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致远认为,楚天舒只字不谈钱,那自然是要谋权了。所以,他紧接着就抛出了他的第二个诱饵。
天底下,不爱钱的官员,这个可以有!
但是,不爱权的官员,这个是真没有!
按说,事情说到这个程度,就可以算是结束了,可是楚天舒的心里却一直有一个怪怪的感觉,他还是觉得这些都只是前奏,后面一定还有某个主题,王致远还没有说。
但是,他还能有什么主题呢?
拆迁的事儿已经说清楚了,接来下盖楼、卖房、赚钞票,至少目前和楚天舒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王致远也若有所思的望着楚天舒,带着淡淡的笑意端起了杯子,朝楚天舒举杯示意,楚天舒不明所以,也就顺势端起茶杯跟他轻轻碰了一下,表示造纸厂拆迁的精诚合作达成了一致。
放下茶杯,只听王致远悠悠说道:“老弟,如果造纸厂的拆迁工作能在春节之前完成,那就相当理想了,那样过完年,正是大干的时候了。”
这回轮到楚天舒苦笑了:“我当然也盼着能在春节前搞完,跟致远兄说句心里话,我都恨不得明天一下子所有的住户都主动搬迁了,拆迁一天不完,指挥部一大帮子人都过不了安生日子,至少,这个年是过不自在了。”
王致远仍旧在笑:“老弟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这种事还真没那么顺当,不是故意给你心里添堵,拆迁过程中,总会遇上些小麻烦。”
楚天舒也笑了:“是啊,何止是小麻烦,有时候简直就是要命啊。”
说到这里,楚天舒便把上午有住户要跳楼的事给王致远简单地说了一遍。
王致远听了,眉头紧锁。
春节之前,维稳是各级政府的第一要务。
人命关天,任何一级官员都不敢马虎,这个时候要想抢在春节之前顺利完成拆迁,势必登天还难!
“非常时期就只好采取非常手段了。”王致远又给楚天舒夹了菜,说:“呵呵,我只是希望千万别让个别钉子户耽误了全盘的拆迁工作。”
王致远的话说得特别的轻松,就好像在说刚才夹的菜味道如何。
可是他这句话,却让楚天舒带着寒意的心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什么叫非常手段?王致远说这番话的意思,一定不是在教他该如何开展拆迁工作,而是在暗示,为了保证拆迁工作的顺利进行,采取非常规手段。
非常规手段能有什么?抓人强拆,还是利用涉黑势力威胁恐吓?
看楚天舒不说话,王致远又笑了:“楚老弟,你可能多心了。我是遵纪守法的商人,绝不会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我刚才的意思是,为了保证拆迁工作的顺利进行,可以加强说服动员的力度,实在不行多给点补偿费也是可以考虑的。这年头,谁都不容易,用我们过年的话来说,破财消灾也未尝不可嘛。”
楚天舒耸耸肩,笑道:“呵呵,致远兄,拆迁补偿是有政策的,我就是想破财免灾也没那个权力啊。”
王致远自问自答道:“政策?政策也是人制定的嘛。再说权力?权力不也是掌握在人的手里吗?”
楚天舒伸出食指往上指了指,说:“这些都是领导们的事儿,我可只有执行政策的权力。”
“不,你不仅有执行权,还有建议权。”王致远话锋一转,说:“你放心,我这个人办事有一个原则,请朋友办事不能让朋友为难。”
楚天舒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致远兄,果然够朋友。”
王致远接着说:“我和北湖区、青原市,乃至东南省的有关领导都有过接触,各级领导对于我们的工作都给予了充分的理解,但是,领导的决策不能平白无故地拍脑袋,还得有具体办事的部门和人员向相关领导汇报问题,反映困难,提出建议。”
话到此处,王致远就已经说得十分的坦白了:我只想造纸厂的拆迁工作能够尽快完成,没想着让你去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要你把困难和建议提交上去,剩下的事儿我们自然会去找更高级别的领导。
而从他的话中,楚天舒还听出了另外的一层意思:他和省市各级领导都很熟悉,你和我精诚合作,就等于是傍上了一棵大树,日后的好处多多。当然,也可以反过来理解,你拒绝和我精诚合作,就很有可能和方文达同样下场!
合作还是不合作?
第260章 埋下祸根
理论上来说,王致远的要求并不让楚天舒太为难,决策是领导们的事儿,一旦拍板成文,楚天舒就只是一个政策的执行者,应该错不到哪里去。问题是,楚天舒在成为执行者之前,还要扮演一个建议者的角色,这就有点让他犯嘀咕了。
并不是说与王致远的合作对楚天舒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王致远在上层官场拥有的四通八达的关系,是楚天舒非常看重的,也很想间接地获得这巨大的资源。
这年头在官场上,关系几乎就是一切!
更何况,向上级反映困难提出建议,也一定是以指挥部的名义提交,由只要负责人申国章在有关会议上向领导汇报,就算是日后有什么过错,责任也追究不到建议者头上来。
也就是说,选择与王致远合作,只会给楚天舒带来好处,而没有致命的风险。
那楚天舒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因为他不敢相信,这种天大的好事为什么偏偏会落到他的头上!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有政治抱负吗?
有政治抱负的人多了,申国章就没有吗?他不想再进一步当上副市长吗?
说句实在话,楚天舒虽然很希望能和王致远成为真正的朋友,但是,在仪表厂竞购过程中,他对王致远诸多不择手段的做法有看法,尤其是张伟之死,楚天舒怀疑也可能是王致远在幕后策划,所以,楚天舒对他始终怀有戒备之心。
就在楚天舒犯嘀咕的当口,王致远起身从餐厅走到客厅,拎过来一只黑色真皮皮包,递到了楚天舒的面前。
虽然从答应王致远宴请的那一刻起,甚至是从考上公务员的那一刻起,楚天舒就想到了有一天会出现这样的一幕。
可是当这样的情景真的出现了之后,楚天舒此时的心里就不止涌上来阵阵寒意,而是近乎毛骨悚然了。
王致远不动声色地说:“楚主任突然来到临江,我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正好手边上有这么一个公文包,顺手我就拿来了。我想,这个总是用得上的吧。”
王致远递过来的是一个标准尺寸的崭新精致的男士公文包。
楚天舒心想,一般用这样的手提包装礼物,无疑就是现金了,而且这个包看上去鼓鼓囊囊的,这么满满的一包钱,又会是多少呢?
纵然心跳加速,但楚天舒脸上仍旧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他面无表情地问道:“王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致远哈哈一笑,说:“没什么意思,一个小礼物而已,表达一点儿心意,还望老弟不要嫌弃。”
楚天舒停了一会儿,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王老板,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心意我也领了。但正如刚才所说的,你的要求和我的工作职责是完全一致的,所以,我只要把分内的工作干好了,就等于帮了你的忙。换句话说,今天我们不见面,不吃这顿饭,不说这些话,不送这个包,我能做到的也一定会尽力做好。所以,”楚天舒把公文包向着王致远的方向推了推,淡然道:“这个,还请王老板收回去。”
王致远笑道:“老弟,你误会了。”
“但愿这只是一个误会。”楚天舒用右手撩开袖子看了看手表,说:“王老板,饭我已经吃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告辞了。”
“稍安勿躁,有几句话我觉得有必要说说清楚。”王致远正色道:“我很赞同你刚才的话,这些年我混在商场,也对官场不陌生。可以说,不管社会风气怎么变,官场作风怎么变,真正有发展前途的还是那些清正廉洁、脚踏实地的干部。”
王致远说得冠冕堂皇,一脸的正气,这让楚天舒觉得他不是一位谈合作的商人,更像是一位颇有威严的纪委领导。
王致远当着楚天舒的面,一点点打开了公文包,又伸手从包里掏出了一大把柔软的填充纸,然后再把公文包举起来,敞开口对着楚天舒。
楚天舒定睛一看,公文包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想象中的一大叠钞票。
王致远大笑着把瘪瘪的公文包放在了桌子上,说道:“老弟,你别紧张,这不是糖衣炮弹,只是我的一点儿小心意。我认为值得一交的朋友,就不看一朝一夕,看的是来日方长。那种陷朋友于不义拖朋友下水的事儿,我王致远不干!”
楚天舒说:“是啊,那种靠友情之外的东西维持的朋友,早晚靠不住。”
王致远很认真地看着楚天舒,笑道:“哈哈,我也没有交错朋友,你老弟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官员,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的。”
楚天舒脸上也显出真诚,说:“我出身贫寒,没享受过有钱的好处,所以虽然不敢说能有什么大的作为,但这点儿本分还是能守得住的。”
这时,王致远话锋一转,又说:“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今天收了我这一大包的钱,你也完全不用有顾虑,绝对不用。你刚才也说了,拆迁工作顺利进行,就是对鲲鹏实业最大的支持。还有,我交朋友从来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为了以后长久的合作,实现双方共赢,说句没品位没觉悟的话,我是巴不得我的朋友们个个飞黄腾达,日后我还能跟着沾光呢。”
王致远这话说得慷慨激昂,甚至有些语重心长,仿佛摆在他与楚天舒面前的不是一大堆的填充纸,而实实在在是几大捆的人民币。
听完王致远这一番话,楚天舒彻底释然了,他多少有点怪自己多虑了,王致远再有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要平白无故地送给他!
想到这,楚天舒伸手去拿那个空公文包:“哈哈,致远兄的美意,老弟我领了。”
“呵呵,这就对了嘛。”王致远拦住了楚天舒的手,他把公文包拿了起来,又将桌上的填充纸一点点塞回到公文包里,边做这些边解释说:“这种高级的皮质包,只有撑起来才有气派,瘪瘪的就显得很没有档次了。”
看着一个大名鼎鼎的鲲鹏实业的老板为自己做这种琐碎的事情,楚天舒多少有些感动,要知道,即便这些填充纸真的是钞票,王致远也未必会亲自动手把它们收起来,他之所以这么做,还是要让楚天舒认为,他王致远是真心实意要交楚天舒这个朋友。
看看时候不早了,楚天舒提出告辞,王致远也没有再多挽留,而是拎着那只公文包,将楚天舒送到了停车场,直到楚天舒拉开了车门准备上车,王致远才将公文包递到了楚天舒的手上。
两人握手话别。
停车场的工作人员上前,将套在车牌上的红布套取了下来,又很殷勤地指挥着楚天舒倒车,目送着凌云志车驶出了云雾山庄。
殊不知,这不经意间的一幕已经为楚天舒埋下了一个巨大的祸根。
一直保持着戒备之心的楚天舒最后还是低估了王致远的阴险狡猾。
王致远用一个空空的公文包和一番慷慨陈词取得了楚天舒的信任,也让楚天舒放松了对他的警惕。
王致远在停车场设下了一个陷阱,当他把那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递给楚天舒的时候,那个躲