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接触到王书记严厉或者说是不许抵抗的目光，潘局长瞬间又变得无奈。
“是的，书记。我准备好了。”潘局长的语气透着一丝无奈。谁叫人家是一把手？牺牲他个把小卒还不小菜一碟？不过，事情也未必一定朝那个方向发展，潘局长这时候只能祈求满天神佛这些虚无的东西保佑，侥幸地想着。说不定摆平这事后，会成为书记的心腹，一飞冲天呢。
何市长也是一副“全拜脱你了”的神色，令潘局长受宠若惊，真的很惊。
下午2：30，正是各单位正式上班的时间。
市府门前的人已越来越多，迫不得已，市府派出了几个交警维持秩序。
各商场门口、空地角落人头涌涌，窃窃私语声交织成一片声浪，令人心情莫名地躁动。
就在这种焦灼、期盼的目光中，十字路口的南面终于有了动静，看热闹的人群马上骚动起来，那些维。稳的制服或者便衣们已纷纷掣出家伙，目光严峻。
唐亮先向赖校长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发现他的神色激动起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十多个衣着普通、神情激动的老师们已抖起了一条巨大横幅：还我公平，依法提薪！大红横幅空白的地方还密密麻麻地按满了指印，黑色的。
没有想象中的口号呼叫，骚动的人群紧跟着队伍向市府门口涌去，而两旁一些受到感染的教师纷纷加入了队伍，年纪大多在20岁左右，另外一些还在观望着，跃跃欲试。
当队伍经过赖校长身边时，这老人义无反顾地融入了队伍中去，神情坚定。
唐亮无暇听那车外或不解，或幸灾乐祸的话语，紧张地盯着事态的发展，老虎也是少有的一脸正经，握住方向盘的手不觉紧了紧。
队伍已达到了一百多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宛如一泓浊流中的清泉，步伐坚定地向市府门口走去，向拿着各种防爆器械的人民。jing察走去！
唐亮有些自责，他为自己的安坐感到羞耻，恨不得立刻冲下车去加入他们的一份子中。老虎虽然时刻注意着前面的动静，却一心两用，见唐亮如此神情，马上咳了一声。
唐亮微微一顿，在老虎幽怨的目光中，唐亮只得再次败下阵来，颓然地摸出一根香烟点上。
终于，队伍在市府那高大的门口停了下来，人数已达到两百左右。虽然还不够邻近兄弟市的一个零头，但唐亮已经很满足了。
这一步，终于还是迈了出去！
即使明天忧虑丛生，即使前面万劫不复，这些有血有肉的老师们让人们见识了他们慷勇的一面！
是的，他们做够了绵羊，做够了一只逆来顺受的绵羊！
每年的被捐献——各种送温暖、扶贫，甚至有两次为了支持搞面子工程捐了两个月的工资！他们忍了……
每年的被摊派——各种重重复复订的报纸、杂志、党刊、育林费、这费那费，他们忍了……
各种不被理解的辱骂、挑衅——家长的野蛮咆哮，无赖学生的顶撞、殴打，领导的任意差遣、揉捏、潜规则，他们忍了……
各种压力——成绩排队、检讨开会、家人抱怨、富起来的朋友、学生的嘲笑，双休日不休的补课，他们忍了……
是的，各种各样难以想象，看似荒诞的事实，都用他们被奉献得千疮百孔的肉心忍了，忍成了一颗看似灰败死去没有丝毫弹性的肉丸，这肉丸还被包装上各种外套：老九、反动派、百无一用、酸不拉几、被奉献、被高尚、被神化……
今天，这肉丸不想再被揉搓，因为，混沌中自要开辟一个新的天地……
八十四 局
二百多号人在市府门前停下，没有喧嚣，没有呼号，面对筑起的防暴队伍，他们无声地对视着，目光或平静却蕴藏着万年的火焰，目光或炽热却绽射着冰澈的寒芒！
刚才还在吵吵嚷嚷的人群仿佛也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镇下来，世界在此刻变得如此宁静——非暴力不合作！
就那么对视了一阵，一个年轻的男教师和女教师举着横幅先坐了下去，坐在这起码还有点公平的地面上。其余的教师也跟着这无声的感召呼啦啦地坐了下去。
记者这时候不知跑哪去了，也许“河蟹加歌舞”的盛宴才最适合他们吧，也许喝醉了，他们的喉舌唱起红歌会更加动听、悦耳。
防暴队伍有些吃不住了，如果这样下去，他们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种无声的抗议，仿佛比所有热血沸腾、大杀四方的场面更震人心魄、无可抵抗！
就在那些看客们以为这场无聊的沉默会持续下去时，一声突兀的口号响起：
“打倒gongchan主义！”
“强烈要求加薪！”
这两句简短而声嘶力竭的呼喊把在场的人吓了一大跳！包括那些静坐的老师们！他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始作俑者，眼光或不解、或愤怒，更多的是担心，那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男教师。
刚才坐下去的男女旗手脸色大变地上前去拽那个喊口号的家伙。
目睹这一幕的唐亮也是一惊，事情怎么发展到了这一步？这样下去那性质就截然不同、授人把柄了！怎么会这么莽撞？
喊口号的男教师一边和男女旗手推搡着，还兀自不停地喊着那激烈的口号，那边的防bao警察终于动了，一个队长模样的胖警察拿着喇叭，一脸威严喊道：
“你们想造。反吗？都给我铐起来！”说罢手一挥。
几十个原地待命的警察立刻如狼似虎一拥而上，扑向这手无寸铁的穷教书们，场面一片混乱。
老虎只听车门一响，唐亮已飞快地向人群跑去，心里大急，却又不敢把唐亮的名字喊出来，只得大喊：“等等我！”追了出去。
“住手！”
一声大喝从人群中响起，仿如惊雷一般，正乱成一团的场面马上一顿，齐把目光投向了声源处，一个戴着眼镜、眉目清秀，只是身躯稍显孱弱的男青年如矗立当场，却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正是唐亮！
这一声唐亮运用了虎豹雷音的原理，把肺部的力量运用到了极致，看面前人群的反应，嗯，果然不同凡响。
“哟，真看不出这二两肉的小子还能咋呼几声呢！”
“哗，这青年好有型哦，胆魄杠杠的！”
“看样子，这青年也是个教书的吧。嗯，程咬金来了！”
“让热闹来得更猛烈些吧！”
……
人群一点都不怪那把自己吓了一大跳的喊声，反而对挺身而出的唐亮品头论足起来。
而躲在传达室内静观其变的局长潘韶久看到唐亮出现，刚才还一脸得意的神色马上一变，他有种感觉，布的局，有变！
是的，他本以为可以名正言顺地把造。反这一屎盆子扣在这些老九身上了，眼看着收网在即，老九们这一出将以某个不光彩的名义收场，就算他们现在察觉也是完全脱离了控制，而潘局长这渔翁的钓鱼。台是有风不惊，有浪不险，差点就变成了向上提步的大台阶。
眼前这小子真能把他从稳稳的钓台上拉下来吗？潘局长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可是，木已成舟，这小子就算是大闹龙宫的孙猴子还真能把这船翻下去？潘局长担心地朝背后大楼某个窗口看了一眼，心一横，走了出去。
看到眼前的老师们大多被彪悍的手下控制在了手中，潘局长的信心再次攀升，以一种睥睨的目光看着唐亮，打起官腔来：“这位也是老师吧？念你一时冲动，没有搞清楚事实，请你立刻离开现场。否则，一律同处！”
唐亮双手叉腰，扫了在场众人一眼，却没有看潘局长：“刚才这位新局长说我没搞清楚事实，那好，我倒要问问，事实究竟是怎样？”说罢，目光灼灼地盯向潘局长，一股无形的压力迎面扑来。
潘局长差点两眼一黑，仿佛面前的青年变成了毒蛇猛兽一般，吓得后退了半步，哆嗦着手指道：“你，你想问什么？”
看潘局长这模样，周围的人群发出了一阵哄笑，潘局长恼羞成怒，手下意识地摸向了那并没有枪支的枪袋，目光看着唐亮仍自惊疑不定。
唐亮笑容一敛，却把手一指，正是那个喊口号的老师：“这位老师，我怀疑你另有目的。”
潘局长吃惊之色一闪而过，换作了一副颐指气使的神态：“都带走！进了警察局再说！”
唐亮猛把头一扭：“慢着！莫非这其中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
潘局长眼睛微微一眯，透着针尖般的光芒：“这位老师，既然你这样说了，好，就让你问！我们堂堂执法机关，明镜高悬，昭昭之下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罢，目光有意无意的扫了那喊口号的年轻教师一眼。
唐亮也不做作，几步来到那喊口号教师身前，问道：“在没确定之前，我想问你，真的是一位老师？贵姓？在哪任教？”
年轻教师暗松了一口气，一脸淡定道：“在下姓刘，在云水镇的子武小学任教。”
唐亮点点头，继续问道：“你受何人指使来捣乱？”
刘老师心里一跳，却面不改色：“并未受何人指使。只是这gong党的天下没法活了，说以有感而发。”
唐亮道：“可你知道，这样一闹，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么？”
刘老师仍旧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不知道。只是我们当初就约定好，到时就喊这口号。可没想到，我喊了，他们却退缩了！”说着，还显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住嘴！你这个败类、叛徒！还嫌害我们不够吗？”那带头的男旗手厉声喝道。
刘老师粗着脖子道：“喂，如今是你们没策划好，还让我背了这么一大黑锅。看来，你们是打算让砌我生猪肉了？”
唐亮斜了潘局长一眼，发现这家伙太从容了，仿佛早料到会这样一般，唐亮终于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却拉那旗手过来，低声问道：“你确定，你们计划当中真的没有这一出？”
那旗手狠命点头道：“当然！这么脑残的动作我们是做不出来的！他一定是内奸、无间道！”眼里却显着无奈，就算你知道，看现在的形势又能怎样？难道这家伙有什么办法？算了，只怪自己没有考虑周全，掉进了人家精心的布局。
唐亮拿眼往身前几十个教师看了一眼，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心里松了一口气。
八十五 谈判
唐亮再次扫了现场一眼，飘忽的目光令人不可捉摸，最后落在刘老师身上。
“刘老师，想你为人师表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行径，但如果你做了，现在承认也为时未晚。你想好了吗？”唐亮的语气循循善诱，好像真的有种令人欲拒还迎的魔力。
“我想好了。我承认，这件事与在场的各位老师无关。”在大家隐隐的期待中，刘老师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令所有人一震！果然有门！却又甚是不解：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啊？纷纷把幸灾乐祸的目光投向了潘局长。
潘局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微微冷哼了一声，看向刘老师的目光充满了危险的信息，可刘老师却像目不斜视，仿佛没看到一般。
唐亮紧盯着刘老师的眼睛问道：“那么，是谁要你这样做的？”
“我只是受潘局长的威逼利诱才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这些抗议的老师们送进警察局。”刘老师木然的声音再次响起，一股无形的波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涌去，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还在强自镇定的潘局长！
潘局长脸色大变地哆嗦手指：“刘老师，你别血口喷人！再乱说小心我……”潘局长方寸大乱，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刘老师临阵倒戈超出了他的预料，本想把后半句的“你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