷森，一句话也不说。
很好，至少他没有转身就走，也没朝我丢来一堆冷冰冰的嘲讽，克拉克想。他被蝙蝠嘲笑惯了，可是这次……如果他嘲笑他，他会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因为……老天哪，他都说了些什么！
布鲁斯想，这真是超人的爱好，他总是更重视人性的部分。可现在，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布鲁斯和蝙蝠侠到底谁才是虚假的。
蝙蝠侠当然是虚假的，他是布鲁斯灵魂愤怒的投射，一个幻影。可是布鲁斯却更像虚幻，他无法在这个人格里感觉到真正的情绪，那些关于活人的喜怒哀乐。蝙蝠侠把他吞没了。
那些曾属于韦恩的原则、坚持……或者说，偏执，他全给予了蝙蝠侠。布鲁斯？韦恩……已经不剩下什么了。
只有些微的人性和理智，可它正越来越细，如果有一天它消失，布鲁斯并不会觉得惊讶。
“克拉克很好，超人。”他说，有些虚弱和屈服的味道，“超人帮助弱小，而克拉克则是那个值得帮助的生灵，善良、温柔，努力的生活。他们都很好。别再纠缠于这件事了，也许她只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克拉克惊讶地看着他，布鲁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敌意地看回去。
他不想再在这个人面前去伪装什么，克拉克很不错，超人的生活比自己好。承认这件事很艰难，但克拉克像一面明亮的镜子，在他面前掩饰自己是件困难的事情。
而克拉克，他该让他高兴一点的，他有高兴的资格。
“我第一次听到你承认我很好。”克拉克说。
“好了，闭嘴。”布鲁斯疲惫地说。
克拉克看了他一会儿，走过去，像阳光男孩惯常做的那样，站在他旁边，轻轻把手放在他的肩上。
“别跟我来这套三流兄弟情，乡下小子。”布鲁斯说。
克拉克得寸进尺地挨着他坐下，用那副叫人难受的“我全都理解”式表情地看着他。这大概是他的安慰方式，布鲁斯想自己该让他滚开，可是他没有这个力气。克拉克身上有某种暖意，让他灵魂深处的黑暗不会不停的咆哮，然后把他吞没。
“我……很喜欢蝙蝠侠，很尊敬，简直有点……崇拜。”克拉克说，“你是个人类，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