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睡衣,寻到浴室,接了水帮苏徵擦身。
他身子不好,两边劳心,就如那两头燃烧的蜡烛,他的身体怎么还好的起来?苏徵对他也称得上好,虽生性张扬狂傲仇敌四伏,但也鲜少让他操心,除非要事,一般的烦心事也从不让人告知他。
他曾以为这种好,这种体贴,就是苏徵对待情人的极致……
仔细的帮苏徵擦干身体,又唤了几声,见始终喊不醒人就口对口喂了几次水,最后才是自己怀着一堆乱八糟的念头洗了个澡,待再回到苏徵身边的时候,眼泪才绷不住流了下来。
苏徵,你究竟置我于何地?
怀中的男人有些焦躁的动了动,他忙擦了眼泪,轻喊:“苏徵?醒了?”
苏徵的意识虽然仍旧有些昏沉,但也听出了他的声音,有些犹豫道:“阿筝?”
傅筝“嗯”了一声,一如以往。轻轻揉揉他的头发:“还好吗?”
苏徵睁开眼睛摇了摇头,半天才道:“难受,那个该死的王八犊子!”
苏徵自从知道骆浄衣对自己的弟弟感兴趣之后就从再也没正式喊过他的名字,或是一声王八犊子,再或者是骆混蛋,开心些就是一声骆某人,总之随他心意。
如今他显然心情不好。
傅筝从被子钻出来,苏徵使坏的拦着他的腰身,让他只能半坐在那儿却不能逃离。
傅筝不禁去了让他喝点解酒茶的心思,伸手将他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腹部上方,轻轻帮他按摩着太阳穴。
“阿筝——”
“恩?”
“你真温柔。”苏徵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切,若是他是女人,而他又爱女人的话,一定早将他娶回家了吧?
傅筝的手一僵,眼中盈光水润,最终还是将雾气眨了去。
他是傅筝,不是女人,断然没有动不动就掉泪的道理,不然若是让人知道了岂不又笑话他非但长得像女人,这脾性也像女人?
“苏徵。”他还是出了声,依旧温柔如故。
“嗯?”
“我今日并非故意来你这房间,只是见你难受的厉害,便让他们来这儿来了。”
苏徵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因傅筝只开了一盏床头灯,而傅筝又是一头长发的缘故,他仰视傅筝时并未看清楚他的神情,只是唇瓣扬起,声音带着宠溺道:“这有什么?”
“你不是不喜欢让人进来?”
不是没在这宅里翻云覆雨,但却都不是在这房间。
苏徵轻阖上眼睛,只是拉了他的手握着,“这是老爷子当年给我准备的娶妻的宅子,这卧室里能躺在我床上的人自然只有我未来的老婆,阿筝,你想嫁给我吗?”
傅筝生的女相,平日里苏徵没少用这些话逗弄他,而傅筝往往则是翻身不理人,由他得意。而今日傅筝却是没被他握着的那只手,手指微颤,略低哑着嗓道:“是吗?如果你敢娶,我就敢嫁。”
苏徵立即睁开眼睛,瞧着他。
傅筝任由他瞧,唇瓣如花。
他确实生得好看,这些年中苏徵的身边人除了他没一个人固定,另外一个缘由就是没有几个人比得上他。
比不上他的模样俊秀雅致,敌不过他的温柔贴心,事事以他为先。苏徵的心也是肉长的,面对这样的情人,终究还是有点陷了进去。
于是,许诺:“你敢嫁,我敢娶。”
苏太子,轻狂,也有沧桑
苏徵并非在说笑,近四十的人了,心态多少和当年不同。傅筝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不离不弃,他总要给他个交代。
两人在被子里紧贴着,傅筝枕着苏徵的肩膀,看不出是喜还是悲。
苏徵又安抚着:“这些年,是我欠你的。”
从出生以来,没人对他比傅筝更好。苏家养孩子,都跟放羊似的,长辈们温和有余亲切不足,爹娘更是各有各的圈子,所以他疼惜弟弟,也恋着傅筝的温柔。
若没有司空燕飞,或许他能给傅筝的更多吧,他想,手怜惜的抚上傅筝的发,长发落了满枕,黑亮柔顺,他一直喜欢。
“我不是开玩笑。”顺带,握紧了傅筝早就被他攥在手心里的手,不想放开。
傅筝另一手掐着手心,轻轻开口:“你不用这样……”
说到底,他还是不舍得让他为难。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和苏徵两个人关系暧昧谁都知道,但如果真将这事儿做实了,怕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苏徵只是轻笑一声,放开他的手改为捏了捏他的脸颊,“千金难买爷高兴,这事儿若是办了,你和我都高兴,那还管别人干嘛?”
即使年近四十,他依旧轻狂如故。
傅筝于是就不再说话了,因为男人另外一只手正在他身上四处点火,而他也不想去想这事儿,只是视线看到那酒葫芦的时候,眸光仍旧晦涩难辨。
怀中抱了二十年的人有没有分神苏徵怎会不知?却只当他开心,索性直接翻身压上,两唇相接。
缠绵甚久,傅筝待呼吸平复后依偎着苏徵的肩头,声音带着点哭音:“我信你一次。”
苏徵颇觉好笑:“照你现在这话,难道你之前就一直不曾信过我?”
傅筝见他一张脸皱起来颇为伤心的样子也不笑,又重复道:“我说真的。”
苏徵敛了笑容,看着他那双也不知是因为方才的欢愉还是因为心中的欢喜犹带水雾的眸子,正色道:“我苏徵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下月我生日那天,大家齐聚的时候我就跟他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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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圈里知道他们两个事儿的人不少,但对于他们两个人的私事他们并没多少意见。傅筝这些年来是怎么陪苏徵过来的,苏徵心知,他们也眼明。
他们本以为这两个人就会这样过一辈子,可谁知道过了二十年之后还有听到他们两人传出喜讯的那一日。
二十年,也足以让他们从当年的纨绔大少变成了如今各个家里的当家人,怎能让人不唏嘘?但唏嘘之后不免有些怀疑,这是真的嘛!
苏徵那个浪荡子也有回头的一天?
可帖子是苏徵亲自写的,风声是他自己让人传的,也由不得他们不信。
骆浄衣收到帖子之后二话没说从自己老爷子的酒窖里拎着两坛子好酒找上了苏徵。
苏徵懒洋洋的躺着,抽着军队特供的黑猫,见到吊儿郎当的骆浄衣丝毫也不例外,握着烟的手指轻轻一点,“坐吧。”
骆浄衣一屁股坐下来,面无表情的看了苏徵半晌,这半晌后又过了半晌,他才道:“你可是想好了?我还以为你要这么拖他一辈子。”
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么一堆人里面并非都是良朋,圈内相杀的人多了去了,但惟独四个人让人高看一眼——真真正正算是白手起家的苏徵;黑色背景不染纤尘的司空燕飞;为了苏徵差点放弃一切,二十年相伴无悔的傅筝;而最后一个,则是没靠家里任何关系当上将军的骆浄衣。
他和苏徵有着最相似的背景,有同样的血性,真真切切当得上好友那个字。所以傅筝没看出苏徵的心思,不代表他也看不到。
苏徵此人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他看不顺眼的人也一定不爽他,而他看对眼的人则一定和他是相知的狐朋狗友,但惟独对傅筝和司空燕飞这两个人的关系最独特。
前者他不单招惹了,还拐了人家二十年,现在又想拐人家下半辈子。而后者,则是只敢远观,疏离的态度让他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苏徵依旧那么懒洋洋的躺着,听了他的话哼了一声:“你今天要是来气老子的就快走不送,要是让我陪你喝酒就不醉不归。”
骆浄衣也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叼上,蓝色的烟雾渐渐在两人间弥漫,待一根烟燃尽骆浄衣才道:“你当真要收心?你要是这么过下去我也不说你什么,可是如果你真要给傅筝一个结果,再敢对燕飞有什么心思,我可不饶你。”
苏徵一挑眉眼,对他话语中的威胁意味冷嘲道:“你小子从小到大赢过我几次?威胁我?”
又稍稍拈酸道:“更何况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傅筝关系这么好了?”
“打住——我现在只对你弟弟感兴趣,你少给我借题发挥,老子要不是担心你喜欢燕飞的事儿将来让傅筝知道了你们铁定要闹翻,老子才不来找你。”
苏徵将烟蒂丢在烟灰缸里,眉宇间带着一抹疲惫,“如此,我还要谢你关心了?”
骆浄衣瞧见了他这模样,不由叹息一声起身走到他身旁走下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就是想不通你怎么会看上燕飞呢,他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物,要是知道你对他有这心思还不找人做了你。”
苏徵一掐他脖子,不悦道:“你少管这事儿。”
就算是好友也要有个限度,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就绝对不会说。
两人于是就在沙发上扭打起来,两个人的的心腹相对一眼,没一个上前的。
习惯了!
等到骆浄衣腮帮子青了一块,苏徵侧脸上也挨了一拳头后两个人才恨恨地放手。骆浄衣没好气道:“你说给我听下会死啊!”
苏徵也会吼了一句:“你他们的好奇心没那么重会死啊!”
但骂过之后,他叹了一口气:“傅筝前天在我卧室过了一夜,我想,他可能知道了点什么。”
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就察觉出了不对,但还能怎么样?记忆力自动蹦出了他醉倒在床上前的对着葫芦喊燕飞的场面。
纵然他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可那一瞬间他的背上还是出了冷汗,完了!
于是,就有了承诺。
但苏徵也不后悔,傅筝陪着他二十年了,是该下个决心了。
从感情上从心理上,他都不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而这也并非只是为了安抚傅筝在匆忙间下的决定,他不想做的事情,谁能逼迫?
骆浄衣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苏徵,你保重。等你死了之后老子会记得在清明和你的忌日给你带点酒过去的。”
苏徵直接懒得理会这货,瞥眼冷笑道:“你这混蛋少纠缠我弟弟我就谢天谢地了,告诉你,你要是真敢招惹他,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骆浄衣嘿笑着,“老子那就坐等你死,你以为傅筝在你眼皮子下面跟只猫一样,他就真的是猫吗?嘿,老子等着看你好戏!”
苏徵让人将酒具拿来一边儿亲自倒酒一边儿回道:“是么,你倒是对他挺了解的。”
这话中的意味顿时让骆浄衣警觉了起来,他忙道:“嘿,你可别乱想,我跟他可没怎么着,你以为除了你还有几个人敢招惹他不成?不过说真的,你对他好些吧,他这些年真的不容易。”
即使在向来眼高于顶的骆浄衣眼中,傅筝也是一个铮铮男儿,这些年他身上背着多少压力,多少人又指指点点?
他不信苏徵心中没数,而他今天要的也就是一句话。
他并非偏心,但有时候,有些人真的会让人心疼。
苏徵递给他酒杯,而后举杯道:“我苏徵口中说出的话哪里有不算数的时候?我确实心仪过燕飞,但这并不代表他在我心中的份量就能比过傅筝,二十年相濡以共,我并非不知事儿。”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一直将那层心思压在心里。如今既然被傅筝察觉,他自然要给他一个决断。
骆浄衣这才满意的陪他共饮。
当两人酒酣正浓的时候,骆浄衣亲昵的拍了拍苏徵:“男人啊,永远都是得不到的好,或许你和燕飞真的处的近了,就又觉得他不好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