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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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记者-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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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滚到走廊窗下,走廊窗下有一片暖气,她大约把那一片暖气当成是余建设的墓碑了,她抱着那一片暖气继续哭,头往暖气片上用力地撞:我不报仇了啊建设……活不起也死不起啊建设……别再做冤魂了,托生去吧建设,托生成一个有权有钱又凶恶的人,自己给自己报仇去吧!

撇下贺小贺在走廊里哭,其他人都追随着担架车进了病房。从担架车抬到病床上,肖庆芸醒来了。

肖庆芸首先是咳了一声,之后睁开眼睛,涣散的目光在围着她的人们中间游移。焦妍把萌萌向着她抱起来,她的目光在萌萌脸上停了一停,之后继续游移,游移的同时,嘴里含含糊糊地说话。黎志坚站在肖庆芸头顶方向,肖庆芸看不到他,于是他转到肖庆芸面前去,俯下身,侧过头,耳朵到肖庆芸嘴边去倾听。这中间他泪流了。一滴亮晶晶的泪珠很完整地落在肖庆芸唇边。

肖庆芸的目光定在黎志坚脸上,嘴唇哆哆嗦,似有无限的话要说。哆哆嗦嗦的中间,黎志坚的那一滴泪珠流进她的嘴里。

尾声 相逢一笑

一年后,黎志坚和梁洪烈见面了。

同时见面的还有曾主任。曾主任不在拆迁办了,也没有被两规,他退二线了,在市政府政策调研室做调研员。黎志坚没有回到社会部,而是做了要闻部主任。老白党胡同拆迁工程结束,梁洪烈拍下了一块地皮,盖楼,由拆迁公司老总转为建筑公司老总,并且在哈尔滨定居。

把三个人聚到一起的,是电视台搞的一档访谈。访谈的主题是物权法和拆迁法。曾主任是主讲专家,黎和梁是应邀嘉宾。访谈取消了,原因是主管城建的市长因故缺席。领导缺席而取消一档访谈,很正常,但老曾的说话欲望没有得到满足,于是他把黎和梁扯到休息大厅,说话,让黎和梁听。

说点儿与我们三个有关的、电视台不能播的。老曾说,物权法和拆迁法出台之前,我就知道这两样法规是什么样子的,什么样的理念、什么样的功能。我不是什么先知先觉,不过是一个没有被两规的干部。作为前政府官员有这种超前意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以前城建开发中的种种行径,是明知故犯,用老百姓的话说,是睁着眼睛尿炕。

老曾面朝玻璃墙,手指前方欣欣向荣的高楼大厦,阐述明知故犯的理由。黎志坚和梁洪烈都说,免了,我们明白。然后,他们齐声说:基石。

然后黎志坚提议出去走走,三个人来到老白党新区梁洪烈的项目工地,工地上如火如荼,到处可见海查干人忙碌的身影。工地外到处有三三两两的拆迁户,对着工地指指点点,目光中有焦灼和期待。梁洪烈说,铁肩记者,要没有你掺和,早封顶了。黎志坚说,我要不掺和,能给人涨拆迁费?梁洪烈说,涨了白涨,都在回迁的房价里。

老曾说,比起封顶,那都是小钱。城市早封顶,物权法和拆迁法就早出台。又问,物权法的核心是什么?保护的是什么?

黎志坚说,私产。

梁洪烈说,生命。

都对了,又都错了。老曾说,生命是蚂蚁,私产是蚂蚁蛋。一个城市也好,一个民族也罢,腾飞起跳,总要踩着个什么垫脚的,谁要是怕踩死蚂蚁和蚂蚁蛋,谁就别想振兴强大,就只能永远受人欺辱。古今中外,概莫能外。要不马克思能说那话?资本从诞生的那天起,每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他说,我们三个就是蚂蚁,我们三个之所以没有被踩死,不是城市发展之足怜悯我们,现在看只能是一种偶然,落脚的时候,我们在步道板缝隙里面。

黎志坚说,我这个蚂蚁当得亏,和你们两个比,我的蛋少。

曾主任说,梁老总蚂蚁蛋多,我少,没有被两规就是证明。

梁洪烈认为把财产比成蚂蚁蛋欠妥,他说,蚂蚁蛋是孩子。

又过半年,黎志坚和梁洪烈第二次见面,在火葬场。

祝美渝老师过世了,临终前她立下遗嘱,她的告别仪式用她的画展代替。老刁和黎志坚执行遗嘱,在火葬场告别大厅办画展,肖庆芸没有来,她在旅馆里预备酒席,请所有吊唁者吃饭。贺小贺不在肖庆芸那里做助理了,老白党胡同一期回迁房竣工,她购置了一百五十米的商服门市,开了一家餐馆,自己做经理。萌萌进了全日制学前班,周六回家,有时去老白党胡同,有时去肖庆芸旅馆,去肖庆芸旅馆的次数多,因为丫丫养在那里。

老白党新区很好,全国百强工程。

祝美渝老师的一百名学生捧着她一百幅画作站成一排,所有吊唁者一一看过画作后才能到她的遗体前告别。放送的音乐也不是哀乐,而是西洋乐曲神秘花园。别开生面的遗体告别,引来许多其他死者的吊唁者,其中有梁洪烈。

余建设命案告破,但没有审结,案犯仍然在押。在押中间梁洪畴死了,肾病,仅有的一个肾衰竭了,不干活了。梁洪烈把梁洪畴的骨灰存放到火葬场,骨灰上架的时候,与黎志坚相遇。

黎志坚也在为祝美渝老师的骨灰上架。梁洪畴的骨灰不归乡,黎志坚不解。梁洪烈说,回不去了,一是梁洪畴在海查干没有亲人了,他把他的老婆孩子都攮到了哈尔滨。二是海查干人死无葬身之地了。嫩江下游修水库建电站,筑坝憋水,梁老大草塘淹了,寒噤屯沉入一米深的水下。黎志坚担心地问,水退了之后沼泽还能再恢复吗?梁洪烈说也许能,但坟地肯定保不住,骨殖和骨灰顺水走了。

因为存放手续办在同时,两位死者的骨灰盒挨着摆放。两个什么都不同的死者,骨灰盒放在一起也十分和谐,遗像上祝美渝老师的目光偏左,梁洪畴的目光偏右,两个人的视线将在他们面前两三米处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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